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扉笑了。

那肯定相信啊，凡人信不信他不知道，他肯定是会信的。

“信，更何况咱们不都是龙的传人吗？”谢扉肉眼可见地累了，他拖着调子问，“然后呢，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没什么了，”周垣绎顿了顿，又说，“我叫周垣绎。”

“我知道，你给老头说的时候我都听见了。”谢扉摆摆手，头也不回地去了对面。

等他再走回来时，周垣绎早已没了身影。谢扉等开幕式结束后打了个招呼就走了，只需要等着晚上再来就行。

他准备去超市买点菜和熟食，这几天还是囤点菜比较好，明天开始如果真的下大雪，测试完灵力后他是绝对不会再出门的。

一进去他就被喜庆氛围包裹，头顶都是挂着的红色兔子灯笼，超市的歌单也换成了新年专辑，一首比一首欢快。

谢扉推着购物车跟随音乐点头，一个滑行，周垣绎出现在货架旁。

“谢扉。”周垣绎喊了他一声。

“好巧。”谢扉准备再来一个滑行离开。

周垣绎拉住购物车扶手，和谢扉的手隔着一拳距离。

“你这样会摔得很远。”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从谢扉身旁响起，这人还挺多管闲事。

“行，我知道了。”谢扉嘴上这么说，姿势还是没变，一副马上就要起飞的模样。

周垣绎抬了抬下巴，说道：“你不知道。”

这人盯着谢扉的脚看了一会儿，抓着购物车扶手不放开。

犟人总是难缠的。

谢扉选择放过彼此，他老实站好，转头看向周垣绎：“这样总行了吧，快点撒手！”

再不撒，可别怪我咬你。

周垣绎没得到被咬的机会，谢扉刚说完，他就放了手，末尾还不忘问一句：“你来这里干什么？”

“你别没话找话，没事找事，有事说事，没事走开，”谢扉瞥他一眼，“来超市还能干什么？！别再跟来了。”

谢扉手机响了一声，打断了他要走的步子。

他看着周垣绎，没空去管是什么消息，手机紧接着连响好几声，谢扉还是盯着他不动。

周垣绎伸出手，指了指他的口袋：“手机都开始放鞭炮了，还不看？”

“不看，”谢扉话音刚落，手机又响了起来，他立马改口，“我还是看看。”

手机终于被拿了出来，打开微信，连着蹦出来好几个群聊。

什么‘相亲相爱蛇族人’，还有什么‘今天不努力，明天灵力零’，消息最多的是一个名为‘摆渡到我家’的群聊。

谢扉点进去随便扫了眼，大多都是在问明天的灵力测试以及摆渡车的运行时间和发车间隔。

后面还有个艾特全员的消息：记住我们的暗号，我问你们去哪儿啊？你们就答，去那美好的家乡，回我那美丽的村子。

他继续朝下翻看，顺便把手机屏幕亮度开到了最大。

底下一溜的‘哈哈哈哈’，还有人发出了被废弃的暗号。

问：今天的太阳为何如此温暖？

答：因为我要回那温暖的家乡。

其实这也还好，最主要底下有人附上了明天的天气预报。

暴雪天气……

谢扉没在群里说话，默默截了个暗号的图片就锁了屏。

等他一抬头，才发现有个人的脑袋都快怼着他的头——怪不得他总觉得手机屏幕不够亮！

合着灯光全被这人挡住了。

“你看到什么了？”谢扉盯着周垣绎问。

周垣绎老实回答：“摆渡车和相亲相爱。”

谢扉立马回答：“因为全家都属蛇。”

“家里四百多口人都属蛇？”周垣绎顿了顿，“还是四号群，你家里人口好多。”

“多正常，”谢扉紧了紧握着购物车扶手的手，再次说，“别跟来了。”

