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艾米咖啡店只有两位客人。

艾米咖啡店并不是一开始就开在商业街中心的。由于老板的启动资金不足，最开始的小店面积不大，地理位置也不好。经过几次店面升级几次搬迁，才发展到如今的规模。

店内售卖各色甜品并现磨咖啡，实话实说，咖啡只有面上好看，因为老板的手艺问题，味道其实非常平庸。甜品价格略贵，但有着能令人原谅价格的味道，休息日店里会挤满攒到一笔小钱来奢侈一把的学生。

艾米是老板女儿的名字，店里的服务生休假时，十岁的艾米就会迈着小短腿帮忙给客人端上装在小碟子里的甜点。咖啡是不用她来送的，除非是冷饮，老板，也就是艾米的妈妈，担忧她弄洒热咖啡烫伤自己。

这其实是完全没有必要的担心，因为艾米虽然年纪小，却实在细致可靠，她帮工期间没有送错过一次东西，常客们对她的印象都很好。

通常，工作日的下午，艾米会在放学后跑进店里，吃一块妈妈留给她的点心垫垫肚子，等到太阳开始落下时，她们就可以关闭店门，踩着夕阳一起回家了。

以上是我对艾米咖啡店的记忆。

细小的灰尘在阳光下飞舞，我和对面的人各自隐藏在被墙壁遮挡住的黑暗里，桌上的咖啡热气腾腾，且永远热气腾腾。

我们aot啊有自己的幻境家庭快餐店。

我打量一圈店内的装潢，与我的记忆一模一样，连咖啡杯上的轻微磨损都完美复刻。只是店里一个人都没有，不止没有客人，也没有老板和老板的女儿，隔壁乐器店有钢琴声传来，舒缓轻柔，却更添诡异。

与我相对而坐的东西不再顶着尤弥尔的脸，取而代之的是弓腰驼背，紧张地不与我对视的格里沙。

视觉享受上不如之前那个，但你别说还真别说，这张脸确实挺好揍的。

它的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这是一张被疲惫萦绕的脸，因为时刻充斥着忧虑，显现出了与实际年龄不符合的衰老，真正的格里沙已经不算年轻，而眼前这个更是从灵魂里往外冒死气。

突然，有大颗大颗的眼泪砸进咖啡里，激起向外震荡的水波，圈圈水波相遇，在窄小的咖啡杯里相互消弭。它的脸上还有我的鞋印，抱着头痛苦道：“请您救救这个世界吧，灾难逼近了，来自未来的哭声太响，我没法当作听不见。”

挺好的，从结束一切变成拯救世界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而这家伙是个造型百变的谜语人。难道当救世主是我们黑头发绿眼睛的宿命吗？

我那个脑门上有疤的小学弟，某个有92枚核弹头的老哥，正联三巨头整个打包，众所周知蓝眼睛里总是带点绿的，虽然这个梗的本人由于是金发无缘入选，但这勉强可以解释为何艾伦的眼睛在第四季里时蓝时绿。

我们几个凑一起，大于三个人就达到了日漫里组建社团的最低人数，可以成立救世社，社团活动是与成员们分享拯救世界的经验。

不，说到底，拯救世界到底是怎么个救法，不如说世界原本就没有毁灭，就算是地鸣之后还剩了好几亿人口呢，怎么也谈不上毁灭。

我像个反复无常的甲方，完全忘记是我要求它换一张好揍的脸来，翘起腿不满道：“求人办事连真身都不现可挺没诚意的。”

它保持住抱头的姿势不动了。停止的不止是它的动作，咖啡上方的水蒸气也停滞在半空，钢琴声消失，灰尘不再飞舞，每一粒尘埃都被定格。它构建出这个精美的场景，现在它把它暂停了。

它抬起头，脸上的五官开始消融，融化的蜡一样缓缓流淌下来，遮盖住身上的衣服，而双脚则自下而上逆流，蜡像褪去表面的颜色，并给自己里外翻了个个儿。

不一会儿，座位上的人便消失不见，一个白色的、椭圆形的物体悬浮在半空中，黑色自正中间向四周蔓延，化做一只漆黑的眼睛，向我眨了眨。

坏了，遇上对手了，好大一个装逼贩子。

“好啦，好啦！我用这个样子和你交流总行了吧！你这人，看到同种族的人这么痛苦，都不会产生一点点同情心吗？”

