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她自己的婚约不能退，那么她今日，总是要做点什么的。

封如月的话犹如一道惊雷，在这燕乾宫门外炸开。代母休夫，亘古未有之。更何况，这位被休的夫，还是大燕当今丞相。

“你说什么？”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相宜长公主。她今日着了一身淡粉色的衣裙，素面朝天。

封仲还僵在原地，似乎没有听清封如月的话。

“姐姐你怎可如此大逆不道，当日是你与二姨娘非要离开相府。并不是父亲所迫。难道你要把这一切都怪罪于父亲身上吗？难道仅仅是因为此事，你便要迫使父亲与二姨娘和离吗?三姐姐你......你简直是......”封若雪也朝前两步，指责道。她眼里盈满了不可置信和痛惜。

封如月眉头紧皱，寒着一双眼望着这位原书的女主角。

“我简直怎么了？”封若雪此人，容貌出众，貌似玉雪可爱。可封如月与她相处几月，又怎么能看不出她这身皮囊下的丑恶心思。

是非不辨！黑白不分！觊觎未来姐夫！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陷害庶姐！这算哪门子的女主角？骂她一句心机绿茶都是抬举她了。

相府出现贼人一事，封常青想出那等法子来陷害她。若说封若雪对此事一无所知，她是万万不信的。还有那日出了天牢被人刺杀之事，一定跟这女人脱不了干系。若不是她封如月命大，就交代在这古代了。封如月冷哼一声。

封若雪双眼猛地瞪大，竟也找不出斥责封如月的话。她身为长公主与封相之女，自幼要月亮有月亮，要星星有星星。别人吹捧她还来不及，她又怎么会料到，这个往日毫不起眼的三姐会在众人面前如此下她面子。

封若雪俏脸微红，仿佛要滴下血来。水雾渐渐盈满了她的眸子。随即，她一声不想地跑开了。

封如月：“？”刚刚说了什么？

“雪儿，雪儿.......”相宜长公主焦急唤道。

“如月，雪儿是你的妹妹。就算你再怎么不喜她，也不应该如此咄咄逼人吧。”眼见封若雪越跑越远的身影，长公主回头对封如月道。

不是封若雪圣母心泛滥了，自己跳出来的吗？“我咄咄逼人？”封如月用食指指向自己的鼻子，不可置信道。她不过就是说了两句话而已，哪里就咄咄逼人了？

周边的众人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场闹剧，时不时还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封仲见状，大为光火。但他深知此时并不是解决此事的好时机。他只得压下胸中的怒火，抓上封如月的手臂。

封仲唇角呶动，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此处在禁宫之中，有什么，回了相府再说。”他手上用力，抓得封如月的手臂发疼。

封如月挣开封仲的手，冷笑道：“父亲，您不是在生辰那日就将我赶出相府了吗？如今又要让我回去？”

封仲正欲说些什么，目光所及处陡然出现一道白色的身影。随即，那道身影伸出一手，攀上他的腕间。那人微微用力，迫使他松开了钳着封如月的手。

“相爷！”长公主惊呼道：“古晏清，你这是做什么？”她心生怒意，一双凤目凌然。

看来，得向皇兄谏言，治治这镇南王府了。

“是世子殿下！”有官员窃窃私语道。

“世子殿下可不是那般爱管闲事之人，可为何此番管的，还是相爷的家事？”一人应和。

“难道那市井传言都是真的，这封相家的三小姐和世子......”那人还未说完，便见握住封仲手腕的背影转过身来。虽古晏清的眸上还覆着白绫，但那人竟无端觉得，那双白绫下的眸子，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起，他惊出一身冷汗。

“古晏清，这是皇宫，可不是你镇南王府！”封仲冷哼一声，怒目直视着古晏清。他比后者要矮半个头。因此，本来是威胁的话语，但在封如月看来，倒是有些喜感。她不由得闷笑出声。

封仲又转头瞪向封如月。

“皇上大病刚愈，此地不宜久留。晏清倒是有一想法，不知封相可愿听一听。”古晏清淡然道。

封仲将手抽回，没好气道：“不知世子有何想法，说来听听。”

“既然相爷与三小姐各执一词，何不请个位高权重之人来做个见证呢？无论是三小姐代母休夫，还是相爷要与夫人和离。”古晏清道。

“皇上还在休养中，不宜叨扰。”封仲下意识说道。这宫中位高权重之人，当属圣上。更何况他也有私心。

虽说封如月此举堪称大逆不道，但他封仲也没有脸面成为被休的那一方，然后成为文武百官茶余饭后的笑料。

“晏清所言，并非是圣上。而是......”

