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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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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初带着新的鹿皮短靴敲门进来时,看见坐在床边一身凌乱乌发披散却神色自若的宁颂微时,杏眼圆圆瞪起,默默倒吸了口冷气,“夫,夫人……”她心中难过鼻头又是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又生生忍住,手里的鹿皮靴都被捏的变了形。

萧霁眼风瞥过,起身从如初手中拿出短靴,径直走到床边。

宁颂微眼睛微微睁大,望着萧霁半跪在榻前,握住她的脚,替她穿鞋,有些愣神,甚至于忘记了挣扎。

如初看到这场景,神情有几分严峻,手指也绞在一起,她大胆偷眼往凌乱不堪的床榻内看了一眼,大部分被被褥遮住看不到什么,心中所想便更是难以证实,于是暗自咬了咬牙心里对萧霁咒骂不止。

夫人成亲两载还是完璧之身,萧霁这等叛军亡国之辈,就这样生生占了夫人的清白,她实在恼恨,若日后有幸与姑爷重逢相聚,夫人要如何自处?

“若是饿了,寒锋会陪你下去用饭。”萧霁替宁颂微整理裙摆,嗓音沉润微哑。

她想起自己曾故意气他时说的话———不仅要鞍前马后,还要端茶倒水,提裙拿鞋。清眸隐有怅然之色瞬息而过,她语气生硬,“素筠功夫不差,有她陪我就够了。”

萧霁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她是徐冉的人,你信她会真心侍奉你?”

“我信他。”宁颂微站起身来,看向萧霁,眸光清寂,“这世上,若说我还信谁,就只有徐冉。”

她说罢,并未再停留,向门外走去。

只有徐冉。

萧霁倚靠在床柱边上,神色幽冷似霜寒,胸腔中未清的余毒时时刻刻在折磨着他,那死士在丧命前的话犹在耳边,“穆将军,徐大人派在下送来问候,宁二小姐一切都好,切勿挂心。”就是因这突兀一句,他乱了心神,被那人趁虚刺伤。

从昨日相见时看得出她并不知道自己就是萧霁,徐冉未曾告诉过她,却将她有意无意的送到自己的手中。

可她却说,她只信徐冉。

“呵……”萧霁吐出一口气来,脑际是一阵眩晕,跌坐在被褥中向后仰倒,他嗅到床帐内,来自宁颂微身上的冷莲香气,若有似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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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如初犹豫踌躇的声音在身后低低响起。她有话想问,但寒锋跟在身后又不方便开口。

宁颂微只摇头,“先下去吃点东西吧。”她不饿但如初也该饿了,担惊受怕这么多天,再多的烦扰也要既来之则安之。

客栈掌柜的这几日实在是闲得要命,住在楼上的贵人倒是出手大方,但他坐在这一坐就是一天,无人问津,一天说的话还没十句。正神思恍忽的拨着算盘对着账本算账,已经不知道第几遍了,快要睡着时,听到有下楼的脚步声。他很是欣喜,一下子打起精神来,笑容满面的跑过去,微微躬身等着贵人下楼。

是那个被叫作郡主的女子,不愧是长宁城金尊玉贵养出来的贵女,就算是穿着普通百姓的衣裙,那举手投足一颦一笑也是风华矜贵之气。掌柜的心中默默赞叹着,想着日后在店门口再加个招牌“郡主首选客栈”,岂不是财源广进?

“贵人想用饭?”掌柜的殷切询问。

宁颂微浅笑着点头,与如初一同落座,寒锋则站在两人身后,她抬头道,“寒侍卫一起来吃吧。”

寒锋愣了下,才明白过来是在叫他,忙推拒道,“属下与郡主同桌,不合规矩。”

她倒也不再强求,随手点了些菜同如初一同吃饭。果真是先前的冷粥影响,只吃了两口便觉得有些不适,草草回了房休憩。本想着睡一觉也许便好了,哪知到了傍晚时她便发起了高热,吃下去的东西也尽数吐了出来。

寒锋同萧霁禀报时,看见他神色古怪怔忪了一瞬问,“吃什么吐什么?”

萧焰在一旁眯眼笑了,“这症状……”

“先去请郎中。”

片刻后,一个头发花白的老郎中提着药箱赶了过来,一番诊断后,才拂着胡须下了结论,“寒热失调,脾胃升降失调,老朽这就开副药。”

萧霁眉心一松,听到门口萧焰促狭道,“竟不是有喜?”如初本守在一旁,听到此话脸上出现不忿之色。转身欲骂时,只瞧见门外转瞬即逝的一缕黑色衣角,萧家两个公子已经离开。

下到楼下时,萧焰仍是不知收敛,瞟了一眼身边的兄长,“还以为四哥要替别人养孩子呢。”

萧霁闻言只意味不明的笑了声,若真是如此,他怎会让这个孩子留下来?

