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尘不解地问：“你爷爷对舟舟挺好的啊，怎么那天一来就和稀泥，不帮着你妈说话？”

“阿尘你听说过一句话吗？”祝昭沉默了半晌后才说到，“不痴不聋，不做家翁。”

祝昌寿的确是个很好的爷爷，对祝昭可谓是有求必应。

祝昭在幼儿园放学回家的路上看中了路边的小果子，祝昌寿二话不说就去摘，藤蔓上的刺扎破了他的手指浸出了血珠，他也一声不吭，就是害怕这件事让祝昭父母知道了导致祝昭挨骂。

祝昭在电视上看到了汽水饮料的广告，闹着想要尝一尝，祝昌寿花了五块钱买了两罐汽水，自己却一口都舍不得喝，全进了祝昭的肚子。

可他也是祝家的大家长，舟舟是他的亲孙女，张九妹何尝又不是他的儿媳妇呢？

清官难断家务事，比起旗帜鲜明地支持某一方，闹得这个家四分五裂，他自然更倾向于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一家人过日子，少不了一本糊涂账。

阿尘捂着额头，直呼头疼：“你们人类可真复杂，亲情，爱情，友情，没有哪一样是简单的。”

祝昭低头不语，认同了他的说法，人总是充满多面性的。

就连现在对舟舟做得那么过分的赖春花，曾经也对祝昭很好很好过。

她在电话里对祝昭嘘寒问暖，害怕祝昭钱不够用偷偷往她书包夹层里塞了几张纸币，在祝昭来家里玩时拿出了她舍不得吃的好东西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祝昭想起记忆中爷爷奶奶苍老却慈祥的面孔，还是不由得心软了，就这样吧，如果赖春花就此起改了态度，那她也不必再揪着这件事不放了。

*

祝昌寿领着舟舟回了家，到家时赖春花已经在收拾碗筷了，桌上的鸡汤凝起了一层白白的油花，看着让人毫无食欲。

墙上的钟表此时才走到下午五点，祝昌寿皱着眉问到：“现在才几点？怎么今天是你做晚饭？平时不都是我回家之后做吗？”

“我有什么办法，生了两个好儿子，娶了两个讨债鬼回来。”赖春花小声嘀咕，“人家听说你好孙女要来，不愿意待在我们家受气，让我早点做晚饭，吃完晚饭拉着思才回娘家去了。”

祝昌寿不耐烦地呵斥她一声：“那天到底是谁的错你心里没数吗？当着孙女的面又开始讲。”

赖春花不接话了，进厨房拿了两套干净的碗筷出来，又端出来两盘菜搁在桌子上。两盘菜荤素都有，码放得整齐，没有任何翻动过的痕迹，一看就是在饭前特意留出来的。

“你带着她吃吧，我去思荷店里帮忙去了，省得别人看着我心烦。”赖春花对于和舟舟同处一室还别扭着，撂下一句话就出了门。

见赖春花老老实实没再作妖，舟舟也端起碗筷埋头苦吃。祝昭和阿尘放下了心，两个人一同商量起赚钱的计划来。

前些日子意识空间开放，舟舟能进入空间后做灯笼越发熟练，现在祝昭正教她怎么用水彩给灯笼画上吉祥喜庆的图案。

祝昭的计划是靠着这批灯笼在元宵节大赚一笔，不过具体怎么赚她半点口风不漏，只说一切尽在掌握中。阿尘也不多问，只要祝昭心里有数别到时候惊慌失措、措手不及就行。

现如今祝昭手中大约有1500点积分，等到元宵节前，【日常任务】、【短期任务】、【长期任务】加起来怎么也能再赚个三五千点。

到时候把积分兑换成夏国货币起码都能换到四、五百块，作为生意的启动资金已经算是非常充裕了。

奈何天不遂人愿，当你觉得一切都顺顺利利的时候，必然会出岔子。

*

从爷爷家回来的当晚十一点。

周云瑛和祝思来两个人还没睡，正在房间昏黄的灯光下计算该还给厂子里的钱还差多少没还，两个人分别数着手里那叠面值不大的纸币，“十块，二十，二十五……”

“你那儿是两百二十一，我这儿是三百五十块，还完欠厂子的钱还能剩点。”无债一身轻，祝思来算了算余额满脸喜色，“这个月还清了，下个月咱们就不欠账了！”

周云瑛小心地把这两叠纸币摞在一起，放进了柜子的抽屉里：“可真好，不欠账我们以后也能存点钱，孩子大了，就算幼儿园小学都有着落，总得存点钱以后给她上大学用。”

阿尘的小眼睛直往祝昭的方向瞟，他总算明白祝昭让舟舟从现在开始备战高考是随了谁。

突然床上那个小团子在被子里拱了拱，沿着床沿爬下床来，拖鞋也不穿，雪白的小脚丫直接踩在水泥地面上，跌跌撞撞往门口走。

她只穿了一身薄薄的秋衣秋裤，周云瑛担心她着凉，又担心她是在梦游不敢叫醒她，只得赶紧过去给她披上外套，想要把她抱回床上去。

舟舟却固执地拂开她的手，用力地挣脱她的怀抱，仍然想要往外头走。

见她并不像梦游的样子，周云瑛急了，问到：“舟舟你要去哪儿？你要是再胡闹不肯好好睡觉，妈妈可就生气了。”

