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晏比原定的半小时还要晚五分钟。
姗姗来迟却依旧大摇大摆的架势，深怕别人看不出他有后台。
比起叶之和任轩闻的打扮，周晏从头到脚都张扬不少。他在室内还戴着遮了半张脸的大墨镜，衬衫虽然是平平无奇的白色，纽扣却开到第四颗，下身是紧身皮裤，脚上则是一双骚包的尖头皮鞋。
这人到底是来试镜还是来走秀的？
莫羽不禁发出这样的疑问。
周晏很快看到了莫羽，他迈着步子走近挑了下眉，歪着嘴角打招呼，“又见面了，好巧。”
那黏糊糊的让人不愉快的目光，就算是隔着墨镜也让莫羽不爽。
碍于摄像机在场，以及她现在的叶之经纪人的身份，莫羽只好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道：“您好。”
还好，工作人员快速打断了这场寒暄。
“老师们好，请大家移步小剧场吧，我们的试镜会在五分钟后开始。”
于是，周晏在休息室甚至屁股都没沾凳子一下，就离开了。
小剧场的最前排坐着四个人，叶之靠近莫羽，在她耳边低声给她介绍：“从左边开始分别是资方代表、制片人、导演和编剧。”
话音刚落，周晏就和最左边的中年男子毫不避嫌地打了声招呼，“王总好。”
“小周你来了啊。”这位王姓投资人也没避讳，“今天期待你的表现。”
莫羽深呼吸，管理着自己的表情，和叶之一起坐在靠左侧的角落座位上。
叶之靠近她的耳侧，“放心，张民导演不是会被资方绑架的人。而且，你这是不相信我吗？”
“没有没有，我觉得你肯定能选上！”莫羽赶忙摆摆手。
张民导演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些沙哑，“那我们从任轩闻开始吧。”
试镜的顺序是提前安排好的，每个人要试镜的片段是导演和编剧各指定一段。
莫羽好奇地近距离观察着和自己职业截然不同的运行体系，眼珠子瞪得亮闪闪的。
“好神奇啊。”她喃喃道，“原来就是和工作人员对戏吗？可是他都不会因为对方没感情而出戏诶。”
“我当时也觉得神奇。”叶之回道。
“啊？你第一次试镜的时候吗？”
叶之摇摇头，“不是，是第一次去你们俱乐部参观的时候。”
莫羽转过头，好奇地盯着叶之。
“原来，你也会觉得神奇吗？”
好吧，在自己的心目中，叶之应该和荧幕里演的那些运筹帷幄的男主一样，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嗯，看来是我演技比较好。”叶之笑笑，“算是，公费了解不同行业了。”
台上任轩闻已经演到最后情绪高-潮的部分，他双眼无神，双腿仅凭意识机械地向前，脊背却挺得板直。他走了几步后停下，一行泪珠从眼角滑落，然后低声的呜咽变成了仰天的一声长叹。
莫羽没有看过剧本，但却从寥寥几个片段，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落寞感，一个失魂落魄的男主形象就这么生动地展现在她的眼前。
演技真的很好，她不禁感叹。
任轩闻从伤感的状态中抽离鞠躬，下一个就要轮到叶之。
莫羽目送叶之起身，接过他手里那本已经翻了无数遍的剧本，道了一声加油。
叶之接过祝福，“谢谢。”
在台下看着叶之的时候，莫羽感觉自己不由自主地替他紧张，心脏砰砰跳，手里的剧本纸被她捏得很紧。
双耳倒是像开启了自动屏蔽一般，制片人说了什么都没听清楚。
但叶之一开始演戏，莫羽感觉听觉便灵敏起来。
叶之的台词一向很好，身音低沉略带磁性，演戏从来都是自己配音，且每每都让弹幕的观众发出“耳朵要怀孕了”的感慨。
但他现在试戏的这一个片段，演的应该是男主青涩的少年时代。
出乎意料的，在场务喊完“action”之后，叶之从身形、神态甚至到声线都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莫羽怔怔地看着台上妆发完全没变，却一下年轻了十岁的叶之，感觉自己好像陷进去了。紧张的心跳变成了激动的鼓点，连呼吸都被台上人的一颦一笑牵着走。
叶之也被点名演了同一场分手戏。比起任轩闻在暴雨中情绪爆发的处理方式，叶之更隐忍，也更让人心疼。
只见他失魂落魄地进了一家咖啡店躲雨，却在点餐时试图对着店员挤出笑容，比哭难看。
他看了看菜单上的咖啡价格，刚挤出笑容的嘴角撇了下去。
“对不起，可以给我一杯热水吗？”他的声音中微微有些颤抖，丧得让人无法拒绝。
叶之捧着水坐到了座位上，眼神飘向窗外发呆，泪水慢慢在眼眶里积蓄，泪花闪烁却迟迟没有落下。手指因为忍耐而死死扣着杯子，直接分明，青筋凸起。
最后，眼眶中的泪水终于不堪重负落下，睫毛上却还挂着泪珠，眼眶泛着红。
有点怪可怜，但却让莫羽心生邪念...