“云阳人口稀少,城中储备也被长宁城几乎掏空,等明日我们便去宣城,在那暂留到除夕后。”

萧焰颔首,“今日便是同你商量此事,萧风在铁壁隘按兵不动,宣城城备充足,铁壁隘一战并不容易,我们既然来了,就不能空手而归。”说罢他忽而一笑,“自然,四哥已是满载,美人在怀得偿所愿。”

萧霁未理会他,“尚有一事,需要你援手。”

于是两人用过饭后,在萧霁的房内,萧焰看着手中书信,原本舒朗英挺的眉眼却是难得一见的越看越凝重,眉心似是起了褶子一般,看罢书信,抬首与靠坐在桌边的萧霁大眼瞪小眼,“这我要如何援手?上面写的是你的名字,人家要的是你。”

萧霁接过书信,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才将其放在烛火上。火苗窜起,映在他深沉的眸色当中,“她要的是共治天下的大权,是谁不重要。”

“但她选择和你结盟。”萧焰抱臂看着,“四哥,这不正好,整个苍国为你所用,玉妃和萧风本就大势已去,到时便任由我们处置了。”他停顿了下,脸上笑意渐起,“到底是娇生惯养的王姬,想必难以压住苍国朝堂上那些迂腐老头,若你登基为帝,后宫自然可以佳丽三千,一个皇后,无数个妃嫔,你想专宠宁颂微也随你心意。”

萧霁望着手心最后一缕烟散去,伸手到窗外,一阵风拂过,灰烬漫然散入夜色中。“你忘记了,萧月婵的父王是被我擒下的,她如今不知道我是谁,等见到我,说不定要去和萧风结盟。”

萧焰仰头望向屋顶横梁,“啊这倒是……萧月婵既然已有了结盟的想法,若我们不能将她拉入阵营当中,那她必定会转向萧风……”

“……而以萧风的秉性,定会答应。”萧霁低头慢条斯理的擦拭掌心灰尘,接过萧焰的话头说下去。

后者两手摊开,脸上的笑很是无奈,“那岂不是无可奈何?若我是萧月婵,更不会选仇人的弟弟。”要将这样一个盟友送到萧风的身边去,想想倒真是不甘心。

萧霁笑得不以为意,“若然她知道选萧风的结果也不过是拉着整个苍国陪葬,就算是仇人的弟弟,想必也是能将就。”

萧焰:“也没那么将就吧……”

窗外云阳城的夜色深重,没有万家灯火,也没有小贩吆喝的声音,不该是这样一座都城附近的城池该有的景象,一片死寂。偶有犬吠之声自深巷传出,突兀几声后便又静了下去。

风中带着一丝湿气,裹挟着碎裂的冰,萧霁叹了口气,“又下雪了。”

*****

宁颂微觉得自己像是在被火炙烤着一般,除了热,还浑身酸痛,一个接着一个的梦光怪陆离,醒来时却也昏昏沉沉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耳边时而在吵闹,时而安静,就这样不知道被折磨了多久。

直到她察觉到额头上令她稍有舒爽的冰凉并非是布巾那样粗糙的触感时,才挣扎着从梦境中抽离,缓缓睁开眼。意识仍是混沌,她似是瞧见那日在长宁城墙下,沙土弥漫当中,仰首望向她的那个少年将军。

“阿穆……”

床上病得神志不清的人儿呢喃出声,萧霁瞳孔微微张大,想起三年来无数次午夜梦回,少女雀跃明快的声音,在叫他“阿穆”。她笑若晨曦中带着露水的琼花,跑到他的面前,黑眸当中隐过狡黠。

“郡主。”萧霁拿起濡湿的冷帕子替换自己的手,又端起茶杯用一旁的筷箸沾了些水,在她被烧的发干的唇瓣上点了点。

宁颂微虚弱的发问,“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好久好久,久到她以为,他不会回来了。

萧霁一怔,无言的望着床上容色苍白的女子,那双黑眸比之从前黯淡了许多,没了总藏在里面的笑意,哪怕是带着轻视的笑,都让人移不开眼。他伸手,食指轻轻擦过她眼角滑下的泪,“郡主,哪里难受吗?”

女子挺秀的眉眼有悲伤缓慢晕开,朱唇轻启,“心里很难受,看着你。”

“明明你回来了,我该高兴的,可为什么,不是如此呢?”床上的人喃喃念叨着,神思恍惚,明明看着他,却又好像没有在看他,只有那眼角的泪越发汹涌,停不下来。

萧霁的手被宁颂微不断落下的眼泪沾湿,他心底忽然生出了些慌张,听到宁颂微依然自语一般,“令我难过至此,倒不如不回来。”

他替她擦拭眼泪的手蓦然顿住,像是如遭雷击般,脸一瞬煞白。胸腔里被压制的毒再次因他气息的凌乱翻涌起来,伤口隐隐作痛,他忍住喉头腥甜的血气,闭眼运息,良久,才缓和了些。

睁开眼时,宁颂微望向他的那双黑眸已是一片清明冷色,萧霁哂笑,“郡主这眼泪,是个不错的武器。”

她无力的翻了个白眼,将头偏向床榻内侧,不看他一眼,只是抬起酸软的手臂抹了抹自己鬓角湿意,方才她一时间不知道今夕何夕,以为自己仍然在阿穆战胜得归的那一年,也是恍惚间慢慢才想起,那已是前尘往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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