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此时讨论得热火朝天。

【猫猫：请让我独享经验！】

【这是猫猫第几次逼走NPC了？】

【猫猫老师变相保护了小姐姐啊，带角色的副本最难了！】

【确实，崩人设会触发NPC杀人条件，新人绝对凉凉。】

【前面都太天真了吧，它明显是想独吞新人。】

【猫猫笨了，有那两个NPC在其实更容易收工~】

【住口！我们猫猫老师大智若愚QAQ！】

还不知道自己成为话题焦点的柳眠，正迎着沈星芽充满问询的目光，无辜地叫了声。

“喵呜~”

她一只小猫咪又能知道什么？

沈星芽摸不着头脑，暂且作罢，生怕她的便宜爹妈半路反悔，捡起房卡抄起猫，一路小跑着坐电梯去了。

最后剩下的房间是309，距离电梯间不远。

她做贼似的左瞄右瞄，才把房卡贴在门把上方的感应区，将门推开小半立即侧身钻进去。

这间房面积不大，陈设简单，两张双人床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屋里情形一目了然。

柳眠转悠两圈，率先跳上床，沈星芽则仰面将自己摔进另张床里，长舒了口气。

“小白，你真是我的贵人……唔，贵猫。”

柳眠心虚得没有应声，心想这孩子傻得可以。

恐怖游戏的NPC，无论是人是猫，首要任务必然是取玩家小命，哪儿有感谢她的道理？

沈星芽自顾自地感慨完，合眼休息平复心情，房间里只剩她紊乱的呼吸声，安静得瘆人。

柳眠蹲坐床上环视四周，墙面贴着泛黄的乳白色墙布，与天花板交界的地方有几处褐色污渍比较可疑，除此以外，这里就是间平平无奇的客房。

她前爪在松软的被子上轮流踩压，给自己絮了个满意的小窝，团进去后盯着墙角出神。

过了半晌，柳眠余光忽然捕捉到抹红光，转瞬即逝。

她还没来得及寻找红光源头，一阵细微的声响钻进耳朵。

沙沙，沙沙。

像是光滑衣料在地面摩擦的声音。

柳眠缓缓站起身，两只三角耳微动，断定声音是从隔壁房传来。

仗着有肉垫缓冲，她悄无声息地跳下床，轻手轻脚地挪到墙根，将耳朵凑近墙面。

断断续续的人声雌雄莫辨，沉闷得像是那人躲在口大缸里说话，瓮声瓮气，听不真切。

“累…能行…我来…”

“担心…好…”

“猪啊…”

她正费劲巴拉地听着，房间里突然响起急促的电话铃，尖锐得擦着人耳膜响起。

躺平的沈星芽吓得一骨碌爬起来，险些滚下床，手脚并用地爬到床头柜边，抖着手拿起座机听筒。

“喂？”嗓音颤得厉害。

柳眠当机立断，放弃听墙脚，蹦到床头柜上明目张胆地窃听通话。

听筒里女人的声音沙哑，语调古怪：“客人您好啊，请于今日晚5点，前往204活动室，参加宠物聚会。”

沈星芽嘴唇紧张地绷成条直线，顿了几秒追问：“我去就行吗？”

女人被她质朴的疑问噎住，片刻后着重强调：“宠物聚会。”

“哦。”沈星芽摸摸鼻尖，扫了眼房间明面上的物品，“能麻烦你先给我送点猫粮，猫砂什么的来吗？”

女人：“请您记得准时参加聚会。”

对面挂断了电话。

柳眠瞥了眼高挂在墙上的LED电子钟，鲜红数字显示出当下时间——

四点四十四分。

隔壁房的声音已经消失。

沈星芽讪讪地将听筒归位，扭头就看见柳眠在扒她手边的红皮册子。

“怎么了小白？”

柳眠没搭理她，惦记着方才一闪而过的红光，小爪子笨拙且专心地刨着封面，将册子角弄得皱皱巴巴，终于成功翻开。

原本空空如也的鲜红内页上，竟然有了段文字，字体方正，颜色惨白。

【1.不要喂ta任何红色的食物。

如有误食，请牢记ta与您存在明显区别，包括但不限于外貌、声音等，切勿与ta对话交流。】

沈星芽凑过来，看到这段凭空出现的文字，脸色微变，耸起肩膀，“这、这哪儿来的？”

柳眠斜睨她一眼，心里默默“啧”了声。

沈星芽好像从只小白猫脸上看出鄙夷，转念想想又觉得荒诞。

她看眼墙上时钟，发现没时间深究这事，聚会迟到指不定发生什么，便匆忙将红皮册子压到枕头底下，捞起柳眠往外走，脚步沉重得跟上刑场差不多。

“待会儿聚会不要再踢别人的宠物了。”沈星芽边嘱咐边推开门。

隔壁房门几乎与她同时打开。

柳眠微微讶异，只见短发女生单手夹着羊角香猪，全须全尾地走出来，不见那个“奶奶”的身影。

她明显感觉到沈星芽的身体陡然紧绷又慢慢放松下来。

“你也去宠物聚会吧？”沈星芽脸上挤出点友好的笑容，“我们一起走？”

