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规则级别的大佬，即使是幼年期还离经叛道，温黛也在较短的时间里完成了对梦隙的修补和改进工作。

因此她也把梦隙摸了个透彻，若论起对梦隙的了解，恐怕奇迹都要对此甘拜下风。随手调节了一下对接不同世界的时间流速，降低选人概率，对温黛而言虽然称不上轻而易举但也不是什么过分困难的事情了。

所以戚霁再次进入梦隙的时候，就发现周遭的环境变了——在黑暗中下坠到一定程度，视线开始恢复，但唤起意识的却不是葱茏的翠竹，而是湿润的山岚。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镌刻着迷幻铭文的横梁。

“你还要躺到什么时候？这铭文是我用来定位梦隙在时空之河里前进方向的，凡人看多了可是要头晕的。你也不是什么天赋异禀之辈，这种东西还是少接触一些为好。”

温黛惬意地窝在亭中案前的懒人沙发里，左手支着脑袋，右手把玩着一只小巧的青瓷茶盏，神色慵懒：“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你变大了。”

戚霁垫着脚向上比划了一个高度，又瞅了瞅没骨头一样躺着的温黛。上次见面戚霁记得对方大概只有比自己大一点点，但现在显然已经比她哥哥年纪还要大一点了。气息也不像她们初见时那样不稳定。

“唔，我的时间走得比你快，所以长得也比你快。等我长得壮年期，样子就会一直停留在那个时候。”

戚霁点点头，没有再就这方面的内容继续深入询问，她知道为了照顾自己的见识，温黛肯定简化了一系列繁琐的流程。只是乖巧地学着温黛的模样捧起一只茶盏，好奇地打量周围的环境，最后视线落在温黛的坐具上：“梦隙变了，这个是我喜欢的沙发。”

风声、水雾似乎都以一种玄妙的规律流动着，竹影、云月行进时好像也契合着某种轨迹。

“我稍微改了改梦隙的结构，这里只有你和我能进来，算是……嗯，小鲸鱼的游泳方向的控制台。至于这个沙发，是我在你记忆里看见的，感觉比蒲团坐得舒服。”

“你看我的记忆？”

“很介意？”温黛挑挑眉，“可惜你连轻微记忆冲击都会头痛，我要是让你看看我的，怕是不要一刹那你就变成小傻子了。”

一时间戚霁有些沉默，她感觉只是一天没见，温黛就已经变了很多很多。如果说上一次见，温黛像是被坚冰包裹的火，这次就像是在坚冰上又撒了土壤，种了作物。她们之间的距离看似亲近了，实则越来越远。

在她不在的时候，温黛是不是又遭遇了什么。

一时间，才变出来的祈天灯在手中攥紧，戚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许久她才摇摇头，慢吞吞地说：“我不介意。我会好好努力，到能够接纳你的记忆的一天。”

“呵，”温黛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嘲笑些什么，但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那你加油，不扯那么远，我要先给你启蒙。”

“灌顶吗？”

正准备讲道的温黛顿住了，一种排斥的陌生情感一下子冲上她的心头。

“怎么了？”戚霁敏锐地感受到温黛周围气息的变化，紧张地看向对方。

强压下心头的愤怒，温黛揉着太阳穴，面色带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阴郁，摇摇头：“我不喜欢这个词，以后不许再说了。”

“诶？好。”

小宠物并没有忤逆自己，这很好。

温黛的神色稍霁，对无常愤怒的思考转瞬即逝。

该死的秩序，真是一点本事都没有，从混沌中分出了清浊，便只注意着加固清气，放任浊气反过来污染混沌，她都住在神界这个是秩序中善的大本营，加上登天台的禁灵封锁，这些负面情绪还是无孔不入从下界渗上来。

下界啊……

温黛的思绪有些飘远了，混沌破开，分出清浊，清者化成灵力，被秩序侧的小蝼蚁们大肆采掘，浊物则因不便于控制，而泛滥成灾。真是群分出无间深渊给他们都不够装盛浊物的贪婪蝼蚁。

过量的浊气甚至反过来“污染”公正无私的混沌了，温黛手掌轻轻抚过额头，把思绪敛起，懒散到没骨头似的倚在沙发里：“那我就先教你第一句，也是会贯穿你修行始终的要旨——修行无捷径。修行的结果可能受限于天赋、勤勉、运气，但绝无终南捷径，也永远只能依赖自己。日后可不要被骗了。比如，像我这个层次，把你敲骨吸髓榨干了，也是难以企及的，记住了吗？”

世间诸事，皆有其代价。只可惜恶事的代价却并非所谓业报，这多少叫人有些遗憾。

认真地在心底复述一遍这句话，像是要刻进脑子里一样，戚霁点点头：“好的，我会记住。”

然而，正当温黛要继续和戚霁讲解关于她的世界最基础的修行底层逻辑的时候，月影的异动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时间停止了。

奇迹晃悠悠飞到温黛的身边，有些紧张飞到脸色沉下去了的二主人旁边，虽然被修复的感觉很不错，但被对方暴力活拆了的时候是真得疼到神志恍惚，比起时空之河里的浪击也毫不逊色：“主人，你传授的知识触发‘文明壁垒’的保护机制了。”

