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这会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林芷走到床边，坐在床上给霍衍发消息。手机拿在手里捏了很久也没想好怎么发，直接质问倒显得她有些小气了，但不问这被人看到后尴尬的气懑实在是无处可发。

林芷捏着鼻子想了想，决定还是不直接发问。

林芷：【到家了吗？】

霍衍那头好久没有消息，林芷估计人要不然是在路上，要不就是还在加班，将手机丢在床上，收拾了睡衣进卫生间。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手机上已经来了消息。

霍衍：【姐姐好关心我啊~线条人比心.jpg】

林芷半坐在床上，用干毛巾擦着湿头发，看着手机屏幕没忍住笑出了声，转头又想起霍衍做的坏事，笑意消散了些，随意用毛巾将头发包起来，双手捧着手机打字。

林芷：【是得多关心关心你，万一背着我偷偷搞一些小动作怎么办？】

这句话发完以后，她伸出手摸了摸耳后，终于能够回忆起昨天晚上的一点记忆。

霍衍温柔的呼唤穿越时间来到了耳边，林芷捏了捏耳垂，可惜昨天晚上她实在是累了，他唤了几声后，就没再出声了，她再有感觉已经悬在空中了，她记得那时稍稍抬了抬眼，看见坠在霍衍耳垂上的藏青色。

霍衍：【看来姐姐对我不是很放心啊。】

林芷拿过旁边的抱枕垫在脑后，虚虚靠着床头，没忍住将指头放在唇间，咬了咬指甲。

林芷：【那谁知道呢，我又看不到。】

左上角的状态一直没有更新，林芷估计霍衍有事去了，叹了口气，以为今天的质问是说不出口了。

突然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图片。

林芷点开图片，霍衍坐在会议室里，桌上摆放着一些菜，他面前的饭吃了一半，她的心口一跳，霍衍大约是出去找人帮忙拍照，抬着眼睫，眼里都是清澈的笑意。

心里积攒的郁郁之气一瞬间烟消云散，心口缓慢地涌上难以言喻的酸涩。

林芷：【这么晚还在公司，】

“好心疼”三个字已经打出来了，想了想，还是删掉了。

霍衍：【吃完饭今天的工作就结束了，反正回去家里也没人。】

林芷一愣，连带着眼角都泛起酸楚，这才离开霍衍不到半天，她竟然已经开始想念。她抬起眼，将满眼的酸涩压下去，主动给他打了第一个视频电话。

霍衍坐在办公桌前，没有料到林芷会打来视频电话，他抬起眸子，百叶窗外员工还在忙碌，打印机的声音即使关着门也还能听见一些。

他站起身，将手机的声音按到最低，握着手机走到门前，拧开门把手，门外所有人的动作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般猛地顿住，目光一瞬不停地盯着门口的老板。

刚刚提供过帮助的组长停下手里的活，赶紧迎了上去，小心翼翼地询问：“您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手中的手机还在振动不停，霍衍抬腕看了眼时间，已经将近九点了，一天的工作下来，昂贵的西装依旧没有一丝褶皱，他垂下眼睫，揉了揉脖子，“今天辛苦了，带大家去放松一下，发个发票回来报销，一个要求，现在、立刻、马上走。”

声音不大，却字正腔圆，声声入耳。

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员工们差点当场兴奋升天，按捺住内心的喜悦，手中不停地开始收拾东西。

话一说完，霍衍抬腿就往会议室走去。

身后整理东西的窸窸窣窣声连成一片，霍衍的手搭上会议室的门把手时，已经听见了进进出出关门的声音。

他回头看上一眼，大厅的灯都暗了一半，他勾了勾唇，进了会议室。

-

颈侧落上一滴冰凉的水，手中的视频电话好久没被接通，林芷抬手摸过去，那一滴水已经已经顺着锁骨滑进了衣领里。

她直起身子，扯了扯衣领，不经意间露出小半白嫩的胸脯。

“第一次主动给我打视频就来这么香艳的吗？”

这种时候反倒是手比脑子快了，林芷瞬间松了手，衣服也在瞬间恢复了原状。

四目相对，林芷的脸颊成了外头烧起来的天空，霞明映玉的一张小脸，几乎要落下娇艳欲滴的汁来。

“你怎么接我视频也不说一声。”

