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嬅回的路上一直想的都是大监所说的话,面目沉思,难道父王是有意那个秦御史夫吗?
这个想法一出,陶嬅立马否决了。
她敛了思绪不再多想,此事尚且需要好好调查一番,眼下最重要的是奉献一事。
陶嬅眼中微光闪过。
入了二月,天气逐渐凉爽,彻底褪去身上那层薄绒,反而清爽许多。今日太阳正好,还带着和煦的微风,长公主府已经彻底修缮完毕。
这些时日,陶如是总共来了三次,陶嬅一次未见,反而让陶如是心焦。
往日他即便做了什么也不过得姐姐一顿训斥,但是真的像这次这么大动干戈的还是第一次,这反而让他没了主意。
他自然也是收到了消息,于是近些日子都是在长公主府门口等候,守了这么些天,今天总算让他等到了。
右街虽然离佑宁街较近,但是右街宽敞没有小贩,倒显得格外安静。
方懿沁雯她们三充满个好奇,反而掀开车帘朝外面望去,马车缓缓走着,路上安静除了听到微微的沙沙声,便是车轱辘滚动的声音。
“秦府。”方懿看向从眼前路过的府邸,轻轻念了出来。
沁雯听见秦府倒是好奇,“这个秦府可是新上任御史夫的府邸?”
方懿点头,想来应该是了。
说话间,马车已经停下,这下就连沁雯也不敢相信,“到了吗?”
外面东英答道:“长公主殿下,已经到了,六殿下在这里。”
外面陶如是见陶嬅的马车脸上果然一喜,随后大步走来然后撩开衣袍直直跪在马车旁,“弟弟有罪,不求姐姐宽恕吗,但求姐姐能全了弟弟。”
方懿等人下了马车后,陶嬅不急不缓的在她们搀扶下走下,她扭头看向来时的路,远远地,便能看见即远即近的石狮子,那是秦府门口的。
距离不远不近,不至于看的清楚也不至于太模糊,有一种说不上朦胧迷糊的感觉,反而把握的恰到好处。
陶嬅收回目光,缓步走到他面前,淡淡扫他一眼,“本宫如何当得起六殿下下跪。”
“姐姐这么说便是折煞弟弟了。”
“我们进去。”陶嬅抬手,沁雯上前扶住,红巧跟在身后一起进去,反而方懿弯身将陶如是扶了起来,“六殿下有什么事进去再说吧,在外面多有不便。”
陶如是抿着唇,终是站起身,跟着进去了。
长公主府修建的相对各位殿下的府邸要大上很多,入府前院布置了花草青树,走到中间会看见一个引了水的小弧桥,再前面才算是到了接待宾客的前殿。
里面装缮的极为宽敞精致,但是陶嬅根本没有心思欣赏,遣退了引路的女侍,前殿便只剩陶嬅和陶如是,方懿、沁雯以及红巧五人。
陶如是跪在殿中央,腰杆挺的笔直,陶嬅背对着他,让他看不到情绪。
“弟弟自知姐姐知道此事必然大怒,但是弟弟只能这么做。”陶如是说的坚定,仿佛有一定不可不为的理由。
陶嬅转过身,勾起嘴角,下一秒一阵厉风呼啸而过,陶如柏未反应过来,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但是这点疼根本动摇不了依旧坚定眼睛。
方懿三人在一旁被吓了一跳,长公主殿下何曾如此动怒,看的出是动了大怒了。
“你是如何答应我的,想来今日可还记得起半分?”陶嬅低睨着她,眼里是前所未有的冷色,那种冷映在陶如是眼中让他胆寒。
“臣弟不敢忘。”
“不敢忘?”陶嬅冷笑,“我看你忘得一点都记不得了。我告诫过你多次,不要参与其中不要参与其中你为何就是不听,难道非要落得丧命的下场的你才甘心?”
“你以为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你以为你可以随便做主吗?”陶嬅弯身揪住他的衣领,“我不同意,那就绝对不可以,听懂了吗?”
“姐姐,我想帮你。”陶如是眼神真挚,声音都有些哽咽。
陶嬅微楞,她松开他站直了身体,淡声道:“帮我什么?你只要安安分分做你的六殿下,我不需要你帮我。”
“姐姐聪慧,何时也愚钝了呢。”陶如是低笑,哪里是他想避便能避的,他是先王后之子,就算不得父王喜欢也比他们任何一个都有希望当上王太子。
谁会放任这么一个威胁在这,必然首个对付的就是他,他不过借着王女的教训醒悟了而已,他不想等着被人来害他,等着别人给他布下陷阱。
更不会让自己的亲姐姐为了自己丢掉自己的人生,他是男人,就不该躲在身后。
“姐姐,没有什么比自己站在高位大权在握来的痛快,拼赢了,再也不用怕任何人,生杀大权掌握在自己手里。赌输了,就当我命运该是如此,我也认了。”
陶如是第一次这样坚定的反驳陶嬅,“这条路我走定了,不管姐姐怎么说,哪怕不认我这个弟弟。”说完,他朝她重重叩头,然后起身离去。
陶嬅愣在原地,她身躯一震,方懿连忙上前扶住她,陶嬅只觉得无力,这一刻她才深刻感受到他的野心。
之后的几天,陶嬅一如常态,反常的比平日还要正常,陶嬅将东西搬进了公主府,花了三天的时间算是正式住了进来。
搬进去的当日,陶嬅路过秦府时,正巧秦和裕要出门,他见马车上挂着长公主的牌子,于是高声道:“敢问车内坐的可是太华长公主?”