舟舟脸色泛着不正常的黑青色，想要说话却说不出口，干呕几声，吐出一滩呕吐物。

祝思来手忙脚乱地把垃圾桶递过来，舟舟抱着垃圾桶吐了好一会儿，直到胃里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吐还是止不住干呕，吐出了好些酸水。

周云瑛心急地给她拍背，又吩咐祝思来赶紧去烧点开水来，按照夏国人的思路，开水包治百病。

意识空间里的祝昭和阿尘面面相觑，完全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祝昭变成系统跟在舟舟身边也有两个多月了，舟舟虽然身体弱，但养得极为精细，祝昭也有意识地控制了她的零食，平时只给她买点儿糖吃，别的辣的冰的从来不给买。

故而这段时间里舟舟虽然偶尔感冒，但从来没闹过肚子。

阿尘的额头上流下一滴冷汗：“难不成是因为今天在空间里我偷偷给她尝了一根辣条导致的？”

“谁让你给她吃辣条的？”祝昭瞪圆了双眼，她害怕舟舟尝到了辣条的味道会对辣条上瘾，在现实里也想吃，所以即使是在空间里也从来不给她吃这个。

阿尘心虚地避开了祝昭的视线，要真是他的过错，那他就罪过大了。

好在祝昭下一句话救了他：“不过，应该不是辣条的问题，我们不是尝试过了吗？舟舟在空间里吃到的东西对她现实的身体是没有任何影响的。”

上次为了测试舟舟在空间里吃到的东西能不能影响到现实，祝昭他们特意挑着舟舟饥肠辘辘的时候把她叫进空间，塞了一堆面包给她吃。

结果吃完之后该饿还是饿，没有半点影响。

祝昭沉思片刻，懊恼地一拍大腿：“我知道了。”

是今天舟舟在爷爷奶奶家吃的那盘菜出了问题。

虽然那盘菜没人刻意动手脚，但前几日已经立冬了，在这个气温下，赖春花在吃饭前特意留出来的饭菜过了那么长时间多半都凉了。

祝昭和阿尘两个人长时间待在空间里，不觉冷暖，所以当时也没立即反应过来。

找准了病因，两个人却还是束手无策，他们从没遇到过这种局面，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打开【商城】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什么传说中的特效药。

周云瑛和祝思来这两个为人父母的显然就比他们俩有经验得多，祝思来把烧好的开水兑了些凉水，从抽屉里翻出一袋冲剂来，调好之后把碗递到舟舟嘴边。

舟舟小口小口地喝完了这碗药，病情似乎平缓了不少，她迷迷糊糊地合上双眼，像是快要睡着了。

祝昭和阿尘翻了半天也没在【商城】里翻出些有用的东西来，把【商城】和系统骂了一遍又一遍。

两人见到舟舟似乎进入了梦乡，对视一眼，皆松了一口气，现在这样应该就没事了吧。

下一秒舟舟却痛苦地从梦中惊醒，不受控制地把刚才喝下去的药水全部吐了出来。

见状不对，祝思来和周云瑛手忙脚乱地给她穿上衣服，祝思来抱着她就往南辉厂附属医院跑。

周云瑛原本都跑到门口了，又突然折返，翻出抽屉里刚刚放进去的钱，小心地揣进衣服兜里拉上拉链，才又跟着跑出去。

初冬的风极冷，冷得祝昭和阿尘明明不觉冷暖却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清冷的月光浇在水泥路上，半点暖意也无，祝思来和周云瑛奔跑在寂静无声的月下，踏碎了一片又一片月光。

到了医院门口，周云瑛忍不住回望了一下天上的月亮，月亮早就在夜色中隐去了身影，天空中只留下灰黑的云。

周云瑛有种不祥的预感，但现状由不得她犹豫，她毅然决然地走向了前路，追上了她的丈夫和孩子。

*

舟舟按照医生的安排住进了医院。

接下来几日，胶囊、药片如流水般灌进了她的身体，白皙的小手上扎满了针孔。

然而这一切并没有用，早上看着好些了，能吃得进去清淡的食物，下午依然故态复萌，上吐下泻不止。

周云瑛眼泪流了一次又一次，祝思来也送走了一个又一个前来探望的亲人。

祝昭和阿尘想尽办法让舟舟进入意识空间，但舟舟的意识变得昏昏沉沉，根本没办法准确地在识海中找到“糖果屋”，也没办法说出空间口令。

噩耗还是在一个深夜降临。

值班医生拿着一张病危通知书走到舟舟的病床前，递给了祝思来和周云瑛。

他穿着洁白如天使的白色大褂，却仿佛是身披黑色斗篷手拿镰刀的死神。

祝思来的手颤颤巍巍地接过承载着他女儿性命的通知单，难道舟舟的生命当真比一张纸还单薄？他不相信，但却不得不信。

周云瑛早就泪如雨下，双脚无力站都站不稳，如果没有祝思来的搀扶恐怕早就跌坐在地，她双目空洞地说着：“这个医院太小了，我要把舟舟送到江城儿童医院去。”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家里的钱就要花完了，赚钱大计不得不提前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