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阳未升，天际泛起鱼肚白，雁沄早早起来，穿好衣裳打开门，刚刚呼吸一口清晨的新鲜空气，突然被蹲守在门口的郁离吓了一大跳。

雁沄捂着心口惊魂未定：“谢谢好心，为师不需要早安。”

郁离眨巴着布灵布灵大眼睛：“师傅要去哪？能不能带上徒弟我。”

雁沄目光落在旁边的柜子上，挑了挑眉，想着自己好歹也是有徒弟的人了，准备摆起师傅架子：“你——”

郁离立刻打断：“徒儿初来乍到，许多事情还得需要师傅指点，师傅出门可否带徒弟长长见识，以免以后徒儿出门给师傅丢脸面。”

雁沄把准备说的话咽了下去，瞧着她祈求又欣喜的表情，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笑道：

“行啊，你先等等。”

说完转身回了屋里。

郁离一愣，昨晚趁雁沄睡觉没忍住偷偷翻看银杏帖子，确实是春神叫雁沄过去的传信。

辗转反侧一夜，气恼白天和雁沄谈话时太意气用事，语气夹枪带棒，任谁对她印象都不好，夜里想了无数个办法，挑挑拣拣最后决定以长见识为由先一步进攻，没准能带她出去，便早早蹲守在雁沄门前等着。

等待的过程中不禁想起前世的师傅，郁离自然对她喜欢至极，春神为人和善，总以笑待人，体恤弟子辛苦，常叮嘱弟子们别累着自己，切莫疲劳工作，还总爱开玩笑，春生殿里总弥漫着欢声笑语轻松的氛围，引得大家即使再忙碌也不会觉得累。

因手脚麻利办事效率快，她很快夺得春神青睐，偶有重要传信事宜都会让她去。

一想到这她神情恹恹，要不是那该死的东西偷袭她，也不至于沦落至此。这种念头转瞬即逝，很快便打起精神。

上次就因为风神没去成，这次怎么着也得去瞧瞧，以她对春神的了解程度，说不定能直接留在那里不用再在这个小破地方无所事事。

她现在的师傅真说不上性格多好，捉摸不定略显古怪的性格，她昨晚想了一夜的措辞借口，惊天地泣鬼神的有，可怜巴巴的有，生怕不能跟着雁沄名正言顺进去，没想到居然这么容易。

屋内一阵乒呤乓啷响起，不一会雁沄抱出一个大箱子，箱子上还有一条肩带。

郁离愣愣接过，没忍住看了一眼，发现里面排列这大大小小的透明瓶子，形状无一相同，她数了数，总共三十个。

瓶内装着发着五颜六色幽幽暗光的浓稠体。

郁离：“这是什么？”

她昨天把整个楼阁都观察过，完全没看到眼前这一箱东西，也不知是不是她力气大，箱子抱在手里竟觉得轻盈无比，好似捧着一个空箱子。

雁沄：“你去紫霄宫，把这东西交到一个叫银墨童子的手里，然后他检查无误后若给你一包功德就别接，你就说只要绫玉蟾，其他没事就可以回来。”

郁离失声：“什么？”

忽然觉得声音有点高，尽量让自己平和一些。

有春生殿的传信却不去，而是去太上老君的居所紫霄宫，雁沄有什么本事能从东君左膀右臂手里拿功德，还不要？拿三十个装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瓶子换什么绫玉蟾，搞笑呢。

功德还能赠予？她怎么从来不知这事。

据他所知太上老君手里的法宝就没有普通的，虽然不知道用处是什么，但她要那东西干嘛？

郁离：“不是，你不要功德，只要绫玉蟾？我没明白，师傅你能告诉我你到底做什么的吗？”

雁沄：“不要总是大惊小怪，你不是想长见识吗，就顺道帮我送去。”

郁离捕捉到字眼：“我一个人？你不去吗？”

雁沄左手别在身后，一副老成的样子：“玉京可不养闲人，我很忙的，自然有其他待办的事。”

郁离嘴角抽了抽，这还不闲，自己管辖内没有工作可做，就已经很闲了。

一说起银墨童子，她忽然想起上次偶遇让她转交的话：“我上次出门的时候正好碰见银墨童子，他让我告诉你，要是需要东西，还是走正经路。师傅，这个‘正经路’是什么意思？”

雁沄探究看着她，语气意味不明：“又是七星又是银墨，你这刚来就认识这么多人，真是收获颇丰啊。”

郁离无奈，她也不想啊，她只是想去春神那里瞧瞧，谁知道能撞见这么多人，说到底难道不是因为雁沄的人脉广吗，不然她哪来的本事认识。

郁离不想在无关紧要的话题周旋，又转回刚才的问题：“所以这个‘正经路’是什么？”

