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有多久要亮。
早春近遥躺在地上,全身都是灰扑扑的,脸上的伤口已经凝固了。
她透过指缝看见微小的光线从天边洒下来。
是幻觉么,早春近遥意识有些模糊。
打斗声似乎小了,心中的不安却愈发强烈起来。
我……刚刚在做什么来着?
肺部生疼,□□麻痹了神经,似乎连脑子都迟缓了。
头又开始痛了,但在□□麻痹下,只带来一种晕乎乎的痛觉。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她似乎想起了什么。
听觉好像回来了,打斗声又传入耳朵,但在一瞬间停下了。
她直觉不对劲,踉踉跄跄地站起身,看见绚丽的血线从蝴蝶羽织上流下。
她大脑当机,呼吸都停滞了,满眼都是血线在空中缓缓溅出小小的弧度
身体似乎比大脑反应更快。
她赶在童磨的第二击下手前拦下了。
虎口微麻的感觉传来,她知道这下童磨没有留情。
她分明不记得童磨,可这个鬼却莫名地对她不一样。
她的瞳孔在愈来愈亮的光线中散发着一种浅浅的金色。
“你到底是谁。”
她听见自己喃喃道。
她似乎从他琉璃色的漂亮眼中看见了什么。
是空洞,但又有所不同。
——是恶念与愤怒,隐藏在深渊下的极乐地狱。
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觉得有些稀奇,仿佛他在记忆中不该是这样。
应该是怎么样的呢……
她有些恍惚。
迷迷糊糊地听见有道声音附在她耳边说道:
“阿遥。”
“我是从地狱找你讨债的厉鬼。”
他言笑晏晏道:“你要知道,我最讨厌不听话的人了。”
这次她看的很清楚,琉璃色眼瞳中,翻涌着浓郁的愤怒与阴暗。
一股巨力把她的头摁在了地上,大脑几乎要炸开,浓稠的液体自口腔上涌。
童磨的金扇离她完全暴露在外的脖颈近在矩尺,她毫无防备,或者说毫无防备之力。
她苍白纤细的手指慢慢绻起,眼泪不自觉从眼角滑落。
“我恨你。”她嗓子嘶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地喊出了这句话。
她看不见童磨的表情,只感觉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隐约听见从喉咙里挤出的一声轻笑。
“只要阿遥能一辈子记得我。”他的声音中依旧带着笑意,“就足够了不是吗。”
太阳升起来了,她却丝毫感觉不到暖。
她昏迷前脑中的最后一幕是童磨越来越远的身影。
她颤抖着抬起了手,却不知道想握住些什么。
或许只是童年的一个梦。
—————
世界不该吧幸福给予一个恶鬼,又突然地夺走。
7天足矣养成习惯。
而7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恰好是早春近遥生命中最懵懂的年纪。
童磨还记得他第一眼见到早春近遥的样子。
出生不到半年的孩子,与她的哥哥蜷缩在一起。
他对那个男婴提不起兴趣,这个粉雕玉琢的女婴倒是引起了他注意力。
他从没有见过这么脆弱的生命,肉是软软的,骨头也像是一捏就碎的。
口感一定相当好吧。这么想着,他将手放在了女婴的脖颈上。
她似乎是被童磨的体温冷得一激灵,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童磨怔愣地看着她浅金色的瞳孔,在婴儿雪白皮肤下衬地更非凡人,宛如神明。
同他一样的异类呢。
他想起她的母亲向他诉说的遭遇。
因为孩子天生的金色瞳孔,被家人视为不详,受不了丈夫的打骂,带着孩子逃了出来。
这个女婴分外乖巧,来极乐教这么多天,除了睡觉吃饭就是在吐泡泡,从来没有听到哭闹,反倒是她的哥哥,一天到晚闹个不停。
这样的女孩子,怎么会遭到家人的厌恶呢。
童磨有些兴奋地看着早春近遥的眼睛。
他会让她成为众人的神明。
如果不是琴叶撞破那件事,这样平静的日子或许会继续维持下去。
没有人知道当他看见没有顺着河流漂走的女婴时的感觉。
就好像,这是上天特意安排给他的一样。
她是被童磨养大的孩子,所有的一切都按照童磨喜欢的样子长。
他向众人宣布,这是极乐教的圣女大人。
每一天他都会抱着她一同接受景仰,倾听教徒的倾诉。
与童磨不同,早春近遥是个感情极其丰富的孩子,天生共情能力强。
教徒都很喜欢这位小圣女,早春近遥的不少东西都是她们教的,比方说写字、弹琴与茶道。
可处于私心,在学的差不多之后,童磨都会吃掉那个教徒。
每当早春近遥问起,他就摸着她的头笑着说:“她们交给我们近遥新的知识,我就提早让她们去到极乐世界了。”
半大的早春近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在这7年里,早春近遥身边从没有待的很久的人,除了童磨,她在世上没有熟悉的人了。
只要依靠他就够了。
如果不是早春近遥自己逃离了他,这样的情况或许能一直到她成年。
谁也不知道他回来发现早春近遥不见了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像是最敏感的那根神经被人攥紧,他几乎歇斯底里地将四周都找了一遍。
最后他找上了那个人贩子,可早春近遥在几日前已经被他卖出去了。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做咱们这行的——”
下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转而被惨叫声代替。
他惊恐地看见异于常人的华服男子脸上的笑容扭曲起来。
那夜没有人听见偏僻郊外传出的惨叫声。
后来的几年,他一直没有放弃找她,极乐教的据点时常变动,童磨也会不厌其烦地告诉每一个教徒。
“如果看见一个金色眼睛的女孩,一定要带她回极乐教。”
如果有教徒问为什么,他只说:
“那是我的圣女大人。”
这是无惨第一次在童磨身上感到感情波动。
“童磨。”
一道阴冷的声音响起。
“来见我一趟。”
思绪被打断,童磨又恢复了原状,又是那副言笑晏晏的样子应了好。
如果下次见面,他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鬼杀队的光柱大人,早春近遥。
我亲爱的圣女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码了2021个字,祝大家2021年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