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早些时候在下雨，不用出早工。李俊芬将粗粮粥刚端上桌子，祝家奶奶煮着拐杖来了，看了下桌上的咸菜，在桌边坐下。

“老大，拿五元钱出来，老头子有些不舒服，要去镇上看看。”祝老太过来拿钱，语气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客气，和面对晚辈的和蔼。

“奶，爷昨啦？哪里不舒服，让刚子和峰子两兄弟先去看看。”刘俊芬看到自家丈夫想说话，抢先一步，“你们还不快去？奶留在这里吃早饭。”

祝刚看到老婆给他挤眼睛，拉着弟弟峰子就要出去。

“唉，等等。”祝老奶饭也顾不上吃了，这么着急去不是要露馅？她赶紧起身在很面跟着。

刘俊芬也紧随其后。

祝老奶是和自己的大儿子一家住在一起的，此时一家人正在吃饭。

刘俊芬看到桌上是半干的糙米饭，甚至还炒了一大碗鸡蛋韭菜，这已经是极好的生活了。而祝老奶口中生病的祝老爷，此刻正在大口地吃着鸡蛋，脸色红润，没有丝毫病态。

“爷，你这胃口好呀！”刘俊芬脸上堆着笑容。

“还行！”

七十多岁的祝老奶和祝老头都是喜欢老大的，一直跟着祝老大一家生活。

祝老奶吃够了没钱的苦，一把年纪依然管着家里的钱财。家里是四世同堂，祝老奶家现在住的房子里，一共有七口人，孙子孙媳妇，曾孙曾孙女，儿媳妇，加他们老两口。

看到进门来的兄弟弟妹，没有一个人起身问是否吃饭，反而加快了吃饭的速度，生怕慢一点，来人过来抢了他们的饭菜一样。

“爷，你没有哪里不舒服吧？”刘俊芬问道。老而不死是为贼，当初闹饥荒，自己的婆妈婆爹为了给自家身下一点粮食，把自己饿得脱相了。这还不够，两个老得还过来要吃的。

“大清早的，说什么呢？老二家的，你不要咒我！”祝老爷没好气地说，“我这身体，再活五十年都不成问题。”

祝老奶年纪大了脚步慢，进来听到老头子的话，心道，坏事了，“老头子，你昨天晚上不是说你不舒服吗？”

“昨天是晚上吃多了一点，没有克化，今早不就好了吗？老婆子你不要乱说。”

“奶，既然爷的身体没有什么问题，我们就先回去了啊？”祝刚说。

祝老头好像反应过来了，看了一眼自己老太婆。既然人都来了，祝老奶也不管刚才的被戳破的谎言了，说：“你大侄儿后天就要说亲了，你这个当长辈的，给五块钱张罗一下侄儿给女方的礼。”

“奶，彤彤还没有钱上学呢？我们有钱的话，也不至于不让她上学。哪里还有余钱给侄儿？”刘俊芬看不惯她奶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说道。

“彤彤没上学关我们什么事？”大嫂开口了，“那是你这个做爹娘的没本事！”

“大嫂这么说你的侄女的话，那侄儿的事关我们二房什么事？”刘俊芬不敢怼长辈，对妯娌可不需要客气，当即以震耳发聩的声音嚷道：“我这个做娘的没本事，你们本事大，那你儿子的事就不要给我开口！脸大得你！”

大嫂喝完了最后一口汤，把筷子一放，气势汹汹地立起来：“什么大房二房？爷奶还在，我们就是一家人，你的就是爷奶的，我的也是爷奶的，大家挣钱一起花。你侄儿的事就是一大家人的事！”

刘俊芬被这厚颜无耻的论调笑到了：“那你这么说，你家的鸡蛋就是我家的，我吃不了鸡蛋，我就去鸡笼捉鸡吃去。”

说罢，转身就朝外面的鸡笼走去。

大嫂这么能让她得逞，急忙追在后面。上前拦住：“不要逮我家的鸡。钱是奶借的，我可没开口，我开口了吗？我向你开口了吗？”

