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蝴蝶的春日过去了。
今年的夏天似乎额外炎热,像是在发泄无处安放的情绪。
忍一忍吧,大家想着。
可蝶屋里还有病人。
病人是熬不过这样的酷暑的。
一框框的冰随着蝶屋姑娘们的一声声叹息送进了蝶屋。
实在是杯水车薪。
高温带来的副作用在蔓延。
伤口在发炎溃烂,茹毛饮血的细菌在大快朵颐。
早上新换的纱布,隔一天揭开便已生脓发炎。
没有办法,只能更加勤地消毒更换纱布。
可这样一来,蝶屋的人手便不太够了。
就连早春近遥都要从病床上爬起来帮忙了。
好在她的愈合力一直不错,虽说面色苍白了些,但行动间看不出差错。
在这年夏天,早春近遥遇见了一个让她终生难忘的少年。
没有别的原因,他的康复简直是医学奇迹。
那时许多本身伤并不致命的人倒在了术后感染。
那个少年被天音夫人亲自送来时,早春近遥脸色久违的露出错愕的表情。
不是因为天音夫人亲自送,而是他几乎已经是个血人。
不仅如此,伤口已经腐烂了,不难看出他在这种状态下独自挣扎了多久。
额角的汗顺着脸颊流下。
早春近遥抿了抿唇,入口是闲腥的味道。
……几乎可以提前宣判结局。
但蝶屋从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病人。
早春近遥招呼人帮忙将那少年抬进屋里,长吸了一口气。
银色的刀片切割开跃动的火焰,逐渐泛起红光。
“忍着点。”
少年早已昏迷,早春近遥近乎自言自语地喃喃道。
真是非常艰巨的任务。
在清理腐肉和伤口的过程中,少年依旧顽强地保持着微弱的呼吸,早春近遥却差点要一口气没上来晕过去。
勉强处理完三分之一的伤口,接下来交给匆匆赶来的蝴蝶忍。
早春近遥勉强支撑着自己挪到旁边的另一张病床上才倒下。
果然她现在的状态做这种高精度的工作还是有点勉强了。
重新输血、监测心跳、血压……
蝴蝶忍长呼了一口气。
熬了近一个通宵,她的状态也说不上好,手已经微微的发颤。
“忍姐姐,你先去休息吧,我就在旁边看着。”
“天亮之后,还有很多病人需要您呢。”
早春近遥眨了眨眼,难得地露出这个年纪该有的娇俏。
蝴蝶忍揉了揉额角,露出一个略带疲态的笑。
“那就拜托我们阿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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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蝴蝶忍推门出去,早春近遥才转过头,直视上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的主人愣了一下,犹豫片刻后开口。
“你……能看见我?”
早春近遥没有回答。
“你们是……双胞胎兄弟?”
虽然病床上的少年一脸血污和伤口,但仍能认出他那张漂亮的脸与身旁这个灵魂长的近乎一模一样。
更何况……从少年来蝶屋开始,这个灵魂就一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和蝴蝶忍,大有一种救不活就要上来挠她们的气势。
虽然早春近遥并不怕他来挠自己,但顶着这样的目光也依旧让人压力山大。
早春近遥见过许多的病人,也见过许多死亡。
但从没见过一个像那个少年一样,求生意志如此强烈的。
是因为他吗?
早春近遥打量着这个灵魂。
生者为死者而生,死者为生者而死。
“你是哥哥吧?”
早春近遥凑近了些去看那个灵魂。
“喂,你这个家伙是听不懂人话么……算了,你怎么知道的?”
“……瞎猜的。”
早春近遥狡黠地吐了吐舌头,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
“不想笑就别笑了,真丑。”
他似乎是翻了个白眼,但身形渐渐变浅,看不真切。
“……你得走了吧,离开前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他动了动唇,出口时不经意漏出一丝微笑。
“我的名字……还是让那个家伙告诉你吧。”
“真是残忍呢。”
“那又能有什么办法?这种事情总要面对的吧。”
“离开前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嗯?”
“可以替我向我的姐姐问好吗?她很好找的,最漂亮的那个女孩子就是了。”
他似乎是又翻了个白眼。
但也没说拒绝不是吗。
执念是希望弟弟活下来吗?
真是压力山大啊……他这一走,这份任务就得落在她肩上了。
早春近遥趴在床边看少年的侧脸,不同于其他重伤病人常有的做噩梦,他的脸上有一种近乎空白的平淡。
“你可一定要醒过来……我还等着问你和你哥哥叫什么名字呢……”
早春近遥也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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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忍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这一幕。
这已经是蝴蝶忍这个月第五次抓住早春近遥不在自己床上好好睡觉了。
她忍住要敲醒早春近遥的冲动,转而小心地将早春近遥放在隔壁的病床上。
等早春近遥睡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床边柜上摆放着自己的东西,眨了眨眼,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
等她回想起来自己本来在干什么的时候,蝴蝶忍正好推门进来。
“醒了?”
早春近遥点了点头,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掀开被子鞋也没穿就往隔壁床跑。
检查了一遍生命体征确保正常后,早春近遥颇舒了口气。
“你倒是对他上心。”
身后传来蝴蝶忍幽幽的声音。
早春近遥脊背一寒,低头正看见自己□□的脚。
糟了,刚刚太着急,忘记穿鞋了。
蝴蝶忍拎着早春近遥的耳朵噼里啪啦的一顿教训的时候,在无人注意的病床上,一双眼睛睁开了。
像山外的落日,另一边是蓝色浪潮翻涌,盖住将临的黑夜的小小阴霾。
一双明明没有神采但过分漂亮的青色眼眸。
“……忍姐姐,我的眼睛不会也出现问题了吧。”
早春近遥揉了揉眼睛,无助地看向蝴蝶忍。
蝴蝶忍有些无语凝噎。
少年睁开双眼,似乎在看她们,又似乎是透过她们在看很远的东西。
好吵……
他心想。
随后他的思绪难得地回笼了一下。
因为早春近遥开始抱着蝴蝶忍号啕大哭,动静之大让他难以忽视。
早春近遥说不出来自己的心情。
或许她是因为激动,又或许她至少需要一个机会去好好地哭一场。
自从蝴蝶香奈惠离开后,她还从未哭过。
不是她不想哭,而是她不能哭。
早春近遥醒来的时候,都没有见到蝴蝶香奈惠的最后一面。
众人带着红肿的眼来看望她时,她也很想哭。
但她不能再哭了,大家好不容易才打起的精神,她不能让其功亏一篑。
“我做到了……我做到了……”
蝴蝶忍没有嫌弃早春近遥把鼻涕眼泪糊了她一身,拍了拍怀中小姑娘的肩。
“是啊,你做到了。”她柔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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