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着笑着，小莲突然捂住哽咽出声，惊喜来得太突然了。
“小姐，可不能多哭，听说怀孕时哭多了，孩子生下来哇哇哭，特难带呢！”
叶如霜听到她这样说，更是哭得停不下来。
小莲上去抱住小姐，心里感慨万分：小姐终于苦尽甘来了，若是生了个小少爷，说不定老爷以后就会收心了。算了，就让小姐痛痛快快哭一场。
她哪里知道，叶如霜哭根本不是什么喜极而泣。
曾几何时，她就担心自己会怀孕，若是他不肯认，她该如何自处？
退一万步来说，她以前想过生个孩子，和孩子好好过日子。可是如今早已打消这个念头，她不想生下一个不在父亲期许中的孩子，那对孩子不公平，她舍不得。
叶如霜哭够了，擦干眼泪。
“小莲，收拾一下，我想出一趟府。”
小莲拍了拍头：“是，是该先请大夫看看，我都乐糊涂了。”
“不过，小姐，我们还是将李大夫请到府里来吧？”
李大夫是陈府用惯的，叶如霜未嫁过来时就已经经常来府上为众人请平安脉，医术高超不说，口风也严谨，在街上开了一家医馆，据说从未有过医患纠纷。
只是自从陈老爷去世后，已经很久没请他上门了。
“不必了。”叶如霜不想将自己的打算说给小莲听，想了一下道，“还没确定的事，不想引起误会。”
小莲恍然大悟，也对，万一是个误会，岂不是让众人笑话小姐？
叶如霜带着小莲出了陈府，租了一辆马车，七拐八拐的去了郊外的一家医馆。
医馆不过是一间普通的小院子，院子里晒满了药材，看病的大夫就在花架下，已经满头白发，却是赫赫有名的妙手神医。
前来看病的人不多，但是都自觉排队，有的还会上手帮着整理药材什么的，俨然和谐一片。
叶如霜之所以知道这间医馆也是一次意外，之前公爹病重，李大夫出诊去了，她不得已另寻大夫，可是人家一听，连去都不肯去直说治不了。就在她苍蝇无头的时候听见有人提起这里，她想也没想就驱车过来了。
可惜，神医的规矩是从不出诊。
她苦苦哀求也没让神医破例，好在虽然没答应出诊，却给她开了对症的药。
回去后碰到李大夫，李大夫看了也说药用的好，还追问过好几次是哪家药房开的。
虽然公爹最后还是走了，可是叶如霜却一直记得这次的恩情。
看诊的人都走了，只剩下叶如霜，她让小莲出去走走，想独自一人让大夫看诊。
小莲不疑有他，打趣了一句就离开了。
“夫人心有愁思，郁结不化，药物并无作用，需修养心性，令自己开怀。”郑和还记得眼前的人，当年一片孝心感动了他，破了自己的例。
来过这看诊的人都知道他不出诊，却没人知道他还有一个规矩，那就是不见人不开方，更何况是给药。
这么多年来，唯独眼前之人让他破过一次例，记忆尤深。
他无儿无女，医者一道，见过太多的无情，也见过太多的无能为力。真情假意在他眼里早就无所遁形。
“多谢大夫。”叶如霜有些意外，后面的话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夫人有什么直言就是。”郑和看出她有话要说，静静等她开口。
“我、我有没有怀孕？”叶如霜压低声音，若不是郑和耳朵还行，恐怕都听不见。
“这……”郑和伸手，再次把脉，确实没有滑脉。
“夫人不必心急，也有可能是月份太小，或许过一段时间就清楚了。”他知道求子的人一般都很心急，也不想见到眼前的人太失望，“夫人月信推迟多久了？”
叶如霜“啊”一声张大了嘴，她不是这个意思。听懂了他的意思，她有些羞，嗫喏着开口，“一、一天。”
叶如霜的表情太过真挚，郑和骂声都到了嘴边，滚了滚，还是咽下去了。
“夫人不必急，怀孕一事，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我看夫人身体康健，实在不必忧心此事。”
叶如霜一时无言，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属于违反天伦。
“大夫，如果一个女子不孕的话，该当如何呢？”
郑和一愣，抓药的手一松，药材立刻散在笸箩里。
“夫人这是？”
叶如霜眼睛一闭，把心一横：“如果我几日后发现怀孕，该当如何？”
