姜小鱼小时候看过那部动漫，那是他的童年回忆，于是进去的时候，他哼着有些走调的歌声，但只有近距离的孟芳平听到了。
有孟芳平开路，他只需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小尾巴就行了。
他拽着对方的衣角，好奇地四处看，终于在那个地形较高的舞池上看到了他的妈妈。
她满脸笑容地摇摆，四肢狂甩，根本看不出舞蹈样。但是没有人嘲笑她，因为很多人都是四肢乱甩的模样。
舞池头顶有一颗很大的球体，旋转着，射出无数道光，青的蓝的红的黄的，缤纷杂乱的色光将姜旋笼罩，他几乎看不出那件衣服的原本颜色了。
她看起来好快乐哦。姜小鱼想。
他不由咬了咬指甲，很快，他有些茫然地看着他的双手。
他刚刚不是牵着孟芳平的衣角吗？
孟芳平在哪里？
他睁大眼睛，努力寻找那一抹熟悉的洁白身影。但没有。目之所及，全都是陌生的面孔，他觉得每张脸都长得一模一样，他越来越惶恐了。
他只好看向舞池中的女人，但她紧闭双眼，笑着，四肢扭曲着，摆弄着一个个让他看不懂的姿势。
他大声喊她，她听不见。
有人踩了他一脚，痛得他立马蹲下来。
就在这时，孟芳平挤了进来，一道仿佛裹挟了磷片的光，叮叮当当地撞在他脸上。姜小鱼出神地看着他。
他的头发散乱了，眼底残留着惊慌，看起来很狼狈，但姜小鱼却觉得是那样的有魅力。
他捉住姜小鱼的手，“找到你了！”
姜小鱼没有说话，眨了眨乌黑的眼，他的眼睛很亮，孟芳平忍不住想别开眼，但又忍不住盯着看。
酒吧的背景音乐切换成另一首了。
孟芳平把姜小鱼带到一个卡座上，他用手指代替梳子，理了理自己还有些潮湿的头发。接着又整理自己被扯皱的衣服。
卡座的桌上放着一盘西瓜和蜜瓜拼盘，旁边有一副扑克牌，再旁边还有一个水晶烟灰缸，里面是灰白的粉末。
姜小鱼的目光定在水果拼盘上。
“这是上一桌客人留下的，你要吃，我就给你叫。”
姜小鱼说好，伸出细白的手指指向舞池：“芳哥，我妈妈在那里呢。”
孟芳平转身看过去，毫无发现。
听姜小鱼咦了一声，说：“她不在了。”
孟芳平目光四处搜寻，很快发现姜旋的踪迹，也指了指，“在那里，吧台上坐着。”
姜小鱼没看到，只好走到孟芳平身前，顺着他手指指向的方向，准确捕捉到姜女士带笑的脸。她正跟身旁的人有说有笑。
“好酷！”姜小鱼感叹：“那人的嘴巴上有耳钉！”
“那应该叫唇钉。”孟芳平纠正道。
“那就是妈妈新认识的朋友吗？”
他们没有过去打扰。吃食上来了，有各种热带水果，也有各种炸食，还有一些容易做的海鲜。服务人员问他们要不要喝酒，孟芳平只要了一杯混合果汁。
“我们在酒吧里吃宵夜。”姜小鱼偷偷笑。
孟芳平把带来的旅游攻略册展开，垫在桌上，给他吐骨头用。
也有人发现了孟芳平这颗沧海遗珠，但很快看到他在照顾旁边面相幼稚的男孩。这是在奶孩子吗？谁在酒吧里面跟孩子玩啊？她们瞬间打消了体内的蠢蠢欲动。
吃了十多分钟吧，忽然听到了喧闹声，姜小鱼抬起脸：“出什么事了？”
孟芳平侧头看见了吧台那里的突发状况，好像是有人想“请”姜旋喝一杯酒，但她不给面子，那人恼羞成怒，手探向姜旋的肩膀。
孟芳平站了起来。
他的脚步还没有迈出去，就看到姜旋旁边戴唇钉的美女一个高抬腿扫过去，直接鞭倒了找茬的男人。
他重新坐了下来，面对姜小鱼好奇的目光，他说：“已经没事了。”
姜小鱼看不到吧台那里的情况，但想到自己妈妈，有些担忧地问：“我妈妈没事吧？”
“没事。她现在拍着同伴的肩膀，好像在夸赞对方。”
夸什么？夸对方长得美，酒量大？
姜小鱼好奇地伸长脖子，看到姜女士笑得像一朵花。
她们站了起来，互相揽着对方的腰，那方向好像是要离开了。
他连忙喝了口果汁，“她们要走了，我们快跟上！”
他怀疑姜女士已经把他们忘在脑后了。
两人结了账，挤了出去，汗淋淋地在酒吧外面叫住了她们。
两个女人喝了些酒，脸颊浮上红晕，眼睛水灵灵地瞅着他们俩。
“两个小帅哥？”唇钉女人说。
“是我的是我的。”姜旋嘿嘿笑。
“分我一个？”
“好说！”姜旋对姜小鱼道：“快叫干妈！”
姜小鱼愣了愣，澄澈的双眼透出一股老实人的气息，脆生生地喊：“干妈。”
孟芳平：“……”
你还真叫啊？你果汁里掺酒精了吗？
“妈，干妈，你们要回酒店休息了吗？”
“不！我要去吃宵夜大排档！”
新鲜出炉的小鱼干妈拍掌道：“我认识一家可好吃的店了，在我们芦城家乡是公认的大拇指。”
孟芳平冷静道：“这里不是芦城。”
干妈自动过滤他的话，伸手捞住打了一个嗝的姜小鱼：“来，干妈请你吃宵夜！走起！”
三个人黏在一起，歪歪扭扭地走了。
孟芳平深呼吸，跟了上去。
