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应该是一群人，不，一群鬼。

话音刚落，一个长头发，身穿大红袍的女鬼现身了，她的脸特别白，像是纸糊的，眼睛像是两个血洞。

她龇牙咧嘴，凶巴巴的说，“你是何人，胆敢来闯鬼城？”

卫灵并不怕，“我就是一个修士，因为好奇，所以来看看。”

女鬼旁边一下子涌出来七八个鬼，有男有女，有高又瘦，其中一个是六七岁的稚童，忽然舔了一下舌头，馋的都快要流口水了。

另一个妙龄女鬼，除了脸格外白，瞧着最像人了，她咯咯笑道，“银杉姐姐，咱们这儿倒是好久不来生人了，这修士的皮囊不错，你不要，便归我了啊！”

说完便张开了血盆大嘴扑过来。

卫灵敢来鬼城，自然也是做了一番准备的，她自袖内拿出两张符扔出去，那女鬼哇哇大叫，很快就不动了。

这是她从千问机买的符纸，卖给她的老道信誓旦旦的说，哪怕是厉鬼，一符也能致命。

现在来看，效果的确还不错。

只是她高兴的太早了，那女鬼突然挣破符纸站了起来，还破口大骂，“这符纸真臭，定然是用了假朱砂写的。”

女鬼冲卫灵一笑，甜甜的说，“姑娘，你这符纸是不是从千问机买的？你被骗了。”

那稚童阴恻恻的笑了，“千问机那帮老道，比我们鬼还会骗人！”

既然符纸无用，卫灵便不扔了，挥剑便砍。

七八个鬼霎时间围上来，纵是她的剑再快，也被鬼们扯了衣服，拌了两脚，有个鬼忽然口喷黑雾，一股子腐臭之味，把她呛得不行。

红袍女鬼趁机勒住了她的脖子。

卫灵情急之下，催动了内力，指间迅速迸发出一串串火花。

鬼没有肉身，按说不怕火烧，可她这是灵根之火，亦可焚烧鬼魂。

七八个鬼被烧得嗷嗷乱叫，灰溜溜的逃了。

卫灵将外面的披风系好，继续往前走，那火光之处看着近，实则也走了半个多时辰，才终于看到了一处高高矗立的黑色大门。

两旁俱有身穿黑衣的鬼修士守着，因戴着面具，看不出长什么样。

其中一个喝道，“所来何人？”

卫灵上前笑着说，“这位大哥你好，我是一名修士，因好奇，想进去逛逛。”

两个鬼修士对看了一眼，觉得这事儿挺奇怪，他们鬼城虽然不是什么歪门邪道，但也绝对不是随便闲逛的地方。

卫灵此时却饶有兴趣的往里看去，里面也有街道，也有摆摊子买东西的，不少鬼修走来走去，很像人世间的集市。

只是离太远了，看不清他们卖的是什么。

两个鬼修士同时说，“不可。”

卫灵自袖内拿出两块上好的血灵石，说，“两位大哥行个方便。”

这雪山之巅，选做修炼的地方倒也不错，足够清净，也可远离各世间的喧嚣，只是空气稀薄，灵气也太少了。

两个鬼修看到这么好的灵石，果然立马就各自抢了一块儿。

其中一个从怀里掏出一个黑乎乎的纸牌，说，“你若想进去，可去东边小侧门，这边不行。”

卫灵拿了牌子去了东边，走出去老远，果然看到有个小门，只有一个老婆子守着，她坐在椅子上，正在低头嗑瓜子。

仔细一看，嗑得并不是瓜子，而是带血的虫卵。

她抬起头，一只眼睛被剜去了，半边脸上全是血。

老婆子看看卫灵，却是笑了，和善的问，“姑娘有什么事儿？”

卫灵赶紧把纸牌交给她，老婆子看了看，又说，“姑娘，你真要进鬼城？”

“对。”

老婆子没再追问，身子不甚灵活的站起来，一跳一跳的打开了窄门。

雪山上本来就冷，一入鬼城，更是阴风阵阵。

卫灵将披风的帽子拉下来，遮住了多半个脸，这才大步往里走，走了十几米，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十分好奇这里买卖的都是什么，所以是往集市的方向走的。

没想到那些鬼修们看到她，一个个都停止了原本的动作，齐齐伸长脖子看她。

卫灵有些紧张，脚下放慢了速度。

她看得那本书卷上说，鬼修们虽然都是鬼，有的还是厉鬼，但能进鬼城的，都要经过油煎刀山的考验，且必须一心向善，才能免了孟婆汤去下一个轮回。

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吧？

离着那些摊子仅十几尺的时候，一个女鬼修实在等不得，急急的跑过来，问，“姑娘是不想要自己的肉身了吗？”

“说吧，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一一照办，管保把你的仇家都杀得一个不留！”

另一个女鬼修也走过来了，“四娘，你不要见到一个活人就想占人家的皮囊，若被城主知道了，肯定不但要把你赶出去，还要将你魂飞湮灭！”

女鬼修笑了笑，问，“这位姑娘，你来咱们鬼城，有什么事儿吗？”

卫灵说，“我就是好奇，所以来看看。”

她这理由实在有点牵强，普通人谁会想到来鬼城看看，除非是不想活了。

一大群鬼呼啦啦的都围上来了，七嘴八舌，大都说了和第一个女鬼差不多的话。

卫灵此时便知自己说错话了，便改口说，“我来见城主的。”