语调失衡的撒娇混着令人心底发痒的气声比刚才香艳的一幕更加招人，霍衍垂下眼睫，掩住眼中汹涌着的情绪，抬起手蹭了蹭鼻尖，语气温柔，“好，下次接你视频的时候一定提前打字和你说。”

莫名其妙的顺着她，让林芷脑袋一激灵，方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紧张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有打字回她的功夫谁不是早就接电话了。

她调整了下坐姿，扬着下巴骄矜着，满口胡说八道起来，“那你是不知道，私下里还有更香艳的呢。”

手机那头的霍衍撑着下巴，嘴角微微勾起，他眉峰微挑，意味深长地上下扫视她。

这肆无忌惮的眼神直将林芷看得忍不住缩起身子，抱着膝盖才敢抬起眼，“你、你看我干什么？”

那头的霍衍扯着嘴角，笑起来，沉闷的笑意从手机那头传过来，将林芷的手心都振得发痒。

霍衍收了笑，抬手顺了下遮眼的卷发，声音清淡，“想干的事情太多了。”

上一秒还在为霍衍的美色倾倒的林芷下一秒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抿了抿唇，心头责怪起文老师，前几天给她分享的入不了眼的小说。

按照以前的她哪里明白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意味着什么，转瞬脑海里再次想起霍衍落荒而逃的背影。

“倒也没见你出手，嘴炮王者。”她垂下眼眸，小声嘀嘀咕咕。

“当着我的面说我坏话呢？”霍衍抬起手戳了一下屏幕。

林芷皱了皱小脸，坚决不承认。

“耳朵还好吗？”林芷抬起手捏了捏耳垂，故意将脖颈露在了镜头下，虽然手机拍不到那块殷红，但她就是故意的。

霍衍面不改色，偏过脸，不经意间将耳垂暴露在林芷的视线里。

“怎么好像比昨晚还肿了些？”她皱着眉头，凑上去看，藏青色的光在眼前乱晃，霍衍的耳垂确实更肿了些，“怪我非要看你戴。”

“其实，”霍衍抬起手，大拇指顶在耳垂后面，“戴上去后不碰半天就能消肿了。”

“那你干嘛要碰它啊？”额前落了一缁头发，林芷抬手将发掩在了耳后不解。

“是啊，也不知道是谁非要碰，”霍衍微微歪了下头，嘴边的笑意带着些微的邪气，“总不会是我吧？”

林芷瞪大眼睛，正想为自己辩解，那也不可能是她啊，她哪来的这种奇奇怪怪的癖好，也就在即将开口的前一秒，眼前突然涌现了一个画面，霍衍倒也是说含蓄了，那哪是碰？

昨晚半梦半醒间，她的眼前出现了一道弯弯的轮廓，她也不知道是不是饿死鬼上身，没头没脑地就含了上去，唇上用力抿了几下，又换了牙齿咬了两下，觉得不好吃，才松了嘴。

林芷将手机瘫在膝盖上，蒙着眼睛开始后悔，她就不该发什么消息，简简单单报个平安多好，本来还想着诘问一下霍衍，这会子把自己搞得里外不是人。

她捂着脸还在纠结就听见手机里传来再一道声音，“中午的猪耳朵好吃吗？”

……

林芷将脸埋在手正在无声的呜呜呜，她就说徐灏景没事买什么猪耳朵吃，原来都是霍衍在点她呢！！！

好不容易脸上的热气消散，林芷实在是不想再问下去了，她抬起眼，拿起手机，手机那头的霍衍还撑着下巴，满脸挂着意味深远的笑。

“跟我的比起来，哪个好吃一点？”

林芷眼睫疯狂颤动，刚刚退下去的热气再次汹涌而起，直冲天灵盖，“你连这个都要比一下啊！”音调止不住地瞬间拔高。

屏幕动了下，霍衍交换了手，换另一只手撑着脸颊，“你尝都尝过了，倒也跟我说一说品后感。”

林芷深深地咬了下唇，羞愤交加，简直难以自持，“猪耳朵我都没吃，我知道个屁。”

霍衍意满地点点头，林芷粗口都爆出来了，看来是有些突破心理防线了，可他招还没使完呢。

“看来是我的好吃。”他盯着屏幕，眼睛一眨不眨，声音温柔中带着戏谑，“对吗，姐姐？”