姜旋差点被脚下的石子绊倒，他顺手一提，给她弄稳了。
姜旋愣愣地说：“谢谢，你是个好人。”
“唔，我是。”
这个时间点，留在酒店的孟栖忽然醒来了。
他拉肚子，拉得两腿发软，而现在他的嘴巴里面很干。他躺在床上想喊孟芳平给他倒水，但张开嘴巴，那怪异的声音让他觉得自己穿越到别人身上了。
他住了嘴，艰难地起身。
他走出房门，屋内漆黑空洞，仿佛没有人气。
他倒了一杯水，突如其来的灵感让他推开了姜小鱼的房门。
紧接着，他又推开孟芳平的房门。
“……”
他面无表情地灌下整整一杯水，然后找到手机，找到孟芳平的号码，拇指用力地按下去。
孟芳平在响铃的第七声接起了电话。
“呵呵，你们去哪里了？”孟栖直接质问。
对面停顿了几秒，孟栖因此听到了很开心的女人笑声，很好，姜阿姨也在，只有他被落下了。
孟芳平说：“我们在吃宵夜，你来吗？”
“我来！”他咬牙切齿道。
伫立在海边的海鲜餐厅灯火通明，孟芳平平静地收起手机，他坐在餐厅外面喂蚊子，旁边是已经打了第五个嗝的姜小鱼，对面是两个……他很难用语言来形容。
姜女士和姜小鱼干妈在不久之前听到隔壁客人讲的笑话，现在扑在桌子上，嘎嘎笑个不停。
孟芳平保持平静的心情，抽出餐巾纸仔细擦拭桌面。
擦到一半，他礼貌地说：“麻烦你们的头发让一让。”
两个女人抬起了头，像黑布一样的头发从桌面滑走。
点菜员过来问，“四位要吃点什么？”
女人们异口同声：“酒！”
姜旋接着补充：“给我们来一箱啤酒！我们要不醉不归！”
孟芳平说：“你们已经醉了。”他看向餐厅员工，“不要酒，来点清水，尽快，这里有个人不停地打嗝。”
点菜员的目光转向打嗝的姜小鱼，他热情地提出建议：“你吓他一跳，保准不会再打嗝了。”
孟芳平微笑：“还是清水吧。”
接着，他又点了一些比较清淡的菜色。
姜旋：“咦，我要重油！”
唇钉女人：“我要重辣！”
“她们有些醉了，不用听。对了，尽量放温一点再端过来，我怕她们把菜打翻。”
姜旋说：“我们很清醒的，不会给你惹事的。”
“就是！就是！”
姜小鱼木然地捧着肚子，他和孟芳平之前也想将她们两人弄回酒店，不知道他干妈住在哪里也没关系，直接睡到姜旋的套间。但是……
他吐出一口气。
但是他们竟对付不了这两人，首先是姜小鱼，一个人也拦不住，很没用，只能把全部希望寄托于孟芳平身上。
可是孟芳平拦住一个人，另一个人就跑得飞快。
姜小鱼不懂了，明明她们走路都跌跌撞撞的，为什么跑得那么稳呢？
“芳哥……嗝！你确定她们吃得了吗？吃不完谁来解决啊？”
“孟栖要来。”
“他啊。哦——刚好他拉空肚子了，重新填上新的。”
菜还没上来，孟栖就已经杀到了。
“过分！”他重重拍在桌上，吓得姜旋抖了三抖。
“你们竟然背着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另一个人打断了。
“你是来找茬的吗？！”唇钉女人站起来，一条腿搁在椅子上，气势汹汹瞪着孟栖。只要他说是，就会立马揍他的样子。
“她……”面对面，这个女人的五官更加让孟栖感到似曾相识了。
“这是我干妈。”姜小鱼介绍道。
孟栖不可置信，他环视一圈，然后发现孟芳平低着头，嘴角微微勾起，好像在憋笑。
“哥！”饱含怨念的一声。
孟芳平收起笑，温声细语地解开了这个误会。
加了张椅子，孟栖坐在另一侧，他盯着姜小鱼的干妈，那头黑长直越看越让他想到一个人。女人撩了撩碍事的头发，露出耳朵上闪闪发亮的耳钉。
一道灵光劈进他的脑里，他醍醐灌顶地想起来了。那早在记忆中模糊的面孔也清晰起来，跟面前这张脸重合了。
女人也看向他，“你有些眼熟。”
孟栖喉结滚动，心里拜托她不要想起来。
她说：“像好几年前向我表白的傻缺学生仔。”
孟栖：“！”
场上人各有反应，孟芳平神色了然，姜小鱼目光茫然，姜旋拍桌子兴奋道：“然后呢？”
“那傻缺说要辍学打工养我哈哈哈！！”
孟栖：“……”
“我受不了，小屁孩搞什么姐弟恋，我直接辞职拍屁股走人，让老板骗他我回老家结婚了！”
“那他不是芳心碎了一地？！你也是情场杀手啊！哈哈哈！”
两个醉酒的女人又抱着笑作一团。
姜小鱼看孟栖神色呆滞地望着天空，伸出食指戳了戳他，他回头轻声说：“你知道吗，我有一个梦想。”
“什么？”
“我想去月球定居。”
姜小鱼没有出声打击他，没告诉他月球不能住人的。他收回手，跟孟芳平说悄悄话：“糟了，他没心情吃东西了。”
“如果是化悲愤为食欲呢。”
孟芳平在他耳边说：“告诉你一件事，你干妈今年才二十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