在她询问的目光中雁沄忽然按住她的肩膀扭转身体方向，把郁离往外推，指着她右前方：

“大人的事小孩别乱问，方向尽头就是紫霄宫，赶紧去，我还得赶时间。”

雁沄这般拒绝回答勾起她的好奇，能不正经到什么程度，才能让银墨童子不得不忠告。

“箱子里的瓶子易碎，你小心点。”雁沄最后嘱咐，随后便原地旋身，一道紫色流光飞出，没了踪影。

郁离摸着下巴，再次打开木箱，取出一个瓶子举在眼前观察。

瓶子没有重量，瓶内只有半瓶褐色浓稠固体，左右摇晃并不会流动，仔细瞧着似乎还能看到里面有个类似线型的东西在缓缓蠕动。

“哎哟。”杜鹃鸟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她的肩膀上，狠狠啄一口她的手背。这一口可不轻，瓶子差点因为发麻而脱手。

郁离气得狠狠抖动肩膀，等鸟扑腾翅膀飞走后，抬头看着落在屋顶上的杜鹃鸟群撇撇嘴，这鸟灵性，又长时间生活在这，肯定向着雁沄，知道这是在催她。

把瓶子小心放回原位，觉得就这样走不甘心，捡起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扔向鸟群，像是平静的潭水里徒然砸进一块大石头，鸟群像溅起的水花四散飞逃，她这才满意地踏风往紫霄宫的方向飞去。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刚刚啄她的那只杜鹃鸟正气急败坏盯着她远去的背影。

从第二次升仙那一刻开始，脱离她原有记忆轨道的事越来越多，到底是哪一步出现问题，在她重新升仙的阶段中，玉京到底发生了什么？疑虑越深，她想去春生殿的心情也越来越强烈。

虽然雁沄给她指了个方向，但玉京实在广阔，一望无垠，除了云彩就是挂在天上的太阳，她也是头一回去，问了两个路过的仙人才找到。

等站在紫霄宫前，和那破岛对比起来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一个巍峨肃穆，乞丐来了都能被气氛感染得挺直腰板屏息凝神，另一个是巴掌大点的养鸟场，简直不能比。

不过小仙和上神比较，确实不太厚道。

她一落地，就有人注意到她，介于所有人都知道她在何人坐下，连自我介绍都省了，直接被引领到银墨童子那里。

她注意到紫霄宫其他弟子两手之间空荡荡，除了银墨，其他弟子皆没有拂尘，看样子只有特别身份的才能有，所以银墨是太上老君贴身童子？哇，那可不得了，雁沄她何德何能……

银墨童子接过郁离递过去的箱子，“又见面了仙子，看这情景，以后都是你来送吗？”

以后？这倒是没说，难道天天来送？

“大概吧……”

“先提前说一声辛苦了，这三十瓶一共三十功德，仙子先请等候。”银墨看到她犹豫，见她不想说，没再追问。

“童子等等，功德就不必了，师傅跟我说不要功德，不知可有绫玉蟾？”她赶忙拦住他，她可没忘雁沄的叮嘱。

银墨童子歉意笑笑：“真是不好意思，若是想换绫玉蟾，加上之前存放在这功德也是不够的，不过雁沄仙子每次都会顺便带走一个陨日瓶，若仙子不急，现请等候。”

果然不出所料，这绫玉蟾一听就不是普通的法器，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能换到。

没过多一会，银墨童子捧着一个三寸左右长方形通体透明的瓶子递给她。

郁离认得这瓶子，雁沄屋里一堆奇形怪状的瓶子里最常见的就是这种。

她搞不懂收集那么多瓶子干什么，里里外外摆放地乱七八糟不说，还全是空的也不用。

“我想问下，那里面装的什么？我师傅只是个云仙，为何会给你们送那些东西？”箱子已经被拿到里间，她虚空指了一下他后面的屋子。

银墨童子循着她指的方向扭了下头，知道她说的什么后，笑容突然变得诡异：“这可不是你该问的。”

郁离被她猝不及防的变脸吓了一跳，不禁后退半步。

银墨童子看到她的反应很是满意：“怪不得雁沄仙子总喜欢逗人，原来这么好玩——只是一些蚯蚓而已，师傅用来炼丹的原料之一，雁沄仙子收集比较方便，是不是被吓到啦，小心晚上做噩梦哦。”

郁离吞口唾沫，难怪看到一个长条在动，原来是蚯蚓，也怪不得第一次见到雁沄她在地底，搞半天是在找蚯蚓。

以银墨童子报复的状态来看，差不多可以合理理解为当时给她的那根枯草根是她没抓到蚯蚓的借口，然后就顺手给她，甚至还编了个什么好东西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