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女儿陪同,花无敌带着自己的财务经理,又享受了一次专梯服务。
刘特助站在电梯一角,姿态恭敬无比。
花老父亲捏了捏鼻梁,无奈问道:“雪雪在公司实习,没有给你们添麻烦吧?”
在就业市场上,辰霖集团董办助理的实习经验有多么值钱,作为管理者的花无敌再清楚不过了。
虽然别扭,他也很关心闺女的表现。
从光可鉴人的电梯不锈钢壁上,刘特助看到花无敌平静中带着好奇的神色,如同最普通的一个父亲,担心孩子在别人家闯祸的模样。
他松弛下来,笑着答道:“花小姐做事很成熟,完全不像个学生,他们自己的业务做得也有声有色,前阵子刚赢了艾瑞科技,拿下了万隆的大单呢!”
这话在花老父亲听起来还是过于美化,他估摸着多少有些水分,但至于万隆的大单,莫不是像自己一样,糊里糊涂就上了这两个小孩的贼船?厉迟怎么跟自己一样昏聩,辰霖集团现在到底行不行?
惯会察言观色的刘特助补充道,“是公开竞标赢的单子,干得很漂亮,厉总也觉得很意外。”
这便是说,没有给他们开后门的意思了。
花无敌嗯了一声。
财务经理背贴着电梯壁,觉得自己十分多余。
今天花无敌本不用来,对账是双方财务的工作。
但厉承霖几天前来公司给系统打补丁的时候,说了一嘴,花枝雪现在很能干,在辰霖混得如鱼得水。
他心里一动,的确很好奇在外实习的闺女,是如何“能干”的。
“叮”一声,专梯到了顶层。
刘特助请示:“您是先去看看花小姐,还是……”
他眼尖地看到,厉迟正站在他办公室门口,向电梯这边张望,连忙加了一句,“先去厉总办公室坐会儿?”
花无敌:?
身旁的财务经理很有眼力劲儿地小声说:“老板,我去财务部。”
没想到老板的排面这么大,这可是辰霖的董事长唉!
刘特助心下大定。
老板亲自出马,他可以安安心心回办公室候着等召唤。
“老花,你说你过来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要不是霖霖给我提了一嘴,我都不知道。”厉迟边说边往电梯来。
花无敌本是低调前来打个措手不及,突击一下女儿的办公现场,这下倒像是成了双方的商务会面。
但这毕竟是厉迟,跺一跺脚东泽的商界要抖三抖的厉迟。
他打起精神,寒暄道:“我没什么事,哪好意思惊动你,这不财务第一次过来,我带个路,再顺便看看雪雪的工作情况……孩子没给你添麻烦吧?”
说到花枝雪,厉迟可就有话讲了。
他边把人往花枝雪办公室带,边就夸起来:“老花,知道的理解你是自谦,这要不知道的,还以为小花助理怎么了呢!她何止是能干,简直是我们辰霖的福星!”
最后一句,听得花无敌咯噔一跳。
我家闺女,怎么就成你家福星了?
花无敌看着门口堂而皇之的“雪霖科技驻辰霖集团办公室”铭牌,撩起眼皮看着厉迟,里面的意思十分明显:这就是你说的,辰霖的福星?
门关着。
花无敌敲了敲门。
面色不虞的花枝雪推开某人,自己开了门。
看到花老父亲和厉迟的刹那,她脑子有一瞬间空白,扶着门关也不是,只好敞开。
这才多久,这么快就到了?
厉迟温声说:“今天出去测试不顺利吗?”
一看即知刚刚在生气,他瞧了一眼表情委委屈屈的儿子,掩下了自己的不解。
花枝雪把两位老父亲迎进门:“挺顺利的。”她拉住花无敌的衣袖,小声说,“爸,你过来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呀,我好准备准备。”
比如撤了门口的铭牌,比如把办公室再收拾收拾。
闺女一说,他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花无敌扫了一眼,嗬,办公桌上摆着鲜花和进口零食,配的椅子比他自己的还好,没关好的衣柜里还有几套衣服挂着。
这是上班?这是来这儿渡假来了吧?
“把门口那牌子给撤掉。”花无敌压低声音,父亲的威严如雷压顶。
花枝雪乖乖点头,把桌上同款的铭牌台卡悄悄地转了个方向。
厉迟拍着花无敌的肩,打哈哈道:“没事,雪霖我也投了点钱,他们没钱买楼之前在这里办公就行。”
“花叔你坐。”
厉承霖起身,把工位让给花无敌,打开立在旁边的折叠沙发,和厉迟并肩坐了下来。
花无敌指着沙发,问闺女:“这是你午睡用的?”
花助理哑口无言,低头看着自己脚尖画圈圈。
这时,伴随着敲门声,门外响起一道甜腻又做作的声音:“雪雪小宝贝,你回来啦?快尝尝我刚收到从欧洲寄过来的巧克力,天呐,不要太好吃哦我跟你讲。”
厉承霖开了一道缝,把手伸出去摆了摆。
意思是,东西可以留下人快走。
“雪雪跟公司的年轻中层关系处得不错。”厉迟笑着对花无敌说。
花老父亲终于有了点笑容。
田爽看着伸出来一只不属于花枝雪的大手,心里一猜就知道这是厉承霖的手。
她叉着腰不买账,虎狼之词源源不绝:“干嘛啦,你们在里面做什么不开门?我提醒一下哦,这是办公室哎,注意一下影响哦,对单身同事造成心理影响可就不太好了哦。”
交!友!不!慎!
