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轮升高后风有几分微凉，吹散了掌心的薄汗。

李一一脸颊渐红，隐约能感觉到陆野掌心的温度，在脸颊与手之间的缝隙来回滚动。

她动动身子，不经意间又碰到陆野的手。

身子莫名瑟缩了一下，“还坐。”

“那我不替你挡着了。”陆野说着要收回手。

李一一猛地挤着眼睛，“我可以闭眼睛。”

陆野轻笑，越是升高光线越好，少女闭着眼睛，睫毛颤栗，肩膀微微内扣的模样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透过指缝落到她脸上的阳光，令她的脸看上去粉扑扑的，似乎有些小绒毛。

陆野手指微动，碰到她的耳垂，有些凉。

李一一睁开一只眼睛，看到还没下降，又赶紧阖上眼。

少女穿着淡黄色碎花长裙，胸口垂下一枚精致小巧的钻石吊坠，切割面将光晃到陆野脸上，割出一道光线，隐有彩虹的光泽。

女生清浅呼吸间温热气息在他面前，带着几缕甜香，还是那股好闻的蜜桃味。

他就这般望着少女，感受时间流逝被放慢，日曜就在天边，随着轿厢升空它的坠落也被延缓。

好像一切都定格再此，只剩彼此。

他的视线滑落到她光润、淡粉的薄唇。

有些失神，发烧进医院那晚的奇怪感觉，在唇间萦绕挥散不去。

他记得不止是吻，好像还有一双触感冰凉的手，在自己的脖颈间，而他仿佛也在一片难以形容的柔软上滑动。

好像唇齿间还混合了咸甜滋味。

视线一直停留到轿厢门被打开。

陆野收回所有心绪。

最终他更加倾向于，李一一不应该吻他。

是自己的一场梦。

-

在园区逛了许久，玩了些并不刺激的项目，暮色渐浓，分散的人群才汇聚到一起。

柳南说请大家吃晚饭，选在一家园区内的港式餐厅。

几人分别点了些菜，唯独陆野没有点，他只接过餐单看了几眼就传递给下一个人。

李一一接过他手中的菜单，问他，“要不要一个黄油菠萝包？”

陆野没做思考说可以。

李一一再点了两杯可乐，将餐单归还给服务员。

早上几人是分开玩儿的，都不算相熟，李一一作为中间人，挨着介绍了一遍。

李思蓓自来熟很快和夏思瑶聊到一块儿，好像是刚刚她们一起玩过同一个项目。

而夏思瑶的性格和她差不多，都比较热情，也不拘谨。

倒是柳南和白诚安面面相觑，不停喝水，也没说几句。

李一一和林希聊了几句，餐厅的电视机却忽然播报一则新闻。

关于北川市高利贷被查的事。

涉案人员高达百人，除了非法借贷，甚至有裸/贷，李一一大为震惊，侧目看向林希。

她眉眼抬了抬，唇边挂着笑，默默通过微信向李一一传递信息。

之前她舅舅就告诉过她，那伙人已经在掌控中，过不了多久就收网，因为人员多金额巨大在北川算得上是轰动，所以会有媒体报道。

林希这才没告诉李一一，只想新闻出来，自然就会知晓。

李思蓓在一旁惊讶地不行，对夏思瑶说，“你看居然受害者还有大学生，啧啧啧，太可恶了。”

夏思瑶表情滞了一秒，眼神不自觉地朝陆野看去，同样朝他看的还有白诚安。

陆野喉结滚动，又端起水杯呷了一口，若无其事的一双眼继续盯着电视屏幕。

但眼底分明看见了些许明亮。

夏思瑶这才向白诚安眨眨眼，意思是问他：是不是陆野借过的那家。

白诚安眉目沉了几分，又抿唇思忖片刻，冲她挤眉弄眼，缓缓颔首，表示应该是这家。

大家都在传递眼色，各怀心事。

只有柳南淡淡扫过每个人。

深呼吸一口，最后低沉的双眸看向陆野。

他问了一句，“陆先生是北川人？”

陆野愕然回眸，李一一也惊惧地握紧手中的杯子，背后隐约沁出薄汗。

她不明白柳南要干什么。

柳南微不可察移动瞳孔看了眼李一一，回到陆野身上，“你和一一是怎么认识的？”

李一一想替陆野答，却没想到李思蓓在柳南身上一拍，“管你什么事儿你就问。”

柳南对她最没辙，当初李一鸣来北川看李一一时，约着一起吃饭，他和李思蓓才认识的。

他可以说是对李思蓓一见钟情。

不比别的总裁追妻，清冷端着架子，他是放下身段，天天亲自送花送零食到学校，像个大金毛一样跟在李思蓓身后屁颠屁颠大半年才追到手。

现在女朋友发话，他自然不再多问。

但陆野还是如实回了他，“我是北川人，家里是浲县的，认识一一...”

陆野停顿片刻，手指微微收紧后才说，“是今年三月份，她在街上撞了我的水。”

李一一知道他撒谎了，但也配合他说，“嗯，然后就认识了”

打架的事情不能说，她无法保证柳南听了会否告诉哥哥，然后传到罗怡耳里。

林希和李思蓓也保持缄默，只有白诚安很诧异，戳了戳陆野，小声嘀咕，“不是三月吧...”