它脸上，我们姑且把这个椭圆朝向我的这一面当作它的脸，总之按照人类躯体划分是脸的部位上，冒出一个黑色的怒气符号，紧接着变成一个后面紧跟着C的短横，-C，很像气鼓鼓的嘴。

这个怎么这么眼熟呢……眼口共用一团黑色，全白的身体，像啊、很像，我说你，有在偷偷地抄袭漫O斑点吧。

“不会哦。比起向那个方向努力，你不如坦诚点，我的耐心不多。”

咖啡又开始冒热气，我谨慎地看了一眼，并不敢喝。

普罗赛毕涅被冥王哈迪斯绑架到冥界后，因为吃了一粒冥界的石榴籽失去了朱庇特给予她的返回人间的机会，从此被困在冥界当王后。朋友们，这非常恐怖，她不仅被困在了物理意义上的地狱，还被关进引申意上的婚姻地狱，一个就够惨了，更何况1+1>2。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到陌生的地方不能乱吃东西，我比较警觉，我连水也不喝。

黑色转变为：（，它又开始往外冒浓浓的死气了，自暴自弃道：“我是，这个世界的意识。”

世界意识把自己摊在桌面上，像一张塔可皮，哀怨道：“你明明都猜到了，何必问我？”

没法用相机记录下此时此刻实在遗憾，我摇摇手指，说：“有些事心照不宣和听对方亲口说出来是不一样的，小w，你不是人类，你不懂我不怪你。”

“歪理，人类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笑话，你懂人类还是我懂人类？”

“你！”世界意识哽住，转移话题道：“至少我救了你耶，你都不向我道谢的吗？”

这话题转得比期末判卷版斯内普的心还硬。

朋友，虽然你的马甲已经被扒掉此生无缘神秘角，但也别原地转生为谐星吧。我还是比较喜欢你桀骜不驯许诺我无限复活还能随便吃人的样子朋友。

世界意识转个圈，漆黑的眼睛里分裂出几个白色的圆，卡姿兰大眼睛布灵布灵地眨。

我克制住戳它眼睛的想法，顺着它的话说：“好吧，我向你道谢，谢谢你。那么你想要我做什么呢？同样的话不必重复第三次，我知道是拯救世界，我需要详细的判定标准。”

“嗯嗯……”它的眼睛变成两个等号的样子，或者说它眯起眼睛，“救人，越多越好。使人超过其原本的命运，总而言之，比原来活得更久。”

“如果那个人只多活了几天呢？”

“也算赚了……我是说被救的人，多活几天也算赚了。当然延续的时间越长越好，积少成多嘛。”

它在说谎。救世为假，救人为真。救人也只是托词，它另有所图。

另外，按照这个标准，我岂不是早就帮过它了。第二十四次壁外调查里救的人多活了好几个月呢。

“挺简单啊。”我百无聊赖地摸过桌上的方糖罐，随口评价道。

“我就知道没选错人！”它的眼睛又变得亮晶晶了。

选错？它救我并非巧合，我降落的时间地点也另有说法。

“弄没地鸣不就行了，只要不地鸣，别说一战二战，就算连着打个两代人都死不了80%。”罐子是空的。

“啊。”

它迟疑了。按照我关于卡露拉的猜想，它必须维护剧情。

果不其然，世界意识扭捏道："可是地鸣必须得发生欸……重大事件不能改动的，这也是我阻止你救卡露拉的原因，她的死亡也是重大事件之一。”

“为什么不能改动？”找到关键点了。

我控制住呼吸频率，神色如常地发出疑问。

它犹豫地回答：“嗯……这样说吧，一个故事，主人公相关的剧情被改变的话，就会变成另一个故事，我靠吃众多故事获取能量，所以也会跟着改变，到了一定临界值，我就会被新的意识代替。卡露拉很重要，绝对不能动。”

