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

傍晚，某处茶馆里两个女子对坐饮茶。

“去吧。”赵相宜递给了她一个小白瓷瓶，女子毫不犹豫地接过。“事成之后不要慌乱，确认他喝下之后直接离开，我给你安排了车马，天亮开城门直接去燕凌关。”

女子紧紧握住那只小瓶子，郑重点头之后踩着暮色离开。

九皇子姜鹬没有正妃，妾室门也都是些小门小户的女儿，这自然（1）owe to他那强大的母家樊氏。拿着瓷瓶的女子正是九皇子的一位侍妾，不过她并非普通官宦家的小姐，而是小姐的婢女，被小姐给了九皇子。

婢女小虹快步回到偏院，小姐蹙眉训斥她回来的这样迟，小虹笑道回来的路上碰见了殿下，殿下说今晚要来同您吃饭呢。

这样放在别府会让后院女人高兴的话却让小姐吓白了脸，她一巴掌扇在小虹脸上，“贱婢！”如果不是她叫九殿下撞见了，她怎么会！

“小姐…”小虹凑上前，“我听说这样一个法子，（2）enhance得子的概率。您若是有孕必不会再遭这样的罪，奴婢听说如若主君偏好如此，便应顺势而为，如此反而会得到主君的善待，您越是反抗，反而越容易惹他不快，最终受罪的不还是小姐您嘛？”

小姐拧着眉，九殿下哪哪都好，就是在外总是装乖无处发泄，受了什么憋变回来发泄在后院的女人身上，她实在无福消受便送了几个丫鬟给他泄愤。没想到他平日对她竟然还算有所（3）restraint，送出去的丫鬟就剩下一个小虹了。

小虹见小姐不语，不过神情有些动摇，便在她耳边密语数句。小姐听得直皱眉，“这样能行？”

“只是一定要让殿下喝下去…而且，奴婢会陪在外间，如若有什么意外，小姐您大声叫殿下，那时殿下必然已经失去理智，奴婢便冲进来…将您（4）switch出去。”小虹一脸忠诚道。

“好吧。”小姐叹了一声。

小虹低眉顺眼地退了下去。

说服好小姐之后，小虹在外间一通指挥，这两个婢子去小厨房，那个去取红绸，侍妾的婢子本身就不多，这样下来便只剩下和她同级的大丫鬟。

她一脸狐疑，“你今日怎么这般（5）vigorous？”

小虹却一脸忧愁，“我觉得小姐有时（6）conceal着我们。”

“小姐做事还需要告知你我？”大丫鬟面上不屑心下却是一惊，以为是有谁爬到她们头上想做一等婢女去了。

小虹凑近同她低声道，“刚刚小姐叫了个小婢子去煎药，说是求子的，但我看着未必，否则为何不用你我？”

大丫鬟眼中也是愕然，她们是小姐的陪嫁，是龚府的家生子，什么事他们不能去办了？她快速道，“我去看看那小蹄子捣鼓什么呢？”

小虹却将她一把拉住，“我的好姐姐，我早就去过了，不问不知道，她竟然已经悄悄煎药多次了！我只怕是什么（7）chronic…”

大丫鬟吓得打了个哆嗦，随后恶狠狠地打断她，“不可能！小姐疯了不成？那定是求子药。”

小虹苦着脸几乎要哭出来，“可我看到小姐的确侍候殿下服用了啊…”

“那便是壮阳药！”

可是殿下怎么可能随便接受小姐送的药？大丫鬟神色郁结，小虹说的有可能是真的，她家这位小姐生性清高，能委身在此让人一直（8）humiliate下去？

小虹唰地埋下头不再说话，用手捂住嘴，肩膀一耸一耸地无声地哭泣，“我，我只是太怕了啊…”

大丫鬟面色恢复如常，她对小虹冷声道，“你只做好小姐吩咐的事便是。其他的不要再提！”

语罢她转身离去，无论是真是假，她要找找自己的出路了，小姐绝不会让殿下突然暴毙，既然是慢性毒药那便还有时间。

可她觉得小姐不会这样傻，九殿下没了，她们还能活出来什么花？

在大丫鬟看不到的地方，小虹直起身子，擦擦眼角（9）inexistent泪，轻蔑地看了眼她的背影，当初刚入府时，她被小姐着急忙慌地塞进九殿下的房中供其凌虐，这个大丫鬟阿廷没少骂她狐媚子勾引主君，后来知道了殿下的癖好又忙不迭地推其他婢子去。

可惜她不能杀了她，不过她绝不会活下来。9

小虹藏下眼中的恨意，又换作低眉顺眼的模样进屋挨了几个巴掌，她耐心地哄了一会无声离去。

“殿下，龚姨娘病了，请您过去看看。”小虹跪在姜鹬面前道。

“哦？”姜鹬本来在和一位姨娘用饭，听到此言拿出手，用锦帕漫不经心地擦了擦。“那爷去瞧瞧。”