东英见有人呼喊,于是停下了马车,方懿掀开车帘露出半张脸,“正是长公主殿下的马车,敢问阁下是?”
秦和裕走上前,恭敬的行礼,“臣御史夫秦和裕见过太华长公主。”
方懿一听他自称秦和裕,微微有些惊讶,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秦和裕一身雾蓝的常服,外着一层薄纱,头发不是日常疏起,反而半披半就,浅色发带相束,像是贵府公子一般。
方懿未想,原来秦御史夫竟长得如此仪表堂堂。
“原来是秦御史夫,失礼了。”
秦和裕见马车后跟了几个女侍侍监,好奇道:“听闻王上赐了长公主殿下府邸,若是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能与长公主做邻居,也是臣的福气。”
“多谢秦御史夫了,若有需要自然上门叨扰,天色不早,本宫先行一步。”陶嬅淡淡的声音从车内响起,秦和裕挑了挑眉,拱手道:“长公主殿下请。”
东英得到示意驾着马车驶去,远处小厮见马车走了这才上前,“大人何必去讨长公主殿下的没趣,听说长公主不近人情,冷漠的很。”
如今竟和他们做了邻居,也是晦气的很。
秦和裕收回目光,淡淡扫他一眼,“不过身为人臣的客气罢了。”
“走吧,不要耽误了正事。”
……
收拾好东西差不多天色也渐暗了,一时搬出王宫多少都会有些不适应。
比如她们住的永房变成了偏殿的房间,不仅三个人住在一间了,就连房间宽敞许多,精致许多。
府中伺候的人一下多了起来,不仅有前院的侍卫,还有打扫院子的小厮,整理花园的女侍,端茶送水的,烧火做饭的,负责采买的,后院烧水的……
一下子人多繁琐起来,至少方懿忙的脚不沾地,沁雯原本还伺候着陶嬅,谁知厨房做饭的没个度量,沁雯怒气冲冲往厨房去了。
于是,陶嬅身边仅剩一个红巧,红巧上前帮忙布菜,说道:“长公主殿下,您吩咐婢子打探的事情已经有明目了。”
“这件事不需长公主亲自动手,大殿下已经在自寻死路了。”
陶嬅拿着汤勺的手微顿,抬眼看她,红巧低身在她耳边道:“婢子怀疑大殿下偷养私兵。”
“什么?”陶嬅没想到他这么大胆,偷养私兵这种事是决不允许的。
陶嬅听说过,先王时候,她的二王叔就是因为偷养私兵,后来被先王发现贬至泗阳关做一名守将。
后来因为受不了风吹日晒之苦,不过三月便得病而死,就地掩埋关外。
如今陶如肃竟敢去步他的后尘,不得不说,老天都在帮她。
陶嬅问:“可有证据?”
红巧摇头,这种事怎会这么轻易露出端倪,何况她也只是怀疑,要想知道的更多,恐怕得入敌深处。
“据婢子打听,大殿下府其中内里早就亏空了,维持面上的敞亮还是靠的江夫人的接济。”
不说身为殿下每月的俸禄已经绰绰有余,更何况殿下手中一定有私产,但是这样都不够维持府上的生计未免过于奇怪。
“长公主殿下,您若信得过婢子,那么打探的事情就教给婢子去办。”
“交给你去办?你有什么办法?”
红巧沉思了一会儿,打定主意,“婢子潜进大殿下府,如果真养了私兵,必定会送钱出去。”
这个办法算不上聪明,甚至暴露的风险很大,陶嬅放下手中的东西,看着她问:“你不怕有去无回?”
“为长公主效力,婢子甘愿。”红巧眼中坚定。
“好,此事办好,本宫便真心将你留在身边,往事种种皆不做计较。”
红巧听言惊慌的跪在地上,“长公主殿下……”
她身下的手攥的死紧,不知长公主是何时发现的。
“好了。”桃花打断她,她眯着眼睛,那目光仿佛能够洞悉一切,“还没有人能在本宫面前耍眼子。”
“不管他叫你在本宫身边干什么,如今你都逃不过一个死字,这件事不过是你的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了。”
红巧轻颤,最终还是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