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恨从来都是一起的。
只要恨意不停，爱意就不会消亡。
简今安想：她终于赢了那么一次，哪怕代价是两败俱伤。
她看到顾知亦面上的血色，在这一瞬间退了干净。
【宿主，时间到了。】系统在紧要关头出声。
脑海里响起的提示，伴随着身体的轻盈感同时袭来。
“不，不要！”顾知亦的眸中忽的浮出大量惊惧。
他脚下趔趄，迅速朝简今安扑去，“无论你在做什么，你都快给我停下！”
“简今安！你听到了没，我让你停下！”
可顾知亦的手终究没拉住什么，阳光下，简今安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渐渐的，她的笑容也令人不大看清。
“顾知亦，我不爱你了。”
“我不要你了……”
本是万里无云的日子，此刻霞光大盛，在最后一语落下后，简今安的身子化作了虚无。
顾知亦呆愣在原地，全身不受控制的抖动，他的血肉仿佛在这一刻被吸食了干净。
心忽的停止了跳动，顾知亦竟不知道怎么去呼吸，慢慢的，他好像回过神了。
“不，不可能的。”
“不会的。”
“她不会离开我……”
顾知亦向前一步，想要去寻，却止不住的双腿的疲软，“扑通”一下猛跪在地上。
常理寻来时，便看见眼前这幕。郎君一人独坐在地，素白宽袍下却像是能够看见他的灵魂，孤零零的，叫人心疼，又不敢靠近。
“公子……”常理去喊，可却怎么也喊不醒他，常理伸手轻碰他的肩，“公子。”
这一声便重了许多，顾知亦终于清醒了过来。
他抬起头，紧抿着的唇下是一片鲜红。眼眶红的似沁出血来，顾知亦蓦地开始喘息，胸膛起伏的弧度令人害怕，害怕他下一秒会因为缺氧而窒息过去。
鬓边的发丝也随着风不断散落，没有剧烈挣扎、纠缠，甚至他都拉不住简今安。
就这么让她走了。
凭什么！凭什么她说不要他，就不要他了。
一瞬间，顾知亦眼中浓浓的悲伤又化成了不甘。
可，为什么不要他呢？
他那么迁就她，他甚至可以将性命都给予她。
他可以随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是他付出的还不够多吗？
那，到底，怎么样才算是爱呢。
新皇的登基还在继续，喧闹的号鼓声掩盖了所有的动静。
所有人都不知道，权贵如此的太傅竟经历着这样的伤痛。
蓦地，顾知亦发出了一声极轻的笑声，他嘲讽自己，“常理，你说简今安爱过我吗？”
他开始怀疑，若是爱过，又怎么会忍心看他如此难过，又怎么能如此决绝的将他丢下……
常理深怕刺激到自己公子，“简姑娘肯定是爱的。”
“不！她不是！”顾知亦猛的抬头，眼神中带着一股莫名的疯狂与尖锐。
顾知亦直视常理，一字一顿，“她根本不爱我！”
只有不爱，才会弃之如敝屣。
只有不爱，她才能走的那么潇洒。
一波又一波的情愫排山倒海的袭来，压的顾知亦心口泛疼。“反哺蛊”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在心房上不断扭动。
它张开细碎的牙齿，用牙尖去啃食血肉。
“嗯……”难耐的疼痛从心房传来，顾知亦根本承受不住，仰头望天，“啊！”
——
三年后
太和宫
自从简今安走后，顾知之变得越发沉稳了，也愈发消瘦了。
曾经的他如天上明月，郎艳独绝。
现在的他身上总弥散着淡淡的酒气，面容也总有着几分难掩的病态，眼底的淡漠叫人不敢靠近。
顾知亦如今虽不在朝为官，但初阳仍会时不时找他来商量朝中事务。
这一日，初阳在解决了河南水患后，又老话重提，“你就准备一直这样下去？”
这三年里，顾知亦每一日都在寻找简今安的消息，莫说本朝国土，只怕是全天下的地界都叫他翻了个遍。
这般情况下，别说一个人，就连死了十几年的尸骨恐怕都能找到了。
初阳劝诫道，“老师，朕这有一个和‘她’长的很像的人，你见上一面吧。”
顾知亦整理书简的手顿住了。
这是在折辱他的感情。
若是能够替代，他早就放下了，何必还要苦苦找寻那么久。
可顾知亦又敏锐的察觉到了此事的不同，即使初阳尊称他为老师，可他的自称仍暴露了内心。
看来，这是非见不可了。
欣长的手微微曲起，顾知亦眸中的异色漠然无比，“谨遵圣逾。”
初阳所说的女子，是新上任兵部侍郎的义女。他初掌前朝，急需自己的人马来巩固地位。
这些年，顾知亦虽还是辅佐他，可说到底没有职务总叫人不能完全放心。
兵部侍郎是鞑靼族的人，他的义女若是能和顾知亦结亲，初阳便能紧紧的抓住顾知亦这个人。
毕竟，没有什么比姻亲关系更牢固了。
——
日子到了三月十六，兵部侍郎的夫人设宴这天。
这几年的时光终是让人成长，就连初阳这个粗人都学会了委婉。
单让顾知亦一人去看，显得太有目的，也难免叫人抗拒。
可若是少年少女们聚在一起，那期间发生的事情可就不言而喻了。
鞑靼族的人以马上起家，因此兵部侍郎夫人的这场宴会，也有别于寻常官宦。
他们将宴会的地点移步于郊外，又发出帖子让每位前来的宾客换上骑装，美名其曰的让大家打马球松快松快。
郊区外满山的桃花，正是盛开的季节，微风拂过花瓣如雨一般落下，众人看去纷纷赞叹美景。
此时，顾知亦姗姗来迟，他身着宽袍，脚下踩了一双木履，一头乌发并未束起，端的是一副懒洋洋倦怠的模样。
只这妆扮，任谁看了知道他并无下场的意思。
兵部侍郎的夫人赵戈，看的有些泄气，“夫君，你说这顾知亦能看上今儿吗？”
这些年，顾知亦虽无官身，可皇帝对他的态度是许多人都看在眼里的。
不少世家权贵，都想拉拢住这个经历过两朝的郎君，私下使得手段可谓是多不胜数，这其中不排除美人计等。
可兵部侍郎齐淮，却对自己很有信心，“夫人莫要担心，我们今儿的容貌，放在京城可是数一数二的。更何况……”
何况，他是按照画像找的，普天之下再也没有比他这个“女儿”更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