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些婶子在闲聊的时候，舟舟其实一直都没有睡着。
她早就偷偷溜进了意识空间，和祝昭阿尘三人一起坐在蒲团上把大婶们聊的八卦当作茶余饭后的消遣。
但万万没想到，当场吃瓜竟然吃到自家。
舟舟听说这件事后，手里的薯片也不香了，最喜欢的汽水也不想喝了，扬起一张小脸不敢置信地追问祝昭：“姐姐，她们说的是真的吗？奶奶真的从我出生起就不喜欢我吗？”
向来伶牙俐齿的祝昭也哑火了。在她的童年记忆里也听说过这事儿，的确有多事的老太太跑到她面前来嚼舌根，但那都是在好几年后了。
那时候的她早就从多年的相处中认清了赖春花的态度，既然不抱期待，也就不会受伤害。而舟舟现在年纪尚小，正是渴望得到所有人喜欢的时候。
难道祝昭能直白地告诉她，对，你的出生并没有受到所有家人的欢迎，你的奶奶一点也不喜欢你！
祝昭爱怜地摸了摸舟舟卷曲的头发，她的自然卷遗传自她的奶奶，但她的奶奶并不喜欢这个和她有些相像的孙女，多么讽刺的一件事。
“你想知道实情吗？可很多时候谎言会让人感到短暂的快乐，真相只会带来长久的痛苦。”祝昭不确定说出真相对现在的舟舟来说是否是件好事。
舟舟笃定地点了点头：“姐姐，我想知道，妮妮当面对我很好，背后就和老师打小报告。我讨厌她，不希望奶奶也是这样的人。”
祝昭无奈一笑，傻孩子，你真的想多了。妮妮好歹是当面对你好，背后对你不好，你奶奶是当面背后都对你不好，把两个人放在一起比较算赖春花女士单方面登月碰瓷了。
舟舟被祝昭拉着坐下，祝昭把成长过程中听来的有关这方面的实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舟舟。
例如祝思来和周云瑛结婚时，彩礼一分也无，三金也没有，还是外婆赵青兰买的，等到祝思才和张九妹结婚时却有一万块彩礼。
例如周云瑛怀着舟舟时，赖春花几乎顿顿都做周云瑛不喜欢吃的回锅肉，吃得她当时闻着这个味儿就想吐。
诸如此类，还有许多许多，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舟舟显然是不太能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低落地垂着小脑袋一言不发。
祝昭把一包棉花糖撕开包装，不容拒绝地塞进舟舟手里：“何以解忧，唯有零食，吃吧，吃完就高兴了。”
阿尘也狗腿地拧开一瓶汽水递过去：“万界快乐水，你值得拥有。”
舟舟笑着说了声谢谢，然后就机械地把零食往嘴里塞，宛若一个无情的进食机器，祝昭和阿尘一边看得胆战心惊，一边把零食往小茶几下面藏。
舟舟黑化进度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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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傍晚，幼儿园放学后爷爷把舟舟接回了家。
张九妹今天白天请假回了趟娘家，舟舟到家时她整个人四仰八叉地躺在木沙发上，把脚翘得老高，悠哉游哉地吃着脆甜多汁的苹果。
舟舟坐也没地方坐，只能自己费了老大劲搬来一张木凳子，听到沙发那边传来咬苹果的“咔嚓”声，舟舟眼巴巴地往沙发那边看了两眼，却正好被张九妹瞥见了。
她越发大力地把苹果咬得咔嚓咔嚓响，斜着眼睛打量着舟舟：“哟，舟舟，你妈平时连苹果都不买给你吃啊！”