“这么严重啊。”被新的意识代替，那不就等同于死亡嘛，弱点，绝对的弱点。

大棒知道该怎么挥了，甜枣也猜得七七八八，两者配合使用，效果会很好。我只驯过人，没驯过意识体，但应该也没差吧？

它知道又要保留大事件又要救人有多难，生怕我拒绝，正喋喋不休地往回找补：

“你看，我救你一命，你帮我拯救世界来报答我，不过分吧？要救的人大多数也是你的朋友，顺手的事，不麻烦吧？许诺你的无限复活永久有效，白赚一具不死之身，整个世界随你游玩，不亏本吧？”

它有三问，层层递进，循循善诱，仿佛无懈可击。

但我只注意到一个词，一个能够解开我最后疑问的词。

“朋友”

至此，它的目的、现身时机、假扮尤弥尔的意图以及再次把我拉进幻境的原因，已经全部理清了。

啊……仔细想想，如果是这个世界的话，把友情的力量看得很重也不足为奇。

但很可惜，在友人和家人间，我的选择与艾伦截然相反，它的算盘注定落空。

它仍在游说，对谎言被拆穿的程度一无所知。与此同时，钢琴声变得急且重，我打开糖罐，里面是满的。幻境在随我的心意发生变化。

虽然个子高高但头脑也很聪明，心机之蛙一直摸你肚子，我扶一把不存在的眼镜，开始侦探发言，从诸多谎言中还原真相。

“故事开始于我的第一次死亡。你选择了我，但是你不清楚我有什么能力，因此你首先将我扔到满是巨人游荡的岛的边缘，是为了测试我能否适应这个高难度世界，并且就算我适应不了，你也没打算将我送回去。毕竟连巨人都杀不了的人，自然也不可能对你产生威胁。”

“西侧没有满是巨人吧……”它小小声狡辩。

“然后，你需要确定我对救世的态度，你不清楚我的性格，只能先观察我的为人处世。第二十四次壁外调查，你发现我救了人，认为我与这个世界的某些人成为了朋友，有了可供你拿捏的弱点，才现身同我交涉。你还选用尤弥尔的身体，为的是更大程度勾起我的同情心。”

“有一点点这方面的原因……真的就一点点，其实我另有苦衷的……”它小心翼翼地插话。

“我没有明确拒绝救世，但态度也不甚积极，且有手段在马莱和帕拉迪岛之间自由往返，因此你很怕我倒戈，对我时刻监视。不得不说，你的目光十分恶心。”

“对不起……”它的呜咽声小得快要听不到了。

“最后，我试图救下卡露拉，这可能给你带来负面影响，你不得不再次现身，试图进一步游说我救世，但由于我态度冷淡，你只能暴露真身，并且说出部分真相来获取我的信任。”

“呜呜。”

信息整合完毕，对方防御已被击穿，评分结算为sss。一口气说完一大段话使我口干舌燥，桌上的咖啡变凉一些，我将它移到自己面前。

意外之喜啊……还以为再也回不了家了。我心情很好地盘算着，距我死亡已有小半年，回去后我想给自己扫墓，运气好的话还能随机吓死一个无辜路人。

它真的不该告诉我杀死它的方式的。

“你能把我拉进这个世界，想必也能以同样的方式送我回去，让我回到原来的世界，这是我仅有的要求。如果你隐瞒的部分和它有关，现在你仍有机会说出真相，我的耐心还有五次呼吸的时间。”我打开方糖罐，取出三颗方糖扔进咖啡。

方糖随着搅拌融化，我擦净匙子上沾的咖啡，将它搭在碟子边上，并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你很有胆量，竟敢在我的头脑里蒙骗我，是出于意识体善于操控意识的天然自信吗？”

场景再度变化，仍然是我熟悉的地方，帕笛芙夫人茶馆，不过这次，控制权在我。

“快些决断吧，毕竟，情况和上次不同。这里是我的头脑，只要我想，随时可以离开。醒来后为了排解思乡之情温习索命咒，失手杀掉几个‘朋友’，也是情理之中。”

“啊，对了，主要角色死亡会影响到你，对吧？需要的话，我可以提前为此向你道歉。”我微微捂住嘴，似乎真的为此感到抱歉。

世界意识圆球的脸上什么也没有，一点墨痕都不剩，但诡异的是，我仍然能从这上面看出“垂头丧气”。

“我、我以为你很喜欢他们的……”