飞快离开后，他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周垣绎依旧站在那儿。

好像每一次都是这样，他走了，周垣绎还在原地，一直看着他。

很奇怪的人，肯定没什么朋友。

直到去收银台结账，谢扉都没再碰到周垣绎，如他所愿，这人真的没再跟上来。

他提着满满一大袋东西走回去，在路上想着等会儿回去做点什么吃。

纠结一路，回去后果断选择熟食，简单方便快捷。

天气有变冷的趋势，他坐在餐桌边总感觉有风吹过来，可所有的门窗他都看过，全都关得好好的，按道理说不应该有风。

谢扉缩着脖子吃，叼着一块肉搓了搓双手，又点开手机看了眼天气预报。

暴雪天气不变，今夜也突然成了雨天。

寺庙今晚还有最后一天活动，谢扉还想去求个灵力测试顺利通过，就当是他测试前的临时抱佛脚。

晚上的兼职八点就能结束，去趟寺庙回来还能好好睡一觉，或者，今晚就在寺庙睡——寺庙后有一片竹林，以前碰到雨天，谢扉就爱变回小蛇盘在石头上睡一觉。

听着雨声拍打竹叶，十分催眠好睡，最主要那块石头的位置很不错，刚好上边有屋檐挡着雨水，睁眼就是月亮和竹林，闭眼就是风吹树叶和雨滴声。

谢扉想着就开心，缩着脖子吃完一顿饭，休息一会儿后，站起身拉上了家里所有的窗帘。

还记得去年的灵力测试，他是徒步去的蛇村，那边本来就偏，还设了障眼法，谢扉在外面走了很久，导致自己不仅是灵力测试最后一名，还是到达蛇村的最后一位。

就连去年的人口统计人员都说他来得太迟，所以谢扉是统计人员出了蛇村从外面给他接进去的。

前年……跟着别人一起进，大前年，碰见好心人开车给他捎了进去。

总之就是，他没有一次靠自己进去过。

此刻的谢扉正坐在客厅沙发上，调动身体内的灵力尝试控制电视开机，他试图通过此事件的成功鼓励自己：你确实有所进步。

拉上窗帘的房间变得昏暗，谢扉皱着眉伸出手掌对着电视机。

电视就和接触不良一样亮了一下，还没等他高兴，下一秒就又黑了屏。

谢扉也不气馁，转头改为控制头顶的灯，他仰靠在沙发上抬头看着灯，试图和它达成合作——只要他一发力，灯就能自己亮起来。

沟通还是失败了。

结果和电视机没什么区别，灯亮了两下，忽闪带着颤抖，最终还是无情地熄灭。

谢扉苦笑，伸出手掌看了两眼，真是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是这样，天生的？

可在他的记忆中自己并不是这样，虽然他的记忆都是乱七八糟的。

只记得那天躺在一块大青石上，他的眼前好像都是红色。

后面再睁眼时，就碰见了蛇村的人，他们问他为什么在竹林里躺着，谢扉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迷糊着就跟人走了。

就连这个名字都是他自己随便取的，但他挺喜欢这个名字，来源也很简单。

那些人问他还记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当时脑子里马上就出现这两个字，他想都不想便脱口而出。

其余都是零散的记忆，他们便也一致认为谢扉是受了伤什么都不记得。

可谢扉躺在竹林里时身上没有一点伤，就是一条乌梢蛇的模样，再没什么特别的。

窗帘也没拉开，靠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干瞪眼愣是瞪到了晚上兼职的时间，他晚饭也没时间吃，开门就直奔那条街。

负责人见他过来连忙招手，并递给他上午那套衣服，这次没有元宝，只有一张写着‘乐’字的牌子。

“拿着这个，和上午一样摇一摇走一走，牌子不用朝前递，你只需要确保字的位置方向是对的就行，”负责人指了个位置让谢扉看，并补充道，“他们分别是新、年、快三个字，等会儿会有烟花，在烟花燃放升空后立马回到这里，从左到右排成‘新年快乐’，明白了吗？”

“明白。”谢扉举着‘乐’说道。

别人快乐是真的，他一点都不快乐也是真的。

在他摇到第五趟的时候，一滴雨水落到他脸上，紧跟着就是升空的烟花。

‘乐’字谢扉赶紧回到刚开始的位置，和那三个人站在一起，人群中响起‘新年快乐’的喊声。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高兴，结束兼职的谢扉更不高兴了，雨有变大的趋势，就算不会变大，他也没办法走去寺庙。

拦上一辆出租车，他终于还是为去一趟寺庙买单了涨价的车费。

到达寺庙后还是免不了淋雨，他在雨中走上台阶进去庙里，今天夜里的人少了很多，谢扉反而变得踏实。

可能这样，神明更能认真听一听他的愿望。

他再次跪在大殿前许下灵力测试顺利通过的心愿，又在大殿前呆站了一会儿。

说实话，他不知道这些神明到底能不能听见他的心愿，小蛇的愿望和凡人的愿望被一起送到神明耳边，他的那份会不会显得更独特一些？

但愿能听见，一次也足够。

谢扉这么想着，转身朝竹林走去。

他这一天都在跑来跑去，摇的身上浑身上下酸痛，晚饭也没吃，现在变成小蛇盘在石头上时困意很快就席卷而来。

谢扉在雨声中闭上眼，雨声便也在他耳中越来越小，他想着，这一定是很香的一觉。

他做了个梦，梦里摇摇晃晃，好像躺在什么柔软带着温度的床上，又好像自己被什么东西包裹着，最后又盖上了类似被子的东西。

后半夜一点都不冷，睡着睡着竟然越来越暖和。

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的，谢扉想着昨夜也没感觉到下雪，估计天气预报又不准了。

他脑子里还在迷迷糊糊想着，蜷缩一下后感觉到身上有点重量，谢扉猛地睁眼——真的是一床被子。

“你醒了。”是周垣绎的声音。

谢扉不敢动，他只是一条乌梢蛇，他什么都听不懂。

周垣绎又开口问：“谢扉，睡得好吗？”

睡得挺好的，可他盯着周垣绎一句都不敢吭声。

“饿了没，先吃饭吧。”周垣绎离开床边，不知道去了哪里。

等他再回来时，手里多出一个盘子，里面装着几只小白鼠。

“我上网搜过，还查了很多资料，最后了解到他们都是喂的这种小白鼠，你尝尝看好不好吃。”周垣绎把盘子朝他面前递了递，谢扉扭过头埋进了被子里。

不好吃，不爱吃，不能吃！小白鼠？他还真的没吃过……

给碗鸡蛋饭也行，这盘里的东西他是真的一口都吃不下。

“不爱吃？”周垣绎又朝前递了递，掀开被子直接将盘子怼到了谢扉脸上，“还是你想吃活的，我去给你买。”

这个味道实在是不好闻，周垣绎抬起手拿起一只小白鼠，有种要拿去塞他嘴里的意思。

随着周垣绎的手离谢扉的嘴越来越近，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他开口喊道：“差不多行了！”

周垣绎先是一愣，随后手上的盘子便瞬间消失。

原来都是假的。

“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了，”周垣绎舒上一口气，笑了起来，“还好……终于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