刘俊芬看着她这个大嫂，自己不开口让长辈开口，还嚣张得很，气得她指着鼻子骂道：“有本事你别用我们二房的钱啊？臭婆娘，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们二房拿来孝敬爷奶的，最后都进了你们大房的嘴里。MMP，吃了老子的，放下筷子就骂！你这既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的，你昨那么能呢？”

祝大嫂受到辱骂，怎么甘心?嘴上骂不过人，当即冲上来，扭住刘俊芬，就开打。刘俊芬也是做惯农活的，自然毫不示弱，两人你抓我，我挠你，打成一团。

祝老奶怕自家的鸡真被捉走，跟在后面，见到打起来，也不敢过来拉架，怕一不小心打到自己了，瞪着老二：“刚子，快把你媳妇儿拉开啊！”

祝刚也不是傻的，到了大哥家，看到人对他的态度，以及爷奶的偏心，心里一百个不是滋味。见着自家婆娘占着上风，装模作样地推了一下，实际是助力。这样，刘俊芬一得力，立马就将大嫂压在身下，一顿乱掐。

祝大嫂的儿子女儿们不好上前拉，祝大嫂的男人想拉，但先要拉开弟妹，他不好动手。

终于还是祝老头发火了：“都什么样子？要打出去打！”

祝大嫂掐够了人，占尽了便宜，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对大嫂出言道：“不要一天到晚尽想别人家的东西。”如果不是在爷奶在，她一定唾她一脸口水：脑壳有包，自家娶儿媳妇，还想别人给她出钱。想屁吃！

三人出门的时候，看到祝大嫂的二女儿，和自家幺妹差不多的年纪，一副从外面刚回来的样子，“刘婶，怎么我刚回来就要走，吃过早饭再走呗。”

祝刚看到这个乖巧的侄女儿，说道：“不了，回家就吃。”

刘俊芬看了一下这个侄女祝小燕，两手空空且干净，不像是出去干活回来的样子，那就是在门口躲着。心里冷哼了一声，是个有心计的。

最后，刘俊芬和两兄弟一起回了家，幺妹已经吃完饭去村小了。

“以后碰到大房的，就绕道。什么人啊！还想我们二房给他们出嫁娶的钱，还有没有天理？！” 刘俊芬气呼呼地对妯娌说道。

祝小燕回到家，看到她妈头发凌乱，衣服裤子沾满了泥土，边帮她拍，边哭着叫：“妈，你这是怎么了？”

李素群也是心里难受，家里这么多人看她挨打，竟然没有人真正上来拉开她，只有这个女儿关心她，也大哭道：“这是你那个杀千刀的刘婶打的。”

祝老奶大清早听到哭声觉得晦气：“哭什么哭，我还没有死呢！都怪你没本事，连儿子结婚的钱都挣不到，挣不到就算了，还连那贱人都打不过！明知道打不过，就好声好气地去借钱啊，还甩脸子！我祝家有你这样的孙媳妇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祝小燕停止了哭泣，问道：“奶，二房他们不借钱吗？祝乐不是在村小教书，每月都有钱的呀！”

祝老奶嗤笑道:“那个娃，就是个白眼狼。自己有钱自己花，她的钱从来没有拿出来，一个女娃娃，每天擦得香喷喷的，妖里妖气的。”

祝小燕心里一喜，垂头，再抬头时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奶，如果我在村小教书，一定把工资一分不剩地拿出来给家里。给哥娶媳妇用。

哎，可惜我没有这样的教书机会。”

抬头一看，祝老头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暗暗期盼自己能得到这么一个教书的机会，自己可以离那个人更近一些。

“老大家的，燕子读到哪里了？”祝老头问。

“爷爷，我初中毕业了。”祝小燕抢着回答，她的成绩在镇上的初中算是中上等，可惜那年运气不好，县里只在镇上收一个高中名额。而她奶说，考不上县里的高中就不让读了。

那年她只是第二名，生生体会到被命运扼住喉咙，那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那堂妹的运气倒是好，第二年县一中在镇上的初中招了五个人，祝乐就在其中。

那几年，她在田里种地，除此以外起早贪黑地做家务，而那个堂妹坐在县一中明亮的教室里学习，两人的命运何等的不同？

祝小燕捏紧了拳头，上次算你命大，这次，夺了你村小教师的职位，你也去做个泥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