鬼修们自然不信，一个大个子男鬼笑道，“我们城主出去办事儿，都一个月没回来了，姑娘，你到底所为何事，说给我们听听，我们定会帮忙。”

他旁边的人附和，“是啊，姑娘敢一人独来，想也是信任我们鬼修的，不若讲一讲，等城主回来，我们便立刻禀报。”

卫灵被缠得没法儿，正想着编造个什么理由，忽然走来一个鬼将军，高声怒斥道，“都围在那里干什么，马上亥时三刻，集市该散了。

鬼修们似乎很怕他，一个个溜得飞快，有些连摊子上的骨头陶珠等物都忘了拿走。

鬼将军对卫灵也是好奇，鬼城好久没来这么新鲜的活人了，他客气的笑了笑，“姑娘，你找我们城主，却是不巧了，城主要下个月才能回来。”

“让姑娘白跑一趟了。”

昏暗的火光下，卫灵盯着她身上已经生锈的盔甲仔细辨认，不是今朝，亦不是上朝，那就是至少在两百年之前了，她说道，“多谢将军告知，冒昧的多问一句，您多少岁了？”

鬼将军朝云一怔，很多很多年前，她征战沙场，被乱箭射死而亡，死后魂魄就来到了鬼城，一开始是不分昼夜的修炼，后来以鬼身挑战各大秘境，这样的日子也已经过了很多很多年。

对她来说，时间若流水，也如凝固的寒冰。

都快忘记自己多少岁了。

也有很久没人问她了。

“五百二十八岁。”

卫灵听了立马跪下了，“将军，在下有一事相求。”

朝云问，“你有五百年前的事儿想要打听？”

卫灵点了点头。

这集市是在鬼城的开阔处，她们在这里说话，修为稍微高一点的鬼修便能听到，鬼将军说，“姑娘若不嫌弃，可去屋内详谈。”

卫灵冻得打哆嗦，说，“好。”

很显然，鬼将军在鬼城的地位很高，她住的屋子看起来和人间差不多，外头也是个厅，还有个小鬼端来了一杯茶。

那茶水透着淡淡的血色，也不知如何做成的。

卫灵开门见山的问道，“将军，我是蓬莱卫氏，您五百年前听说过吗？

鬼将军想了想，“蓬莱卫氏？你是卫氏后人？”

卫灵点了点头。

朝云犹豫了一下说，“我之前曾在登州带兵，倒也有所耳闻，卫氏在当地算是大户，不过，真正发迹，是卫无涯娶了徐氏女之后。”

“很快就便结了金丹，化了元婴，没几年便有了化神期修为。”

“不仅蓬莱，整个修真界都为之震惊。”

卫无涯便是卫家的老祖宗，如今的玄月宗掌门。

“后来有人传，说那徐氏女不但貌若天仙，而且还是绝佳的炉鼎体质，可助人成仙。”

屋子里也不知道烧了什么，有些闷热，卫灵将帽子拉下来，皱了皱眉头，“徐氏？”

蓬莱虽有姓徐的，但并无姓徐的大户，若徐家女天资那么好，不会籍籍无名吧？

朝云盯着她的脸，愣住了。

子女肖像父母，或者祖孙相似，这都是很常见的，但中间隔了二三十代，还能如此相像的，人间绝无。

那徐氏女，她曾见过的。

卫灵长得竟和那徐氏一模一样。

这却怪了。

朝云点点头，“对，不过徐氏一族后来葬身火海，没留下任何后人。”

当时这是轰动朝野的大案，登州府兵不够，求了他前去协办的。

徐府被烧的干干净净，什么也没留下。

一个小鬼伏着地滚进来，瑟瑟发抖的说，“将军，副城主又发疯了，要把我们油炸了下酒。”

朝云站起来就往外走，卫灵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过去了。

外面真的好冷，还杂夹着众鬼的□□声，她忍不住又打了个哆嗦，好在这副城主住的不算远，很快便到了。

屋门大开，乱糟糟的东西撒了一地，有骨头有陶器，还有一些刻着奇怪花纹的珠子，一个胡子拉碴的老头，喝得醉醺醺的。

这位副城主看起来有点奇怪，浑身都散发着神棍的气质，身上穿得却是皱巴巴的前朝官服。

此刻他手里提着好几个小鬼，已经摔了几个来回，地面都被砸了一个坑。

小鬼们一个个瞪着血红的眼睛，惊恐不已。

朝云走过去将小鬼们夺下，不客气的说，“郭大人，您再这样胡闹，等城主回来了，定然会有重罚。”

那老头不甚在意，倒是瞅了卫灵两眼，“这是谁家的小娃娃，胆子不小啊，鬼城都敢来？”

卫灵冲他行了个礼，“晚辈来自蓬莱，是卫氏女。”

没想到那老头瞪了瞪眼，愤恨的说，“卫无涯的后人？不人不鬼不妖不仙的怪物，怎地到我们鬼城来了。”

“还不快走！”

卫灵听了心颤，急忙问，“前辈，您认识我们家老祖宗，您能跟我说说五百年前的事儿吗，将军说，老祖宗娶了徐氏女，是白昆徐家？”

蓬莱有很多岛，有一小岛名叫白昆，岛不大，其中徐姓最多，岛主也姓徐，勉强算是个大户人家。

老头儿哼了一声，却不肯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