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乐的堂姐祝小燕正在和她妈说话。
“妈，咱村小刚调来的校长不是外婆村里的吗？你应该认识的吧？不然，你今天去问一下他，像我这种情况初中毕业生，毕业时的成绩又是这么优秀，可以在村小教书的嘛？”
祝小燕见她妈在凳子上坐着愣神，双手推了推，“妈~~~”
李素群缓过神来，“村里面的老师不是够了吗？去年才去问我的。”
祝小燕说：“妈，前年你还去问过呢，结果下半年祝乐就进了村小。再说去年是去年，万一今年又有空缺了呢？祖祖已经说过了，不行就让祝乐退出来。
妈，那村小的教师一月可是有三元三角三分三厘钱，还有200个工分呢！
我攒几个月，咱哥订亲的钱也有了啊！”
也不知道那句话触动了李素群，她说：“我明天去看看。”
“别明天了，妈，凡事要趁早！再晚一些，被别人抢了怎么办？”祝小燕心里盘算，事情早些定了，她就早一点不做农活，早一天名正言顺地见到那人。
“现在要做晚饭了，我哪里有时间？再说，我去了，人家就在呀？”
祝小燕拉着她妈的手：“晚饭我来做。妈，我早一天上班，就能让哥早结婚一天！等我领了工资，妈，你就不用这么辛苦，我给你买好吃的，看看得……”
“那我换件衣服去看看。你赶紧把饭给煮上。”李素群说：
祝小燕悄悄地翻了一个白眼，她妈就知道偏心她哥，重男轻女，等她以后，哼！
村小下午四点半就放学了，祝乐收拾了一下桌上的书本，离开，她不是最后一个走的，临走前到后面的桌上，扫了一眼桌上，花生已经不在了，打招呼：“王校长，我先走了。”
花生是祝乐抓给各位老师的，一人一把，这可不是贿赂。
王林笑着对祝乐说：“小祝老师不错，听说你班里的学生现在下课时间也在学语文。”
祝乐说到：“那是，小朋友还是很喜欢吃的，几颗花生换得他们认真学习也是值得的。”眼珠一转，又转了口气放低声音说道，“校长，这不违反什么吧？”
“不违反什么，就是学校穷，发不出奖励。难为你自掏腰包，这么用心教他们了。”王林说。
祝乐吐了吐舌头，走了。
王林坐在桌前，想到学校的发展，但愿在这年轻一代的带领下，村小里也能多出几个人才，这样，他心里就踏实了。
忽见门口影影绰绰，“谁？”
李素群走到门口：“是我。”
王林惊讶，站起来看看四周无人，压低声音说道：“素群，你来这里做什么？”
李素群浅而淡的笑挂在脸上，走近：“怎么？我不能来？还是我不能找你？”
王林叹了口气，“大家都有家室的，何必呢？”
李素群脸带讽刺地说道：“我来就是想问问王校长，这学校的教师职位可有空缺？我女儿能不能过来教书？”
王林说道：“学校就这么大，加上我，一共六位老师。一个人负责一两个班，大家都盯着呢，哪里有空缺的职位？”
“那不行！”李素群提高了声音：“我女儿初中毕业，毕业成绩是第二名，她就想在这里教书。”
王林说道：“素群，你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蛮横不讲理。这是上面规定的教师人数，一个萝卜一个坑，我也没有办法。再说，我才刚来几个月，地皮还没踩热。”
“那如果把祝乐辞掉呢？不就能挪出一个位置了？”李素群又问。
“小祝老师教得好好的，她甚至愿意为了提高学生成绩，自掏腰包买奖品给学生，激励他们的学习主动性。这样的好老师，我有什么理由辞掉？”王林反问。
“那她自己辞掉工作呢？”李素群弱弱地问。
“不可能！如果她不喜欢这份工作，不喜欢她的学生，她为什么要自掏腰包买东西给学生？”王林说得斩钉截铁，想到自己的口气有些强硬，又婉转了一些：“素群，你和小祝老师是一家人，一家人要想着一家人好。”
李素群也知道祝乐不可能主动辞去教师的工作，有些失望地问：“就没有办法让我的女儿工作了吗？她想去工作也是为她大哥，她大哥要订亲了，家里拿不出钱……”
“现在眼下国家提倡简朴，一切从简，彩礼聘礼都不要了，自由恋爱，自由结婚。”王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意味深长地说：“和我们那时不同了。”
