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溏本以为自己一个修撰,想去江南一定十分难办,结果谁承想这天下了早朝,侯偲主动凑上来给他递了条路子。
“听说柏相准备去江南,是真的吗?”侯偲问。
邬溏脚下一顿,“你听谁说的?”
侯偲:“秦主事啊,听说柏相已经打过招呼,似乎过几天就要启程了,怪不得今天柏相没有上朝,应该在忙出行的事。”
邬溏:“寿宴之前柏相刚去过江南,怎么这次又去?陛下安排的?”
“陛下哪能安排柏相啊。”侯偲偷偷摸摸说,“似乎是柏相看了江南那边递过来的几个折子,担心今年又要旱,所以过去看看。”
旱?有多旱?会不会旱到一整个湖都干涸掉?
那他沉在湖底的宝箱会不会被别人捡走?
不怕别的,主要是担心里面的地图被人拿走。
没错,绝不是为了钱。
身无分文全靠柏钺养活的邬溏脚下越走越快,几乎是飞奔着冲进庆喜接送的马车,“快快快,回府!”
他要赶紧去贿赂贿赂柏相。
看着邬溏飞速消失的背影,侯偲露出满意的微笑。
昨晚大理寺少卿赫连大人十分罕见地登门拜访,还给侯偲带了一坛酒,说是想请他帮个忙。
——“只要你借机将消息透露给邬修撰就好。”
侯偲:嘿,这不巧了吗?我最适合干这个活了。
不过为什么柏相不亲自告诉邬修撰呢?莫非是之前兄弟相残的隔阂还没解开?
也是,挥剑相向可不是小事。
这下应该既能与赫连大人拉近关系,也能间接讨好柏相了吧?
有了这两位大人,还愁官运不亨通?
仕途有望啊仕途有望。
侯偲心情超好地走出了宫门。
赫连缮同样心情愉悦,他转头问秦逸,“听说你之前也来过丞相府?”
秦逸拱手:“是,下官是去拜会邬修撰的。”
摸了一把丞相府门前屹立的石狮子,赫连缮拽着他,“走,今天再去拜会一下柏相。”
秦逸赶紧站住,“柏相?可我没有带拜帖,无贴登门,实在不合礼数……”
“你这小孩怎么规矩这么多,学学你爹,秦太医可会变通了。”赫连缮硬是托着秦逸进了门。
刚下朝不久,书房外面已经有不少人走动,其中大多数都是赫连缮找来的工匠。
原本以为只有他们二人的秦逸松了口气。
“是不是没那么怕了?”赫连缮冲他挤挤眼,随后直接进书房去找柏钺。
书房之地应该肃静清雅,秦逸不敢随便走动,反而和工匠们一起候在门外。
“怎么样?我找的这几个工匠都是京城出了名的。”赫连缮问,“可是这么多人,你都要带走吗?”
柏钺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摇头,“不,我只带走一个。”
“一个?”赫连缮说,“那你让我多找点?”
在书中找到了想要的内容,柏钺叫来冯管事,让他把书中治理水域的内容抄下来发给工匠们,作为考题。
“择优,自然越多比较越好。”柏钺说。
赫连缮无语,“我把秦逸也带来了,你出门带祭祀主事干什么?而且都要走了,还不给人家安排任务。”
柏钺抖袍坐回书桌,只回答了一个问题,“不急。”
赫连缮更无语了,他翻了个白眼,“不急不急,那还让我找侯偲去放消息?你怎么不自己去说?而且你怎么就肯定人家听了以后肯定就会跟你去呢?”
柏钺冷着脸,“你的问题怎么这么多?闲得慌就去外面监考。”
还不是因为你一句话放不出一个屁。
赫连缮觉得自己跟这种不爱说话的人交朋友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转头气哼哼出去了。
外面人虽多,但只有翻阅纸张的声音,谁也不敢在丞相府大声喧哗。
因为书房容不下这么多人一起考试,冯管事特意在书房外面拉了个凉棚,工匠们挪动椅子时都十分小心,没有发出声音。
就在赫连缮与秦逸坐在其中认真看着大家答题时,西北角一声巨响穿破苍穹,在一片寂静中显得尤为恐怖。
工匠们不敢抬头四处张望,每个人都擦了擦额角。
赫连缮回头看向冯管事,“怎么回事?那边有什么?你不去看看?”
冯管事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哦,赫连大人,那边是在厨房玩耍的邬修撰。”
玩什么能弄这么大动静?赫连缮问,“邬修撰终于忍受不了恒承,打算要炸掉丞相府了吗?”
冯管事:......