陆野瞥了他一眼，眼神凌厉，示意他闭嘴。

最后服务员上菜，才把桌上奇怪的低压氛围驱散。

每个人都在专心吃饭，估计也都在消化这件事。

唯独林希还知道两件事。

李一一自讨腰包为了给陆野捐款，贡献了八十万。并且让自己收养了那只名叫阿花的流浪橘猫。

而日期是二月底。

李一一同样没有说实话，三月初并非两人初见。

饭后柳南去买单。

园区晚上有烟花秀，需要提前占位置，以为七点人应该不多，但是却忽略了暑假这件事。

等他们到城堡外，早已经人山人海，只能是随意找了个位置站着。

分针、秒针随着暮色降临往下拨动一格，敲响钟声，灯光彻底暗了下来。

带来几分夏日清凉。

李一一侧目偷瞄一眼，陆野眸中怀揣着少年的期待。

她看见，他在笑，不明显但就在眼底。

少倾，一束白光从城堡下放点亮，随后带着星点从四面八法往城堡尖蹿去。

灯光再次熄灭，束束花火升空，在如墨夜空中绽放，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

人群举起手机录制视频，陆野却忍不住侧目看一眼身旁人。

少女恬静面容，正在将自己凝视。

就在对视的这一刻，斑斓绚丽的花火再次炸开，花火映在只有彼此轮廓的眼眸最深处。

李一一这时拿出包里的蓝牙耳机，知道陆野喜欢听歌，她提前准备的。

撞撞陆野的手臂，将半边耳机递给他。

陆野带好耳机，含笑凝望她。

李一一在手机上选中一首歌，点了播放。

降噪模式盖过了旁边人声的喧嚣吵闹，歌词逐渐变得清晰。

「不想离开，当你说还有你在。」

李一一指指天空，“好好看烟花，很漂亮的。”

陆野视线回到夜空与城堡，但这一刻他已经没办法将其他景色收入眼底。

只再次看向李一一，少女齐胸长发柔顺垂在耳侧，被清风微微吹动。烟火的绚烂落在少女双眸，映在脸颊。

耳机里再次传来歌词

「或许尝试过被爱，会开始仰望未来。

伤疤就丢给回忆吧。

想过离开，当阳光败给阴霾。

没想到你会拼命为我拨开。」①

陆野心头微热，他环顾四周，孩童在父母的怀抱里伸出稚嫩的手指着天空，露出酒窝笑容乖巧。

情侣依偎或相拥，贴在一起的脸颊是幸福的模样。

曾经不敢看的场景每一刻都在发生，曾以为不属于自己的幻想，就在自己身边。

是除了朋友以外，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彼此耳蜗里的歌声还在。

「曾想过离开，却又坚持到现在。

熬过了那些旁白那些姿态 那些伤害。

不想离开，当你的笑容绽开。

这世界突然填满色彩。」

李一一余光似感受到了陆野的视线，她眼眶微红，右手微微抬起，小心翼翼抓住陆野手腕上的气球线。

那是吃过饭，陆野替她买的。

是一朵小雏菊，黄色花蕊上印着笑脸。

隔开一小点距离，她将那根线紧紧握在掌心。

最后一束烟花升空，李一一才转过身，“陆野，你说热烈之后的散场会不会更加冷清？”

李一一将线再拉紧，气球往下落了些，“就像烟花以最美的形态绽放后，就只剩尘埃。”

陆野没有回答。

因为只要不热烈，或许就永不会散。

-

烟花秀结束，李思蓓叫住所有人，在城堡前，她拿出包里的自拍杆夹好手机，说是要留一个纪念，回家发朋友圈和微博。

李一一和陆野被她安排到中间，她和柳南在右边，白成安和夏思瑶左边。

剩下林希揣着手，一个劲儿地翻个白眼，“我要不要发一点光，当个反光板替你们照亮？”

知道她是在玩笑，李一一拉过她抱在怀里，小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林希才站在她旁边，默默拿出手机。

等李思蓓按下快门后，一张照片保存在手机。

后来又继续拍了几张照，一行人才从园区说说笑笑出来。

天色全黑，李思蓓送林希回家。

李一一和陆野拒绝了白诚安要送他们回家的提议。

两人目送他们离开后，并肩在人行道走着，气球在两人中间飘荡。

走了许久，李一一才从袋子里，将扯掉标签的胡迪递给陆野，“送你的，它叫胡迪。”

陆野看着手中的玩偶，除了头顶有挂钥匙的铁圈，背后还有一个环，他想去扯，被李一一制止。

她似乎很慌，脸都憋红了，“这是个钥匙扣，你别扯它，扯坏了我...我反正会难过的。”

陆野轻蹙眉尖，不明白她在结巴什么，但也停下手，没再继续动作。

他把它踹进包里，轻声说，“这个给你。”

陆野好像和她想到一起了，给她的竟然是黛丝。

他说，他只认识这个。

李一一看了看，确保这真的是个单纯的钥匙扣，将它别在自己的包上，“我也不会弄坏的。”

走出游园的这条路，两人打车回了望江名门。

陆野到家先去洗手，然后往鱼缸里投入几颗饲料。

看他将小鱼儿照顾的好，李一一也将气球压在鱼缸下，算是借花献佛。

各自回了房间，李一一看见微信上李思蓓发来已经调好色彩的照片。

【你记得把照片给他们哦，我没有他们微信。】

她回复李思蓓：【好的。】

李一一保存照片。

手指拖动屏幕，将照片放大。

林希手中的手机屏幕亮起，再将照片放大些。

阿花坐在钢琴上，皮毛油光水滑的，翘起尾巴模样十分得意，它圆圆的一双眼似也在看向镜头。

她拿出平板打开绘画软件，将手机里的照片慢慢画下来。

陆野在另一个房间，打开手机，翻看替李一一拍的照片。

当他还沉浸在少女的笑靥里。

忽然被手机铃声打断。

接通后是严敏焦急的声音，“陆野哥，你快来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①歌曲《好像爱这个世界啊》——华晨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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