舟舟索性眼不见心不烦，挪开视线望着天花板上的电扇，说到：“爸爸妈妈把最好的东西都给舟舟吃了！”
赖春花从她房间木柜子上的果盘里拿出一个干巴巴的小苹果，洗了洗放到舟舟手里：“吃吧，别到时候又跟你外婆告状说我不拿给你吃。”
这个苹果只有舟舟的手掌大，表皮和赖春花的脸皮一样皱，上面还有许多深褐色的斑点，像是坏了，舟舟客气地把苹果放回奶奶手里：“谢谢奶奶，舟舟不想吃。”
看着这一出好戏，阿尘啧啧称奇：“你奶奶这手段可真恶心人，这个苹果坏得那么别致，怕是她好不容易挑出来的。”
祝昭摇摇头，阿尘难得猜错一回，这个烂苹果还真不是赖春花刻意为之。
舟舟的大姑祝思荷开了一家水果店，赖春花每天都去店里帮忙，同时祝思荷付一部分工资给她。
水果店难免有一些水果在运输过程中磕磕碰碰的坏了一点，没办法售卖，但赖春花舍不得，就把这些水果带回来放自己屋里吃，刚才给舟舟的苹果就是这么来的。
而给祝思才张九妹吃的，那自然是店里买的最好最新鲜的那一批，要不然张九妹闹起来，大家面子上都难看。
阿尘扑哧一笑，乐得满地打滚：“我算是看明白了，在你们家是谁横谁有理，你要是指使舟舟冲上去把饭桌掀了，改明儿她就能被你爷爷奶奶供起来，享受你小婶的待遇。”
祝昭能怎么说，她只能无奈地苦笑两声。撒泼耍浑这种事，十五岁的祝昭干得出来，但要指望三岁半的舟舟达到这种境界，那还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这厢阿尘和祝昭在空间里闲话，那厢赖春花也和舟舟聊起舟舟小姨的事情：“你昨天回你外婆家，见到你小姨没有？她肚子里怀的娃娃几个月大了？”
舟舟经过昨晚的事，对赖春花心存芥蒂，疏远又谨慎地回到：“听外婆说有三个月了。”
赖春花扫了一眼张九妹的肚子，羡慕地说道：“你小姨肯定给你生个弟弟，我看她的样子就是生儿子的命。”
舟舟抿抿唇，神色不悦：“我小姨喜欢弟弟，也喜欢妹妹。”
赖春花进厨房帮着祝昌寿忙活去了，舟舟也拿出了小舅舅帮她买的那本《唐诗三百首》小声地朗读起来。
张九妹还在那边捏着自己腰上的赘肉独自生气，她和周云琦结婚的时日差不多，偏偏一个怀上了，一个怎么也怀不上。
今天回娘家的时候她妈就念了她一顿，回到祝家赖春花又明里暗里在那边暗示，搞得张九妹心烦意乱。换成别的事她早就骂回去了，偏偏这件事她自觉“理亏”，不好发作。
看着舟舟在那里读书，张九妹心烦气躁之下直接把怒气撒到她身上：“要吵滚回你家去吵，别在我家里闹。”
舟舟捧着书怔住了，她反应过来之后把书好好地收进小书包，小声说到：“舟舟没有吵。”
“你还敢顶嘴！”张九妹没想到这么个小丫头居然敢挑战她的权威，猛地站起来拎着舟舟的衣领把她连人带书包扔出门外，“你不是喜欢读书吗？滚去门外读！”
小书包是文具店里最便宜的一款，质量一般，被这么一摔正好被墙面上的钉子刮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书、小本子、铅笔盒散落了一地，舟舟最心爱的那盒小蜡笔也被摔断了，五颜六色地摊在地上，被舟舟慌乱中不小心踩了一脚碾成了一滩烂泥。
“砰”的一声，眼前的铁门紧紧关上了。
舟舟觉得自己是个被遗弃的孩子，她看过许多童话故事，祝昭也和她说过糖果屋的故事，大人会把不喜欢的孩子扔掉。
然后今日说法节目里提到过的那些最坏的人贩子就会把孩子抓走，小孩子会被他们打断腿逼着去街上乞讨，或者被卖到别的家庭，永远永远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舟舟顾不得收拾书包里的东西，小拳头使劲砸门，尖叫哭喊着：“小婶，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奶奶开门！爷爷开门！把门打开好不好？”