邬溏显然还没有掌握火药这一门技术,他只是被灶膛袭击了而已。
所有厨房的管事和仆从都被邬溏赶到了外面,说是要亲自独立给柏相做一个糕点。
守在厨房外的庆喜顶着所有人焦急的目光冲进厨房,在一片浓烟中将邬溏拉了出来。
邬溏像个小黑煤球似的,感觉咳嗽出来的都是烟。
“公子,要不别做了,让他们来吧,到时候就说是你做的。”庆喜说。
身后一排的仆从连连点头。
邬溏:“不可以。”
“这次是我失误,下次一定可以成功。”他看向仆从们,“你们之前说丞相府有几个小厨房来着?”
于是,不到一个时辰,工匠们听到了四声巨响。
惊天动地,响遏行云。
赫连缮看向冯管事,“这样了你都不去看看吗?”
冯管事一脸麻木,“还剩最后一个厨房,邬修撰玩够了自然会停下。”
赫连缮:佩服。
好在等到从工匠们中选出最优时,没有声音再传来。
随后赫连缮拉着秦逸进去询问需要准备些什么,柏钺想了想,“带上侯偲一起去。”
赫连缮:“因为他是工部令使?”
柏钺:“邬溏与他似乎关系很好。”说完,他又看了一眼秦逸,“还有他。”
赫连缮:感情你带上这两个人是为了给邬溏解闷的!
出了丞相府,赫连缮拍了拍秦逸的肩膀,同情道,“多带点吃食吧。”
邬修撰好像挺爱吃的,别让他在路上继续炸厨房了。
众人走后,柏钺又独自在书房翻阅折子和书籍许久,直到落霞满天时才停笔。
他活动了一下筋骨,望向窗外。
外壁上的薜荔被晚霞染成金红色,嫩枝悄悄探进窗子,让他想起某只闭眼偷睡的小猫咪。
冯管事似乎去忙别的事了,柏钺起身准备出去叫晚膳,目光却正撞上站在门口的邬溏。
柏钺下意识看向他的额头。
白皙细嫩,完全没有留下任何与他相关的印记。
就如同邬溏这个人始终不属于他一样。
柏钺坐回去,静静地看着小猫咪主动靠近自己。
然而邬溏站在门口没动,他探头问道,“柏相,我可以带人进书房吗?”
见柏钺没有反对,邬溏一招手,五个仆从像是小尾巴一样跟着他进了书房。
每个仆从都端着漆盘,上面用红绸盖着。
柏钺失笑,“看来三皇子还没走。”
听不出柏相是否生气,仆从们都把头垂得低低的。
的确是从詹宥那里获得的灵感,邬溏从左到右笑吟吟地逐一揭开红绸。
“这是箱子豆腐。”
“麻辣牛肉丝。”
“蜜饯龙眼。”
“三鲜龙凤球”
“芙蓉豆沙糕。”
每道菜都腾着香气,无比精致,完全没有被上面的红绸搅乱摆盘,邬溏十分满意。
不用出力当然舒服,不过要不是庆喜死活拦着不让他进最后一个厨房,想必现在他也能做出这么多美食。
真是可惜。
柏钺挑眉,“本相听到四声巨响,这是邬修撰亲自炸出来的?”
邬溏微笑,“是我亲自安排庆喜出去买的,柏相喜欢吗?”
柏钺说:“本相看你挺喜欢的。”揭开红绸后都咽了好几次口水了。
邬溏:......
“柏相喜欢就好,快点付钱吧。”他伸手,“掌柜的还在外面等着呢。”
后面的仆从们头似乎垂得更低了。
邬溏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虽然他还藏了点之前相亲的“答谢礼”,但显然花在这里有点大材小用了。
他还在伸手催促着,“一点都不贵,五十两就够了。”
柏钺摸出一块银子丢给庆喜。
庆喜连忙跑出去,顺带给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仆从们赶忙放下漆盘离开。
屋子里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邬溏偷偷摸向蜜饯龙眼。
“邬修撰如此费心,是有什么事想说吗?”柏钺问。
哦,对了,还有正事。邬溏正色道,“听闻柏相要下江南查看旱情,我想尽绵薄之力。”
柏钺抬眸,“邬修撰觉得自己能出什么力?”
一个实录院的修撰,好像是做不了什么,难不成说他可以将柏相赈灾的英勇伟绩写进书里?
邬溏觉得这么说肯定没戏。
不过怎么说才会有戏,他其实很清楚。
邬溏摸来一颗蜜饯龙眼,倾身俯过半个书桌,递到柏钺嘴前。
蜜饯龙眼散发着诱人的香甜。
柏钺没动,“邬修撰这是想贿赂我?”
“柏相见到我不开心吗?”邬溏歪头,“我可以负责哄柏相开心。”
几息之后,柏钺盯着他,微微贴近,含住那颗蜜饯,舌尖卷过邬溏软嫩的指腹。
邬溏恍若未觉,笑弯了眼,“甜吗?”
“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