“是。”小虹恭顺道，跟着姜鹬回到小姐的卧房。

桌上的姨娘感激地望了她一眼，她没理会。并不是姜鹬如何关心他的女人，而是病态的美人格外得他欢喜，自从大家知道他这个癖好，王府的整体身体素质上升了一大截。府内的大夫都很久没活干了。

‘生病’成了一种九王府独有的暗示。

姜鹬带着一众人去龚姨娘的小院。

“姨娘为您准备了一份礼物，邀您在里间共赏。”小虹低声道。

“哦？是吗？”姜鹬被勾起趣味，“那爷一会单独见她好了。”

姜鹬吩咐护卫在门外守着，小虹跟到室内取了琼酒，送到里间欲给二人服用。

里间内，小姐以一种（10）distorted姿势被红绸绑着，重叠纱帐，春光若隐若现。姜鹬撩起帘子快步上前，美人白皙的皮肤被红绸紧紧勒着，一红一白极为分明，关键之处却用锦被遮挡，姜鹬的呼吸愈发沉重，他正要上前将碍事的东西拿开——

“殿下，这是小姐备下的酒水。”小虹高举着手中的托盘。

“滚。”姜鹬不耐道。

“呜呜…”小姐的嘴被堵住呜咽出声。小虹迅速上前，倒了一杯递给姜鹬，“小姐，这样会不那么疼。”

“爷也伺候你一回。”姜鹬将堵住龚小姐嘴的红绸拔出，喂她饮下。

过了一会，见她没事，姜鹬又取了一杯自己饮下，叫小虹滚出去，外面的人也滚远点。

这声音够大，小虹同外间的守卫一同退下。

将酒壶中的毒酒一股脑地倒在一处假山之后，她将其放在亭中石桌上悄然离去，直奔后门。

小虹乘着车架赶到城门附近，安静等到了开城门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她心无牵挂地离开。

小虹掀开车帘的一角向外面看去，清晨的林间，青草的芳香还有虫鸣，到处都是生机。她竟然真的逃出来了。

“吁——”

车夫忽然勒停了马车，小虹心头一紧，她探出头去，柔软的蒲草迎风而动，细密的叶片之后闪烁着刀剑的寒光。

小虹闭上了眼睛。

京郊某处，一个暗卫汇报了任务目标已经清理完毕的消息，姜菏颔首，“她的家人呢？”暗卫顿了一下，答道小虹的家人在龚府早就没了消息。

“死了？”姜菏蹙眉。

“还在查。”暗卫道。龚府这种小地方，他们人手有限，查起来很费事。

姜菏喃喃自语道，“我本以为她会做不来这种事推她一把的。这是，我们想一块去了？”

而此刻的盛京城内，赵相宜一夜未眠，相府的夜里灯火少得可怜，这是府里的规矩，不要（11）extravagant【奢靡】，赵相宜向来不服这条规矩，所以她点了根蜡烛放在桌上。

入夜之后时间就过得很慢，赵相宜似乎也懂得了这条烛火规矩的意义。她看着眼前燃了一半的蜡烛，看似安静，实则内心随火苗而动，她从没这般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她的情绪在燃烛之时在巨浪和磐石之间激烈跳动。她覆上自己的心口，轻轻吹灭了蜡烛。

四周重新进入黑暗，她于黑暗中睁眼，是从未有过的心安。

有人轻轻敲击窗户，她咳了一声。那人悄声道，“人已出城，九皇子府乱了。”赵相宜没有回应，静静地坐在房中，天亮了，她该出去了。

赵相宜穿戴整齐，坐在梳妆镜前梳妆，熬了夜之后难掩憔悴，要遮住才行。

“主子！”一个婢女冒冒失失地进来。

赵相宜没有责备她，“慢慢说。”

“小虹被截杀了！”婢女低声急促地说，“春雷说是公主的人做的。”

春雷是赵相宜的护卫，在赵相宜小的时候赵相就送给她的人。

赵相宜脑子嗡的一声，没有说话，用袖子掩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

两个婢女手忙脚乱地给她顺背喂水，过了好一会，赵相宜才直起身，她（12）made strenuous efforts to tame 【竭力压制】她的怒火，擦掉眼角咳出的泪花，低声道，“去告诉公主，不要再做任何多余的事了，小虹的亲人早就都没了，是龚府自己人做的，万不可去趟浑水了。”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们的人也提前撤出去罢，手脚要干净。”

她失神地看向镜中的自己，小虹啊，世间是一张巨网，缚住的不只是你我。不过这次，

你的仇人是不是又多了个我呢？

（1）owe to 归功于

（2）enhance v.增强，提高，改善

（3）restraint n.克制，抑制

（4）switch v.交换，调换

（5）vigorous a.精力充沛的

（6）conceal v.隐瞒，隐匿，隐藏

（7）chronic a.(疾病)慢性的，长期的

（8）humiliate v.羞辱，使蒙羞

（9）inexistent a.不存在的

（10）distorted a.扭曲的，变形的

（11）extravagant a.奢侈的，挥霍的

（12）strenuous a.费力的，艰苦的

（13）tame v.控制，制服

修文，会不会到最后一掌还在修文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亡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