“你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吗？”林芷破防，霍衍要是在面前，她可要手动消声了。

霍衍似笑非笑地盯着屏幕，似乎不得到回答就不开口说话。

“对对对，是是是，狗耳朵好吃行了吧！”她偏过绯红的脸，再也不看手机屏幕，话语里都带着气音。

“开始……姐姐了。”霍衍抬着眼，眼睛一瞬不停地盯着屏幕。

“什么？”霍衍这句话说的含糊，林芷转过脸愣了一下，询问着。

霍衍眉峰挑起，唇角勾起的弧度都带着邪气，“没听清就算了。”

林芷皱着小脸，愈发觉得霍衍幼稚，“重复一遍给我听也不行？”

“想你了。”

三个字，唇齿清晰，字字入耳，直白地砸进林芷的心里，震的她耳朵发麻，连思绪都空白了一秒。

屏幕里，霍衍眉峰微挑，清澈的眼瞳里满是她的身影，林芷一时半会都没有找到自己的思绪。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好一会，那头的霍衍嘴角微扬，手指搓了搓眉间，似乎十分苦恼。

“怎么了？”林芷下意识地问。

霍衍的手一顿，抬起湿漉漉的眸子，“我这么粘人姐姐不会讨厌吧？”

她听见这话，简直比霍衍还要害羞，林芷抿了下唇，唇边地笑意几乎要掩饰不住，他的告白来得直白又可爱，她抬起手摸了摸耳后的殷红，决定不和他计较了，“我要是说讨厌，你要怎么办？”

霍衍往后一靠，随意将手搭在椅背上，修长的脖颈暴露在空气里，眼底浸润着笑意，“可是感觉姐姐不讨厌呢~”

林芷下意识地揪紧了睡裤的边边，手指拧成麻花，煮熟的鸭子嘴也最硬，“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霍衍直起身子凑到手机前，嘴角勾起来，辩驳的话似乎即将脱口而出，这一瞬间，林芷的眼前划过一丝丝不一样的颜色，她指了指自己脖颈，疑惑地询问，“你这里怎么了？怎么红红的？”

他的表情一愣，遮掩似的缩了脖颈，另一手慌乱地整理了下衣领，拦住那一点红色，“没、没什么，别看了。”

林芷拧着眉头，几乎是一秒钟就发现了不对劲，她凑到屏幕前，“让我看看。”

霍衍少见地没有同她对视，眼神飘忽不定，逃避式地偏过脸颊。

林芷在心底咬了咬牙，将手机偏转方向，在手机镜头外调整了神情，方才转过手机，再次将镜头对准自己，“你是不是……不在乎我了？”她一垂眸，神色里露出点黯然。

“我……”霍衍盯着林芷瞧了两秒，她都不肯抬起头，他无奈地解开衬衫最上端的扣子，沉默地抬起下颌，凑到镜头前，叹了口气，“看吧。”

林芷抬起眼，屏幕满面全是那块伤口，细细密密的小血点集聚在一块，比她耳后的那块要严重太多。

霍衍一松手，脖颈间的衣领弹回去，将伤口遮掩着大半，半遮半掩间的那片殷红才格外引人注目。

林芷红着脸，嘴中嗫嚅着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昨天晚上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芷撑着额头，半天说不出来话。

“让你别看。”冷白的腕骨抬起来将最上端的扣子系起来，霍衍下意识地搓了搓那块肌肤。

林芷抬起眼瞥见了，耳垂都变得滚烫起来，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耳后，声音都粘着几分害羞，“你今天……就这么去公司的吗？”

须臾，手机那头才传来笑声，霍衍撑着脸，连嘴角的笑容都带着无奈，“我倒是想穿个高领毛衣，可这温度也不允许。”

唇瓣已经被咬的发红充血，林芷低着声音柔柔糯糯，“那你同事……咳咳……”

霍衍耸了下肩，唇角一勾，“那也没办法，只能让他们看了。”

林芷抬起手捂住自己的眼，通身行径不过是鸵鸟埋头，嫣红的小嘴露在手外，红与白是极度深刻的对比。

好半晌，林芷才分开两个指缝，从手指缝里探出一只含羞带怯的眼睛，轻颤着睫毛，瓮声瓮气地小意控诉，“可是我不想被人围观。”