郑和摇摇头，劝慰道：“还望夫人多加考虑，这骨中骨肉中肉，多少人求而不得。夫人此时或许一时意气，将来后悔的话可是无回头之路啊！”
叶如霜凄惨一笑：“不会。”这些她如何不知，只是，她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孩子将来会过什么样的生活，她宁愿他不曾出生。
郑和几次三番劝说无果，叹息一声：“罢了、罢了。”
堕胎之人他见过不少，大多都是未婚的女子，有那些个特例，也都是生父有异。
叶如霜一看就不是其中之一，猜到她有难处，郑和心里不忍，将手上的药递给她，嘱咐道：“这已是最不伤身的药，望你慎重。”
最不伤身，不是不伤身，是药三分毒。
叶如霜接过药，问道：“大夫，这药该如何吃？”
她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怀孕，或许怀了但是时间太短，又或许根本没怀。若是这个药没怀孕也能吃那就最好，这样哪怕怀孕也是神不知鬼不觉没了。
郑和也想起刚刚的脉象：“夫人，这药可以久留，并不损药效。”
叶如霜点点头：“多谢大夫。”她懂了，也就是，没怀孕也可以吃。
“等一下。”郑和见叶如霜拿了药就要离开，赶忙去了里屋。
叶如霜看向他递给自己的瓷瓶，有些不解。
“这是避子丹，一颗顶一个月，这是一年的量。”郑和叹息，“这药伤身，尽量少吃。”
这原先是替一位姑娘配的，不过最后她没来拿，伤身是肯定的，但是总好过作孽。
叶如霜眼里瞬间蓄满泪水，就要跪下，郑和一把搀住了她：“不是我危言耸听，药吃多了，怕是于以后子嗣有碍。”
“多谢大夫，如霜感激不尽。”
叶如霜一出院门，正在和车夫聊天的小莲立刻跑了过来：“小姐，慢点。”
见她手里提了药，伸手想接过去，叶如霜却如惊鸟一般将药往身后一藏。
“我自己拿就好。”叶如霜避开小莲探究的眼神，转身就走。
小莲愣住了，看叶如霜走远了才回神，赶紧拔腿追了上去。
车夫阿牛憨憨地笑着，见小莲回来还打起招呼，小莲却没了刚刚调笑的心情，追着小姐上了车。
阿牛讪讪一笑，坐上去，吆喝一声就打算挥鞭子。
“等一下！”叶如霜伸手撩开车帘，不顾小莲的阻止，跳下了马车。
“小姐！”小莲吓得不行，脸色惨白。
叶如霜摸了一下肚子，也有些心有余悸，刚刚忘了这事。朝小莲摆摆手，轻笑安慰：“我没事，只是想起还有件事要问，一时心急。你别担心。”
小莲哪里受过这样的刺激，眼泪哗啦啦地掉，意识到什么，哇得一声大哭：“小姐……”
叶如霜心里也难受，踮脚摸了摸她的头，说：“等我一下，我很快就来。”说完就朝小院快步走去。
郑和在收药材，见叶如霜进来一愣，随机想到什么，笑了起来。
年轻人，总归是舍不得！
“怎么，想清楚了？”
叶如霜知道他误会了，有些不自在，走过去随手拨弄起药材。
“放着吧，弄乱了还得我再收拾。”郑和一见她这样，就知道她恐怕不是此意。
叶如霜脸一红，赶紧拿开手。
“我返回来，并不是因着自己，而是……而是有问题想要请教大夫。”
“有什么问就是，你也不是我的弟子，又不学医道，说的哪门子请教。”郑和心里也有点气恼，空欢喜一场。
叶如霜没在意他的揶揄，犹豫了一下，问起来：“世上有没有一种病，会让人性情大变呢？”
涉及医术，郑和也正色起来：“自然是有，具体是什么病，得辩证去看，还有其他的表现吗？”
“那有没有什么病，会让一个人白天和晚上表现得完全不同，仿佛是两个人一般？”
“白天和夜晚判若两人，这……”郑和沉吟片刻道，“可否再说得详细点？”
“就是他白天的时候和以前并无变化，很讨厌一个人，但是到了晚上的时候却待她很温柔。”
“白天和黑夜……那白天是否根本不记得晚上所做之事？”
“大夫果然是神医。”叶如霜有些激动，答案尽在眼前了，她赶紧补充道，“正如大夫所说，一夜过后，白天的他全然不记得昨夜的事。”
“夫人所说的这个情况有点复杂，此人怕是患有解离症。”
“解离症？”
“解离症便是说这个人他有另外的意识，当另外的意识占据身体时他便会沉睡，通俗说就相当于两个人存在一个身体里。”郑和曾治过这样的病人，不然也是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