花枝雪停下画圈的脚尖,吓得眼睛都直了。
厉承霖沉默。
门索性敞开。
田爽看到自己每周只能见那么一回的大老板坐在里面,旁边还坐着一个脸上像裹了一层寒霜的中年男子,视线移到花枝雪脸上,那泫然欲泣的模样。
修罗场。
脑海里升起三个大字。
“我是不是闯祸了?”她很小声很小声地用气声问厉大少。
厉承霖沉默点头,摆了摆手:快走吧。
她机械地把巧克力放在厉承霖手上,小声向两位老父亲解释:“我刚刚乱说的,你们……别往心里去。”然后转身就跑。
花枝雪捂住脸:这特么还不如不解释。
花老父亲的脸色,此番只能用精彩纷呈来一语概括之。
气:在家以外的地方,这丫头所作所为简直胆大妄为之极。
闷:闺女大了,管不住了。
悦:小小年纪,面对其他中层不落下乘,看得出来是自己得到的人脉。
如此局面,厉承霖自知怎么解释都显得欲盖弥彰,只能勉力找补,和花无敌聊起烧烤店的优化计划,厉迟陪在一旁,耐心地听儿子汇报工作。
总算把话题往正途上掰回来,他背后出了一层汗。
花枝雪乘胜追击,把今天在学校测试的结果,连带着要做一次赠卡促销,也给花老父亲汇报了一番。
“爸,这批卡送得有些多,回头你让财务挂我账上吧,从下个月利润里扣掉。”虽然心痛,但为了更好地赚其他学校的钱,她咬牙承受下来。
田爽带来的尴尬终于翻了篇。
出了办公室亲自送走花无敌后,厉迟悄悄让刘特助安排走私账,补上了雪霖的这部分营销预算。
厉承霖继续琢磨这份关系着花枝雪未来十年的合同。
他并不认为那个单薄的“以及”会给她多少空间。
十年,每年两个月,合起来超过一年半,四舍五入她在F国要待两年。
假设他们四年大学加上两年左右研究生,那每个暑假她都在国外。
他的视线移到了花枝雪脸上。
此刻,她静静坐在电脑前,看烧烤店这个月还没和辰霖对完账的内部财务报表。
她认真看着报表枯燥的数字,神情安静而柔和,眼里还带着一分淡淡的笑意。
冬天是烤肉的好季节,加上新开的店址都在东泽市很旺的地段。
月初上了电视台的美食栏目之后,人气一下子旺得饭点儿排队一小时起。
这个月的流水,让她心潮澎湃。
他看着她,失神地发现,她似乎并不在意每年两个月的分离。
自从保送以后,这几个月以来他们几乎朝夕相处。
让他有了一种错觉,一种人生本就如此的错觉。
厉承霖回望过去的十八年人生,相比之下竟然苍白得无从比较。
也让他心惊:除了钱,她似乎没有太多很在意的东西,随时可以抽身而退,像一只停留片刻就会飞走的蝴蝶。
那自己对她而言,到底特别吗?
他一时想得入了神。
花枝雪叉掉文件时,看到他神情落寞地盯着那一份合同看。
她把合同从他手上抽了过来,自然地问:“有什么问题吗?没问题我就签了。”
“你……真的要签吗?”他不安地看着合同,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不要签”。
嘶……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像一只祈求主人垂怜的小狗,哦不,大狗。
——我在想什么?!花枝雪捧住自己的脸,羞耻地闭上眼,怎么会想起三次元看过的那些人外甜文!
再睁开时,勉勉强强恢复正经:“有什么不能签的,合同还是辰霖的法务拟的,总不能害了我吧?”
不签不光影响两边的合作,或许还要赔人家一大笔钱。
厉承霖暗暗咬牙,什么法务,这么拖自家后腿!
花枝雪没有看见这一幕。
她低下头,在合同预留的空白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落地窗外,云卷云舒。
今天天气发闷,目之所及,不见澄澈的蓝天,连往日里棉花糖一般饱满白润的云朵,此刻看来也乌突突,灰蒙蒙的。
厉承霖拉住要去法务部交还合同的花枝雪。
她一时没有收住力,栽在了他腿上,被顺势轻轻搂住。
他丝毫不敢逾矩,手指轻轻搭在她肩上,很快脑袋也搁了上来。
花枝雪没有用香水的习惯,但不知她用的什么,身上带一股清淡的香味,不是花香,也不是果香,倒像竹叶和柳条,掺和着春天的甜。
厉承霖闻到这香味,更加贪恋,但却知道,自己反复纠缠这合同该不该签,她该要不高兴了。
于是他说:“我会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指指点点):会撒娇的男人才好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