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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血色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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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大作,调来的三千禁军迅速围住朱雀巷。

赵执一边挥剑一边试图拉起母亲,却发现慕容氏已无力行走,行走两步就倒在雨中。三五个禁军的刀枪一道刺过来,被赵执数剑挑开,双方又陷入打斗。

元骥伸手去拉赵釴,赵釴在雨中撑着刀站起来,拉住他,手劲大得惊人。“元骥,今日我已离不得这里了。”

“将军!”

“元骥,为我引路到太子殿下面前,我有一言面呈。”

皇甫承畴和刑部的两位侍郎被十几位禁军高手护住,骑在马上遥望着场中的混乱一时没有办法。

元骥心一横,只盼赵执能够救得慕容氏离开,他现下只能听将军的话。元骥挡在赵釴之前,向太子所在的方向杀过去,禁军以为他要袭击当朝太子,一起冲了过来。

“太子殿下!请令暂歇兵戈,赵釴有话说,赵釴一番话说完,立刻就死!”

皇甫承畴被瓢泼的大雨浇得慌了心神,眼看禁军施展不开,局面即将失控,他听到赵釴的话,抬手向禁军下令:“停止打斗,禁军后退三尺警戒,勿要放走任何一个人!”

随着禁军退后,场中的混乱打斗停了下来。十几位江湖人士居然无一折损,在赵执和慕容氏身边围作外圈。

“多谢太子殿下!”

赵釴走上巷子旁的高台。

暴雨如注,雨中视线模糊,但仍有大批好事的都民并未离开。赵执扶着慕容氏,几乎看不清高台上的人影。

赵釴站在高台上,大声道:“赵釴未得朝廷赐兵符节钺,私领三万荆州兵北上梁州,一为逼迫北滦放出使团,二为赵釴不忍二十年前打下的锦绣河山被北寇强占。此二者皆是出于私心!”

禁军中有当年在梁州从军者,听到赵釴的话心里皆不是滋味,但朝廷论定的事情,非普通军士能置喙。

皇甫承畴在伞下大声呵斥:“赵釴,你真是大言不惭不知好歹!今日正该将你斩于刀下!使团被扣,梁州兵戎,均是朝廷大事!你居然说这是你的私事?滑天下之大稽,我该奏明父皇,在你死后将你的舌头割下来!”

赵釴在暴雨中哈哈大笑,像是疯狂一般。“我但凭本心行事,何惧斩首割舌?”

赵执搂着慕容氏,在雨中听得心惊。赵釴对他来说,像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亲人。

禁军中有些年纪的老兵认识赵釴,很久以前就听说赵釴此人不惧权势不慕荣华,行事只凭心中意气,如今看来,竟真是这样。

皇甫承畴听到赵釴这句话,心里更加明白,为什么父皇痛恨这个人,一定要除掉他,今日必须是赵釴死期!皇甫承畴命弓箭手暗中引箭瞄准赵釴,一旦他有异动,立即射杀。

“太子殿下!赵釴犯大不敬之罪,任凭朝廷处置。只是因我连累了赵府中人……长嫂慕容氏和我侄儿赵执实属无辜,但请太子殿下奏明朝廷,放他二人一条生路,赵釴今日以死谢罪。”

“赵釴!休得狡辩!三司会审已定下你等罪责,本朝律法,谋逆者,诛六族!你跪地恳求本王也没有用!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慕容氏听得高台上的话,在赵执怀中哭昏了过去。

赵釴大声打断他:“我并无谋反之意,皇帝陛下及满朝文武未必不能体察。只是我们这位陛下肚量狭窄,容我不得!哈哈哈哈……少时我与他能够战场出生入死,多年过去,他还未明知我的本性。”

太子大怒:“放肆!”