赖春花正好端着菜出来，听到门外的声音，正要去开门却被张九妹呵斥住了：“她太吵了，吵得我脑壳痛，谁都不准给她开门，让她自己在门外老实待着。”
门外小孩子的哭声喊声的确十分尖利，像是一根根针刺进脑海里，赖春花以为是舟舟不听话地大吵大闹把张九妹惹恼了，默许张九妹给她一个教训。
这道铁门紧紧关闭的同时，代表着舟舟和她们之间亲情的大门也永远关上了。
在深秋，把一个三岁多的孩子关在门外是一个正常人能做得出来的事吗？
说不准舟舟会冻感冒，说不准舟舟会被人贩子抱去，说不准舟舟会一时慌乱地跑上街被车撞到。
她们真的不知道这件事吗？不，只是她们不在乎。
舟舟扯着嗓子哭喊了三分钟，嗓子都喊哑了，像只丑陋的小鸭子那样发出嘶哑的声音。手掌边缘也因为砸门变得红红的一片，很痛。可是眼前这扇门仍然紧闭，无人应答。
舟舟死心了，她蹲在门背后的墙角处，无声地抱着双膝痛哭。
外面肆虐的秋风透过缝隙涌进楼道，吹得楼道里摆放的杂物发出呜呜的低鸣，像是巫婆在吟唱，舟舟愈发害怕地抱紧了自己。
刚才舟舟哭叫的时候，任由阿尘和祝昭怎么叫她她都没理会，整个人都被拉入了无边的恐慌，无论如何也无法逃离，现在好歹平静了一些。
祝昭连忙趁此机会劝说：“舟舟，你先别哭，我和阿尘都在，我们一起想办法好不好？”
祝昭对此时的舟舟来说像是一根救命稻草，她抽泣着说：“好，我听姐姐的话，姐姐不能不要我。”
“姐姐当然不会不要你的。”祝昭斩钉截铁地承诺，同时再次向她讲述了灰姑娘的故事。
“你还记得灰姑娘和仙女的故事吗？在灰姑娘被她的继母和姐姐欺负的时候，仙女就出现了，变出了南瓜马车和水晶鞋，帮助灰姑娘参加宴会。姐姐是仙女，在舟舟被欺负的时候也会来帮你的。”
为了让舟舟不留下心理创伤，祝昭应该让她的意识进入空间来，好当面对她安慰开解一番。
但现在的情势着实不适合这样做，舟舟的意识进入空间，意味着她的身体暂时无人照管，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祝昭只得在意识空间里对舟舟发号施令：“舟舟，别慌，听我说，我们一步一步来，你先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收进小书包里。”
舟舟拾起她最心爱的书和最心爱的蜡笔，小心地拂去上头的灰尘，可下一秒她又再度哭了出来：“姐姐，蜡笔……蜡笔全都断了，不能用了。”
说实话，这盒蜡笔真不值多少钱，但舟舟知道自己家庭条件不好，所以一直很爱惜，每次使用都只舍得用一点点。
“别难过，姐姐再给舟舟买好不好？”祝昭柔声说到，“姐姐给你买一盒二十四色，不，三十六色的如何？比现在这盒大许多哦！”
舟舟胡乱地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糊着的眼泪，抱着那个有些破烂了的小书包，阿尘也帮着清点了一下东西，冲祝昭点点头：“都收齐了。”
舟舟现在的所有信任和期望都押注在了祝昭身上，她问到：“姐姐，舟舟现在该怎么办？”
仙女姐姐会不会用魔法把门变开，或者把她变成一只小蝴蝶，让她从窗子里飞进去。
祝昭冷冷一笑，眉目中尽显寒意，把门变开？她没有这番能耐，但既然他们这些长辈不要脸，就别怪她这个晚辈不给他们脸了。
下一步，当然是把这件事闹大，最好闹得全厂皆知！
作者有话要说：当年我奶奶和我小婶就是这么对我的，我这辈子都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