霍衍的表情一顿，半阖眼眸，唇角的笑意带着些许别扭的羞涩，“姐姐你发现了啊？”

林芷松开捂眼的手，一下子按在耳后，好气又好笑，“被人看见了！”

霍衍捧着手机，快乐的小脚不停地转悠着椅子，唇角勾起的弧度就没放下去过。

林芷看了一会就觉得头晕，捂着脸颊撑着脸抱怨，“你偷偷摸摸做这事还挺开心！”

霍衍瞬间收了笑意，直起身子，反应过来，了悟地点点头。

“怎么，你还挺骄傲的。”林芷咬牙切齿，手指都要伸进屏幕里去戳霍衍了。

“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一个事……”霍衍撑着脸颊，随意说。

“什么事？”林芷莫名。

霍衍摆摆手，“也不是什么大事，算了吧。”

林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话说半头的人实在是欠打，“我劝你说话别说一半。”

“你真的要听？”

林芷的脸上满是笃定的神情，脑门上挂满了问号。

“有人刚才说，我背着她偷偷搞一些小动作，不知道是不是说这个。”霍衍抬着眼看她，话说的缓慢又字字清晰，这话说完，成功的看到林芷脸上再次挂上了红。

林芷抬起眼，羞涩气极，深刻地体会了一回什么叫做得了便宜还卖乖是什么意思！

羞涩突破极限，林芷着实不愿再面对下去，毅然决然地挂了电话。

手机扔到一边，带着满头的湿发埋进枕头里，翻来覆去，好一会脸颊的热气都没消散。

躺在不知道哪个角落的手机又响起声音，把手机扒拉出来，毫不意外依旧是霍衍的消息。

霍衍：【已经在酒店安定下来了吗？】

林芷抬起手用力地戳了戳屏幕，他这会发的消息倒是十分正经了起来。磨磨唧唧了一会，还是给霍衍发了酒店定位。

林芷：【换酒店了，也不知道会住多久，听说后面要开助农直播，有可能会到处跑。】

比正经她还从没输过，她昂了昂脑袋。

霍衍：【真是辛苦姐姐了，不能定时定点下班，还得满城市的跑，为人民服务辛苦啦~】

林芷不自然地捏了捏耳垂，原本她也以为在体制内的工作是稳定的，规定的上下班时间，平常的工作除非十分忙碌才会加班加点，遇到特殊的情况，需要全城一起行动的文明创建又或是防洪抗汛才会需要无时无刻的投入。

她也以为她会过那样一眼看到头的生活，却又横生了枝节，让她的人生生出不一样的体验来。

林芷：【至少出差有补贴嘛，领略整个城市的大好风光也不错。】

霍衍：【我倒是宁愿姐姐安安心心地在老城区上班，没有那么劳累。】

林芷捧着手机，回头看了一眼酒店房间和散在地上的行李箱，扪心自问，这份工作比在单位确实要辛苦很多，但如果她那一点转瞬即逝的流量能够让宜城发展起来，那才是最让她欣慰的。

她收回视线，霍衍又给她发了两条消息。

霍衍：【但，如果这样的工作让姐姐感觉很开心的话，】

霍衍：【姐姐放心出去工作吧，我以前就说过，我很擅长等待的。】

林芷手指微颤，捧着手机，指腹忍不住划过霍衍的话语，几乎不知道说什么好，直到手机屏幕整个暗下去，她才直起身子，拿着已经濡得半湿的毛巾进了卫生间。

思绪在吹风机噪音里纷繁发散，霍衍说过很多次的等待，从没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在等待。

这样毫无怨言的等待就像是一把沉重的铁锤高高举起、迅速落下，在她的心上落下重重一击。

他的温柔像是浓雾弥漫的竹林里一潭沉静的小潭，深绿色的竹林在平静的水面投下倒影，偶尔一片枯叶落下来，才会惊起一圈圈的波澜，潭水永远安安静静、无止无歇地静静流淌，掩盖她心底所有脆弱不堪的往事。

可这样平凡又脆弱的她，到底值不值得他的等待？

她想走在深林里，想坐在潭边，想常伴着他。

吹干头发，又抹了护发精油，林芷关了卫生间的灯，手机那头霍衍已经没有再发消息了，她想了想，还是给他回了个消息。

林芷：【你不用等待，我不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