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下午的工作依旧如此，只是这一次提前了四十分钟来到小区，林芷带了一瓶矿泉水插在红马甲的口袋里。

才四点五十多一点，这个点工作的人一般都没下班，林芷放心地一口气跑上楼，趴在门上做铲小广告的壁虎。

霍衍的门上没贴春联，林芷记得这一家已经空了两年了，她从接手的时候起，这一家就没人。

现在里面有了，霍衍住了进去。

因为没有春联，小广告贴得更加肆意了，霍衍门上的小广告简直能抵上楼下人家的两倍之多。

林芷将小铲子放在地上，左手拇指贴在小广告的边缘，微微挪动，小广告的边角被掀起一角来，等掀起的小角能被捏在手中，林芷抓住一把撕了下来。

她在霍衍的门前足足停了七八分钟，才将小广告除的七七八八，还好霍衍不在家，否则瞧见她这副模样……林芷低眸垂睫，就算看见了也不会怎么样……

林芷一楼一楼地除下去，除完又带着清扫工具上了楼。

小广告虽然撕下来了，但仍旧有粘性，有些遗落在地上的小广告会在清扫中再次沾上地面。

三楼楼梯道中，林芷蹲下身来，将沾在地面的小广告捏起，视线里却突然出现了一双皮鞋。

顿在地上的林芷缓缓抬起头，目光里是皱着眉头的霍衍，他盯着她好一阵，微微垂着的黑色眼瞳里流露出一丝不理解。

“我……”林芷狼狈地松开扫把站起身，扫把竖直地落在地上，带起四周的灰尘，林芷顾不上解释，再次蹲下身，去捡扫帚。

“嘶－－”手似乎被烫了一下，林芷赶紧收回手，本就没好的右手大拇指雪上加霜，指腹扎着一根黄色的小刺，正是来自粗糙的扫把柄手。

为了捡起地上的小广告，她摘下了本来戴着的手套。

她蹲在地上捂着手，为自己狼狈的模样而感到挫败，好像每一次与霍衍见面她都是局促的、落魄的。

她不敢再抬头，她怕看到霍衍的眼睛，如果那里面藏着的是鄙夷是嘲讽，她怕自己的心会成为筛子；如果那里面藏着的是心疼是眷念……林芷抿了抿唇，懊恼自己简直是在做梦。

还好，霍衍没有停留太久，他长腿一跨，越过了蹲着的她，扶着栏杆慢慢走上去。

没有关心没有询问，像文槿怡说得那样，热情被消耗完的话，什么都会消失的。

脚步声走远了，顺着楼梯到了顶楼，然后是开锁的声音，跟着是开门的吱嘎声。

林芷用力拔下指腹上的小刺，憋在伤口里面的血液喷涌出来，顺着指头不停往下流。

不痛。不会痛。

林芷从口袋里摸出纸巾，包在手上，又将手套进了沾灰的手套里。

痛不痛都要把事情做完，已经没有人可以帮她善后了。

林芷将扫把靠在墙边，脱下左手手套，将地上的广告捡起，放进一旁的簸箕里。

她的喉咙有些发痒，像是感冒前的征兆，她抬起手掌捂住自己的脖颈，低声咳嗽了两声，却怎么也逃脱不了喷涌而上的无助感。

她是被投放在荒星流浪的地球人，四周一片空荡的废墟，身后是已经坠毁的飞船，她逃不出这片废墟，也找不到从废墟里活下来的道路。

林芷捂着嘴站起身来，抓起口袋里的矿泉水就想打开，右手大拇指的指腹实打实地按了上去。

血迹洇过纸巾，在手套上印出一片红色。

憋着的一口气最终还是散了，林芷垂着肩膀，虚虚靠着墙壁，一时之间有些天旋地转，她拿出手机，时间已经过了下班的点，她打开微信，让王科不必等她。

摘下手套，林芷打开了楼梯间的窗户，窗外微风正好，扫过正绿的树叶，带起“哗啦啦”的簌簌声响，风中是锅碗瓢盆的碰撞，是柴米油盐的香气，是家长里短的闲适，林芷微微闭上眼睛，享受着片刻的安逸。

“姐姐。”

林芷猛地睁开眼，霍衍站在两层外的阶梯上，他今天穿得很不一样，上身是一件白衬衫，衬衫领口扣到最上一颗，只露出小半截脖颈，莫名透出些勾人魂魄的禁欲感来。

“来。”

林芷倏忽间瞪大眼，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像是脚下踩空整个人跌进了盘丝洞，无数控人的丝线扯住她，将她的意识抽离，将她扯向他。

林芷情不自禁地、鬼使神差地走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