短发女生没作声，直勾勾地盯着沈星芽，双目无神，衬得瞳仁黑洞洞的。

沈星芽被她看得发毛，不知所措地干笑几声。

短发女生目光下移到柳眠身上，忽然有所动作，托起夹在臂弯里的羊角香猪，改为双手抱着，姿势与抱猫的沈星芽一模一样。

“一、起、走？”她完美复制了沈星芽的语声，只是更加迟缓，咬字吃力。

沈星芽神色悚然，身上寒毛根根竖立，闭上嘴转身就走。

啪嗒，啪嗒。

前后两人的脚步声完全重叠。

“一起走？”

沈星芽头皮发紧，不敢回头，更不敢回应。

短发女生一路跟进了轿厢，走出电梯，好几次沈星芽都觉得快要被她踩到脚后跟。

柳眠倒是从容，探头瞧瞧后面如行尸走肉的短发女生，再仰头瞅瞅如丧考妣的沈星芽，若有所思。

她调出副本信息面板，上面数值已然发生变动。

【《宠舍》存活玩家：5/6】

【游戏进度：11％】

短短两行，足以柳眠确认两件事。

首先存活玩家没少，证明短发女生尚未死亡。其次，游戏进度猛增百分之十，多半与红皮册子上新添的那条规则有关。

看到204大门时，沈星芽额头碎发已经被冷汗打湿，慌忙窜进去，进门还打了个踉跄。

“嗤。”早早坐在长桌边，病恹恹的男生讥笑出声。

沈星芽却像见到亲人，闷头走向病弱男生，看清被他捏着后颈的丧尸黄鼬后，脚步猛地顿住，一个急转弯，坐到孤零零的桌角。

“好笑么？”坐于居中位置的余凌冷声反问，“别忘了你刚进游戏的时候。”

柳眠略感诧异，玩家挑选宠物时，余凌也主动开口，提醒沈星芽不要选自己。

在这种环境下，愿意提点还帮新人说话的玩家应该不多。

病弱男生没有回嘴，表情阴晦地垂眸抚摸着黄鼬背后斑秃的皮毛，不轻不重地哼了声。

这会儿功夫，短发女生已经在沈星芽对面坐好，她肢体仍不协调，但因为抱着只三四十斤重的香猪，玩家注意力又都被沈星芽吸引，一时间没人注意到她的异状。

柳眠趴在长桌上，发现连疑似余凌“男友”的眼镜男也没来，在场五人都是玩家。

“你父母呢？”壮硕男人犹豫几秒，挑了看模样最好说话的沈星芽入手。

沈星芽没料到会有人主动和她搭话，忙不迭回答：“走了。”

见壮硕男人目露疑惑，沈星芽上杆子加补：“他们说临时有事，我刚选完宠物就走了。”

“哦——”壮硕男人拉着长音，意味不明地瞟了眼好整以暇的柳眠。

柳眠不甘示弱地瞥回去，壮硕男人慌张地移开目光。

看她一只口不能言的柔弱小猫咪干什么？

“你呢？”壮硕男人转向进屋后一声不吭的短发女生，“那位老奶奶呢？”

短发女生抬起头，眼神涣散没有焦点，开口声音是不符合她年纪的苍老：“休息，老了，不中用了。”

壮硕男人笑容僵在脸上，剩下几人也终于察觉出不对劲。

寒光一闪，柳眠偏过头，瞧见坐在同侧的病弱男生手中多出把匕首，又被他迅速翻手掩住，动作极快。

余凌稳坐位子上，表面淡然地说：“你的宠物猪好像没什么精神。”

长着对绵羊角的香猪和柳眠一样，被短发女生放到长桌上，正蜷着腿睡觉，要不是鼻子偶尔拱动，看起来跟死猪没有差别。

“不是怕死的话，谁养猪啊？！”短发女生声音忽然恢复正常，语气鲜活，“好想跟猫猫贴贴啊！”

柳眠：？

话音刚落，沈星芽头上弹幕再次变得密集。

【oh！！见证爱情！！！】

【她明显在模仿周围人说话，所以这句是谁说过的？】

【我刚从她直播间来，是她之前自己说的。】

【这副本可以啊，开局新人杀，现在老手也折了一个。】

【快看猫猫老师呆住了哈哈哈哈哈！】

【好可爱救命，请猫猫停止散发魅力！】

【直播间：猫猫贴贴！游戏里：别来沾边！】

【姐妹真相了，我选云吸猫~】

……

比起直播间的欢腾，活动室里又是另番景象。

短发女生的回答前言不搭后语，像是设定好程序的机器，触发特定词汇，就吐出相关回答。

众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砰——

大门突然关上。

柳眠下意识看去，与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内的经理康文四目相对，顺便收获了对方怨妇似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