“太后。”

太后？封如月有些惊讶。古晏清怎会突然提起太后？

封仲陷入沉思，似乎在考虑古晏清这个建议的可行性。古晏清站在一旁，熟门熟路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手帕，慢条斯理的开始擦拭自己的十指。他动作轻慢，带着浑然天成的贵气，叫人赏心悦目。但封仲却看得大为光火。

不停地有官员前来向他与长公主道别。直到这燕乾宫前的官员都走了个干净，封仲方才说道：“既然你执意要你母亲与本相和离，那便请太后主持公道吧。”他斜眉看了封如月一眼，冷哼一声，又继续道。“不过太后潜行礼佛，未经传召不得前去打扰。你且等到你母亲改日递了帖子，得了太后召见，再前去永和宫。”

长公主配合地点点头。

需要召见才能面见太后吗？封如月垂下眸，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不必如此。若晏清没有记错的话，封三小姐自出生之日起，便与其母享同一殊荣。进宫面见太后，可以不用通报。”他面向封仲的方向，又继续道：“不知晏清记得可有错。”

封如月震惊抬眸，还有这一遭？她看向封仲，后者的脸色越发难看。但也没有出声反驳。

这个贱人！若不是忌惮秦无双身后的秦家。早在十七年前，秦无双生产之时，她就已经遣人将她们母女送上黄泉了！可她没想到的是，她自己进宫求见太后，都要得到召见的谕令才行。可秦无双，竟然在二十年前就已经能随时入宫了。

长袖之下，长公主的十指已经深深掐进掌心。但她还要维系着表面的雍容华贵，不能露出半点对秦无双和封如月的恨意。

太后下谕令之日，距今已有二十年了。秦无双自从与秦家断绝关系之后，便日日隐于相府后院，再不露于人前。燕京第一美人的美誉也随着时间渐渐消失在记忆的洪流中。他没想到，竟然有人到如今还记得此事。

入后宫相伴太后，是自秦无双出阁之日便有的殊荣。当时，秦昭老将军与之断绝父女关系，太后身为秦无双的亲姑姑，自小看她长大，出于心疼，便下了这道谕令。

“时候也不早了，封三小姐，相爷，也别让太后与秦姨等急了。”古晏清转过身去，朝着有永和宫的方向而去。

太后与秦姨？秦姨？可是她的母亲？封如月心中划过暖意，可母亲不是在将军府吗？为何会在太后宫中？

秦姨？封仲与相宜长公主面面相觑。

“公主殿下，此番你就不用前去了。我一人足矣。若雪今日受了委屈，你作为她的母亲，该去寻着她好生安慰才行。”封仲的话让相宜长公主的脚步生生止住。

但既然封仲开了这个口，她也只能点头称：“是。”

太后所居住的永和宫，位于皇宫深处，相距燕乾宫说不上远，但也绝谈不上近。

封如月跪在永和宫内，不敢抬头。虽说她与母亲得了未经传召便可入宫的殊荣。但那时距今已经二十年了。她也不知道此番前来究竟会不会冒犯太后。

万恶的古代，万恶的封建社会。让人动不动就下跪，还得高呼谢主隆恩。真是够了！封如月在心中暗骂。

“这便是无双的女儿吗？”一道温和中带着慈爱的声音响起：“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封如月心中一凛，抬头望去。

与燕乾宫满目的珍惜奇物不同。永和宫中，装饰都以佛家的明黄为主。宫中稀奇的物件虽不多，但胜在精巧。左前方向的位置，还供了一尊慈眉善目，悲悯世人的观音像。观音像前插着三炷香。檀香缭绕间，封如月觉着，整个人的心境都平和了。

在宫人的搀扶下，太后自观音像前的蒲团起身。她手上缠着一串佛珠，朝封如月款款而来。

她着了身颜色极为浅淡的宫袍，发上没有任何首饰，显得极为素雅。眉眼间与秦昭极为相似，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姿。

“倒是个标志的孩子。”太后站在封如月眼前，将其搀扶起身。

“太后娘娘，如月此番前来。实是有个不情之请？”封如月硬着头皮开口道。

若是古晏清在就好了，她不由得暗忖到。

可古晏清，早在将封如月带到永和宫之时，便已经离去了。纵使镇南王府深受皇恩，可他到底是个外男，留在这皇宫中多有不便。

“哦？说来听听。”

封如月微怔，依照古晏清所言，太后不是早就知道她此番前来的目的吗？

果然，这宫里的人都是人精，没一个简单的。

思及于此，封如月忙道：“太后娘娘，如月此番，是为了母亲与父亲之事……”

“还请太后娘娘做主，能允了如月代母休夫的不情之请，全了如月一番孝心。”她豁出去了。

封仲便是在此时赶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