“谢谢。”他用手指拭去泪水，向舞台下的所有人深深鞠躬。
张民导演满意地带头鼓掌，“辛苦叶之了。”
“看来我们今天的竞争很激烈啊。”制片人跟着鼓掌。
叶之出戏没有任轩闻快，直到坐回到莫羽身边，他还情绪不高。
莫羽为自己竟然在刚才产生了“觉得叶之哭起来很带感”这种念头而忏悔，端正态度关心道：“你还好吗？”
“抱歉，我演戏出状态比较久。”叶之顺手接过了剧本，看着被捏的有些皱巴巴的封面页，微不可见地勾起了嘴角。
莫羽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头，“那个，太紧张了...”
“但不是不相信你的意思啊！”莫羽怕有歧义，赶紧补充。
叶之笑容更深，左侧嘴角有一个若有若无的梨涡，让莫羽不禁想沉醉在其中。不得不说，这种和叶之一起工作的机会，好像让她越陷越深了。
但她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周晏上台了。
他迈着二五八万的步子，自信极了。
莫羽想，这种略带文艺调性的电影，和他这个人简直是八杆子打不着。
果然不出她所料，周晏无论是演青涩的学生还是失魂落魄的失恋状态，都相当悬浮。那张脸很帅，但笑意和哭泣都不达心底。
导演皱起的眉头，以及编剧举起话筒却欲言又止然后放下的举动，清楚地表明了他们的态度。
但投资人王总还是相当给面子，睁眼说瞎话，给周晏夸了一通。
张民导演咳嗽了一声，结束了这场试镜会，“感谢大家对我们电影的支持，结果会在一周内和大家电话通知的。辛苦了。”
周晏闻言，随意点头和大家挥挥手，就离开了小剧场。
叶之和任轩闻倒是礼貌地和现场的导演工作人员鞠躬道别，一点明星架子都没有。
莫羽虽然没做过经纪人，但也知道要和业内保持良好的关系。她生涩地挨个和大家低头道谢，把之间打好腹稿的感谢真诚地说了一遍。
叶之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如小鸡啄米一样点头的莫羽，笑意不禁爬上嘴角。
工作人员也很少见到这么青涩的“经纪人”。
他们往往会不自觉地看一眼莫羽身后默默注视的叶之，得到一个无奈却宠溺的笑容的授意后，笑着和莫羽握手点头。
*
试镜会结束了，但《见习经纪人》的第一次录制还没终止。
保姆车上，导演组递给了莫羽一张新的卡片——
“恭喜实习经纪人的第一个工作圆满完成！接下来，请和叶之一起参加广告拍摄吧。”
莫羽读完直接转头问叶之：“广告拍摄是定在两个小时后吗？那你不是都没时间吃饭了？”
“甲方团队的时间也比较紧张，所以安排得比较紧凑。”叶之解释道，“一般广告拍摄团队会安排一些餐点的。”
但莫羽还是忧心忡忡，“你不是胃不好么...不按时吃饭很伤的。”
叶之有些错愕，原来莫羽还记得自己的细节。
没等叶之说话，莫羽就自顾自地反省起自己今天的失职，一脸懊丧。
“我今天应该在试镜会给你点一个外卖的，而且我还把你准备的饼干给吃了...”
莫羽头越来越低。
突然，一只大手抵在她的额头，将她快要沉下去的脑袋支住。手掌温柔的触感清晰地传递到额头，肌肤的真实触感让她一僵。
“唔...”莫羽在阻力的作用下，重新坐直了身子，像是一个乖巧的学生。
“我早上吃了挺多的，真不用自责。”叶之说着，自然地将抵在她额头的手收回，摸进邮差包里，掏出了一包新的苏打饼干，展示给莫羽，“而且，我还有饼干。”
呼，莫羽这才算负罪感没那么重。
下午四点的路况不太好，车子走走停停。
因为是驾轻就熟的广告拍摄，叶之不用怎么准备，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冬季赛前还有什么活动吗？”他好奇地问道，“是不是有转会交易之类的。”
“对。不过我感觉我们俱乐部应该不打算让我走吧？”莫羽挑眉，自信的笑容回到脸上。
叶之笑着附和：“嗯，我同意。”
“不过春季赛正式开赛前应该会有一个新年特别邀请赛。按照往年的惯例来说，应该会邀请不少明星过来玩。”
“听上去很有意思的样子。”
“那你要来吗？我感觉如果你愿意来的话，他们应该会抢着给你发邀请函。”
莫羽这话开玩笑的成分居多，毕竟刚给叶之当了一天的经纪人，她就感觉到大明星的日程有多忙。
“好啊，你邀请的话，我肯定来。”
莫羽微微睁大的眼睛和叶之温柔似海的眸子撞上。
叶之他，是认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莫羽：我好像对哭哭的叶之产生了瑟瑟的想法...
叶之：其实我不介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