李素群说：“这有什么办法？女方要不了彩礼，人家就不嫁，我有什么办法？总不会去告他们吗？告有用吗？人家不嫁就是了。”
王林面对这样的问题也无法，何况，他也没有义务。能如此耐心，已经看在当初年少的情分上了。王林沉默地听她讲完，缓缓说道：“素群，这是你的家事！”
李素群的眼里闪过恐慌和无助，惊恐地说道：“不，不，不！这不是我的家事，你不能不管你儿子！”
李素群的话将王林吓得一惊：“你说什么……儿子？”
“祝文是你的儿子”李素群一字一句顿着说，“我给不了儿子的好的未来，不如交给你，这么多年，我也累了。”
王林却是被李素群的话给震动了，他有三个女儿，唯独没有儿子。外面虽然四处充斥着新思想，反对歧视妇女，他也不歧视，但是终究是觉得没有儿子，人生是缺憾的，不完美的。
王林的心乱了，惊喜和惊吓撕扯着他。
同时理智让他想到现在的处境，让李素群先坐下，他先想想。
片刻过后，从怀里掏出仅有的五元三角钱，“你先拿着，工作的事情……工作的事情现不好说，我再想想办法。”
李素群接过钱，心里松了一大口气，这么多年，瞒着祝家，她真的是很不容易。拿着这钱，她不亏，至于以后，以后有人帮她了，她可以轻松一些了。
王林将她送到学校门口，小声说，“你先回去吧！”
*
祝乐拿了一些韭菜出来，交给大嫂：“大嫂，这是我爸他在河边发现的，我让他领着我回去挖回来的，咱把它种上吧？”
刘俊芬看到小姑固然将韭菜带回来了，也不想打击她的积极性，遂拿了锄头，在菜籽杆旁边挖了一溜地种上。
彤彤也在一旁看桌：“小姑，这就是我们前天吃过的，用来炒鸡蛋的韭菜吗？”
祝乐回答：“是啊，彤彤可要照看好，别让大鸡来啄。”
彤彤歪头道：“那我们给它编个笼子罩起来吧！”
祝乐倒是有兴趣，“好啊，你用什么编？”
彤彤说：“用竹子编啊！我看我爸就是用竹子编的！”
两人最终还是找祝老二，他比较好说话，且不会问来问去，只会被问：“二哥，这框可要编得不透光不？”
祝老二不停歇地干着手里的活，边回答：“不透光？除非里面糊一层泥巴.”
这倒是好思路！
最后几人折腾了一番，终于做了几个不透光的框，祝乐看着细高的竹筐，满意！
母鸡又在叫，苗苗跑到厨房，叫她妈。刘俊芬出来，到鸡窝里捡鸡蛋，叹了一口气：“这两天，就只捡了一个鸡蛋。”
是呀，大家饭都堪堪温饱，哪里有多余的粮食喂鸡。这鸡完全是靠放养，还有家里的小朋友和祝父挖的蚯蚓，勉强养着五只鸡。
“二哥，帮我编一个半人高的竹筐。”祝乐说。
祝二哥也不问为什么，拿着剩下的篾条，哗啦哗啦地编起来。
祝乐将竹筐放到一平米的空间中，嗯，这样好！西瓜可以腾一点儿地出来，可以种五分之一平米的稻子。实践了一下，这一点地，一天可产一斤的稻谷！
物尽其用，就要做到极致！
鸡蛋的营养全面，可以的话，每人每天最好一个！
吃过晚饭，祝乐带着彤彤一起去村长那里开介绍信。村长是个四十多岁的人，矮壮矮壮的，祝乐按辈分叫他“三爷”。三爷坐在自家门口，旁边的高凳子上放着一个大陶瓷缸。
“三爷，吃过饭没有？”祝乐招呼，彤彤也乖巧地叫“三祖”。
“吃过了，彤彤乖啊！乐乐过来开介绍信啊？”三爷说。
“嗯，我明天去我姐那里。”祝乐回答。
“我到村上去给你开，章在那边。”三爷起身端起陶瓷缸。
“爷爷——”五岁的小孙子追出来，也要去。
祝乐抓了一把花生给三爷的孙子，三爷看是花生，也就没有拒绝，让孙子谢过幺姑。心想祝家这幺妹子是比以前要醒事了。
拿到介绍函，回家的路上，祝乐抓了两把花生给彤彤：“明天幺姑不在家，你要帮幺姑照顾好韭菜，不要让苗苗把韭菜盖子揭开了。”
“没问题！幺姑，给你吃个鸟蛋，下午烧的！”
“哪里来的？”
“我用二十颗花生米和陈老三换的，他今天掏了鸟窝。”彤彤说。
“聪明！你用花生换，是花生吃够了吗？”
“不是，你说了花生不能吃多，又说过吃鸡蛋好，没有鸡蛋，我就用花生米换鸟蛋！幺姑，可以吗？”彤彤说。
想到现在的形势，祝乐说：“可以，但是不可以让别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