“确实很喜欢，所以杀了的话会很心痛，甚至愧疚得一个月睡不着觉。你不如识相点，对我们都好。”我打了个哈欠，提醒道：“时间到了，你决定好了吗？”

“好了啦……不对，不太好，你的要求…我真的做不到……哎、别走别走！不是我不想，我很想帮你的，可是传送不同东西需要的能量不同，不存在的比已存在的贵、活的比死的贵、有名字的比没名字的贵，人是最贵的，比所有东西都贵。”

……我有不好的预感。

“光是把你弄过来就费了我大力气，现在我已经不剩什么能量了。之前说过，我以人们身上发生的故事为食，但只有超出其原本命运的、额外的故事才能为我提供能量，其余几十亿人，也不过维持我的存在而已。”

我后悔让它脱掉人类的样貌了。我的微表情解读经验对非生物球体毫无用武之地，只能艰难地从声音形态等方面判断它这次说的是该死的真话。

“所以，某种意义上讲，第二十四次壁外调查那天，你救人的同时也是在救己。如果没有他们，我连复活你的能量都挤不出来。”

……好险，差点真死了。

它轻轻啜泣，白色的泪水吧嗒吧嗒往下掉。“把你拉进幻境又是一笔支出，我都快饿死了。就算你拿再多人要挟我，办不到就是办不到。不如说你杀的人越多我就越虚弱，等到达临界点，我就会彻底消失，被新的世界意识取代。但那样对你也没有好处，因为新的意识不一定与我有一样的需求，到那时有新的故事展开，你不知道主人公是谁，连要挟它都做不到。”

真该死，怎么还得干活儿啊。

“把我送回去要多少能量？”

“从两千年前一切故事开始时一直到现在那么多。”它的声音透着哀怨，“我把全部家当都压在你身上了。”

“但如果是额外的故事，16亿人二十年就够。”

情况急转直下，归家日大幅延期。

我咽回脏话心算一番，艾伦19岁减去10岁，9年加攒20年能量，一共29年。到时候我以52岁高龄回归，一开口不会说im back只会塔大姨妈。

世界意识对年龄问题不以为意，颇有长生种独特的傲慢。“只要能量充足，永葆青春这点小事我还是办得到的，而且有名字的比没名字的能量多千百倍，莫杰斯就算一个，你多救点有名字的，说不准两年就够。”

莫杰斯是谁……

啊，是高音哥。

退休没多久又要开工……可若是为了回家……只能打起精神努力工作了！

短暂的失望后，我迅速进入工作状态，潇洒地甩出一溜方案。社畜模式，启动！

世界意识对我‘让过去看起来像那么回事儿’的提案大加赞赏，毕竟和卡露拉比，知道莫杰斯这个名字的人少得可以忽略不计，能不改变剧情又救下卡露拉绝对能赚超大一笔。

见我有答应的苗头，它急切地保证在攒够能量送我回家之前它只取用保证自身存在的量，绝不会多吃一口。

虽然比不上它预期中利用我的同情心和对自推的喜爱让我打白工，但我走后十几亿人继续产生的能量全都归它，也是稳赚不赔。

报酬谈拢了，合作自然达成，讨论方案细节时气氛其乐融融，完全看不出就在十分钟前，一个还对另一个死亡威胁过。

脱离幻境前我想到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选伏地魔呢？他的魔力比我更强，报酬也低，他只要对你来说轻而易举的永生就够了，你俩双赢。”

小w叹了口气，它接下来的回答让我觉得人有时候还是要克制下自己的好奇心的，无知未必不算一种幸福。

它遗憾得像是三次路过甜品店橱窗都因为价格太高只能多看两眼决心今年过生日一定要买来尝尝的穷学生，忧愁而不失向往地说：“因为……他有名字啊。”

作者有话要说：92枚核弹头老哥是沙丘男主。蓝眼睛里带点绿是美队三的梗。心机之蛙一直摸你肚子=真相只有一个。

脑子里还有个死亡笔记梗：

主角：使用方糖进行填海造陆。

L：赞同点头

改了一礼拜。但还是（扯头发）

可恶，我不会放弃的，同人长篇都写不完原创岂不更是没戏！

总之，这是之后十天的饭。（轻轻端上）

月末有考试，做题去了（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