文明壁垒，铭刻在梦隙核心上一道奇怪的指令，梦隙内的生灵不可以交流能够显著改变其他世界历史进程的知识，出于梦隙稳定性的考量，温黛在翻新梦隙的时候并没有强行抹去这条指令。

七八岁的女童眉头微蹙，似乎是不解于奇迹的汇报。在她的预料中，以神明和信徒的身份进行正常传道授业是没有问题的，即使她的小宠物处在完全禁灵的世界无法使用，但对于强健己身、平和心境、洞察世事还是会很有帮助的。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偏头看向小小一团的幼崽，温黛对心中的猜想有些不相信，就这么个资质平庸的东西：“她日后会是什么大人物？还是她和一些大人物有密切的关系。”

“进入梦隙的人，都和主角有很深刻的关系。”

“……”

“主人？”

“我以为已经优化了不少你的灵智，没想到这种毒瘤思想还是被保留下来了。看来还是抹去你的智能，换新的，才能好了。”

“QAQ，大主人还是很喜欢我的，你肯定也不想看见一个幼崽失去心爱的玩具失魂落魄忧郁的样子吧？”

“滚吧。”

戚霁只觉得自己好像被冻住了一下，但又觉得似乎只是幻觉，她的视线一下子就被落在温黛肩头的光团吸引，惊喜地喊：“奇迹！”

温黛看向戚霁的眼神充斥遇见新玩具的好奇：“先不急着喊它，你低头看看杯子，里面有什么。”

听话地低头仔细观察手里捧着的小茶杯，戚霁努力地分辨与平时在家里喝的有什么不一样，就在她凝神之际，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似乎真的冒出来了：“褐色的茶汤，细细的茶叶，好像还有，星星？”

听到意料之中，情理之外的回答，温黛兴致更高了，从软嘟嘟的沙发床里坐起来：“星星？”

见懒洋洋的小伙伴难得被提起兴趣，戚霁也高兴了，虽然她比起小伙伴菜得离谱，但是还能够和小伙伴分享有趣的事情嘛！更加专注地盯着茶杯，眼睛都有些瞪酸了，才沮丧地摇摇头：“不确定呀，星星藏在茶叶后面，还偷偷躲到花纹里面，戚霁看不清楚QAQ。”

原来是这样，若有所思地看向软乎乎傻兮兮的小宠物，温黛并不打算和对方解释这个问题：“我刚刚探查了一下你的情况。我所知道的修行方式并不适合你，手头也没有什么别的心决，下次见面我再教你。”

这茶杯上的纹理是温黛探出梦隙为它修补外壳的时候看见的景象：

鲸歌轻吟，纯黑色的鲸顺着时空之河向前泳跃，探潜入河流中，温黛虽然听不懂但她冥冥之中确实感受到了这头还不够茁壮的鲸鱼在和水流频繁地交换某种讯息。

那是温黛也没见过这样雄壮的场景，于是有感而发之下烧制了这幅茶具。

即使是她的世界的普通人也只会觉得是难看的、随着光影变化有些稀奇的茶杯，只有一些人能隐约窥见杯子的不凡，而她的宠物却分明触碰到了杯子的实质——捧在手中的是日月星辰。

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温黛难得多分了一缕注意在戚霁身上。

幼崽的记忆里没有灵力的身影，也不知道是她自己层次不够，还是她们世界的灵力还没有激活。那看在这份缘分上，就帮她找找别的法子吧。

她也挺好奇，自己能教出什么样的学生的。啊，真是有意思，秩序们造成大量的失控能量，破坏根基；混沌却在教异世界造物学习秩序的法则。

戚霁不自在地坐在椅子上，东张西望，好久才忍不住问温黛：“那今天我们是不是没有事情啦？”

因为教学失败兴致缺缺的温黛抬了抬耷拉着的眼皮：“嗯？”

戚霁忍不住挥了挥手里叠得整整齐齐的纸灯：“我们去放祈天灯吧！我的世界在过春节，很漂亮，想分享给你。不要，不开心。”

听到这话，温黛不仅没有如戚霁想象的那样立刻高兴，反而眯了眯眼睛：“我不是天，你是要背主吗？”

愣了愣，戚霁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灯，她显然没想到温黛居然会这样想，拨浪鼓一样摇了摇头，一脸笃定：“绝对没有！它只是叫这个名字，我觉得好看特意带给你的！”

温黛当然知道幼崽没有想这么多，只是有些事情她还是要提前打好招呼：“你是说，这个吗？”

刹那间，万千光点从梦隙的地面上飘出，徐徐上升，化作许愿灯，照亮夜空。

站在瞬间幻化的翠竹小院里，戚霁呆呆地望着漫天璀璨，灯火映照在她的眼瞳中熠熠生辉，是她想都没想过的壮丽景象。

七八岁的女童就站在这星星点点灯火的背景之下，神色中是说不出的孤寂：“在我的世界，祈愿是有力量的。而你，作为我的信徒，不允许对天祈愿。再犯一次，我会将之视作背叛。”

“我的信仰……通过努力可以变得这么亮晶晶的吗？”

“不可以。”

温黛抬头盯着在高空气流侵袭下摇摇晃晃的灯火：“因为，我是被它们骚扰的那片黑暗 。你应该努力，学会适应那片黑暗。”

适应里面无处不在的罡风、暗流。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对自己只有入厕文学水平这件事很有B数，所以提前发啦！12月6号没有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