暴雨中,一支铁箭穿雨帘而过,瞬间射中赵釴的手臂,血和雨水倾流而下,引来对峙的人群中一阵不安。

太初宫门前,伫立在雨中等待的身影似乎感觉到了朱雀巷的异动,回过头看了一眼街面上的暴雨,只盼这突然而来的暴雨能拖延些许时间。赤毛白蹄的龙驹也栓在宫门处避雨,焦躁地甩着四蹄。

他按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重新凝神向宫内看去,等着一道旨意的出现。

人群和暴雨之中,元骥注意到了赵釴的手势,很快,扶着慕容氏的赵执也注意到了。

“望太子殿下上禀,望三司重审我长嫂及侄儿,赵釴在此谢过!”

“赵将军!”

“将军!”苏醒过来的慕容氏发出一声撕心般的喊叫。

人群的惊呼中,赵釴手中不知从哪里取到了一把短刃,雨幕之下,之间赵釴右手往回一插,将短刃正正插入自己胸口,瞬间血流如注,赵釴跌下台来。

围观都民顿时一片混乱,元骥惊呼出那一声后来不及多想,和赵执飞快交换了一个手势。两人一起从原地弹起,飞身砍倒不远处一架巨大的鳌山灯架。那灯架被劈开两半,一半倒向护住太子的禁军,一半倒向了囚车。

赵执飞身避开灯架将慕容氏抱起,挥倒数人,将慕容氏交给早已在路口接应的靳氏兄弟。

赵釴倒在暴雨中,殷红的血从身下淌出,被大雨冲刷开。地上还有劫囚人和死去禁军流的血,直冲成一片血海。许多人一生都没有见过这场景,感觉是老天发怒,地狱修罗也不过如此。

赵执衣衫血红湿透,在打斗中渐渐失去理智,已似已无法再思考。混乱中看准皇甫承畴和两位刑部侍郎的位置,提起沉渊剑冲了过去,雨幕中看起来如同杀神。

有人看到赵执的样子,慌乱中失声:“他,他要干嘛?”

“这是赵执!赵釴的侄儿,朝廷侵犯赵执!抓住他一起诛杀!”

“禁军何在?保护太子殿下!就地射杀赵执!”

赵执在禁军的喊杀声中一把扯下脸部的面罩,向场中大吼一声:“谁敢杀我?尽管上来!”冲上来的禁军看到那双血红的眼睛,竟有一瞬间愣住不敢近身。

朱雀巷的人这才看清楚,谣传是赵釴私生子的赵执是这样一位冷峻少年。身型锐利,手提长剑,衣衫染血,这画面在混乱的朱雀巷形成一种诡异的冲击!近年京中世家子弟以阴柔慵懒为风尚,人们认出是赵执的瞬间,竟看到一身建康城罕见的锋利冷硬,让人心中一凛。

“放箭,射杀赵执!”

元骥挡开箭矢,“郎君,快走!”

一支铁箭射中赵执膝盖,赵执在疼痛中猛然间清醒过来,看到眼前的朱雀巷一片血海,如同渊海翻腾,汪洋泛滥。

血色汪洋之中,一匹耀目的赤影劈开暴雨,从远处飞驰而来,在朱雀巷的人群中撕出一个口子。

“圣旨赦免赵府中人!”

谢赓骑在龙驹背上,浑身已在暴雨中湿透,手中高举着一个防水的锦盒。

“圣旨到!赦赵执及慕容氏死罪!”

这时人群中有人喊道:“时辰过了!午时过了!不能杀人了!”

皇甫承畴大惊,赶紧骑马上前问道:“谢将军,圣旨从何而来?”

谢赓翻身下马,“太子殿下何出此问?自然来自宫中,陛下亲自下的旨!”

这时,被靳氏兄弟带着即将冲开街巷外围禁军的慕容氏突然挣开束缚,跌跌撞撞跑回高台之下,扑向血海之中躺在地上的赵釴,“将军!”

她是他的长嫂,这竟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触摸到这个男人的身体,已完全浸透在血水之中。

场中一时停滞,赵执惊恐地回头,看向哭泣的慕容氏。

竟是在叔父临死之际,赵执才看到母亲对叔父那早已萌生的超出人伦的感情。

他的双膝再也支撑不住,紧走几步,跪倒在慕容氏和赵釴旁边。

慕容氏扑在赵釴身上哭喊:“将军!将军!……我和阿执已被赦免,可你又何罪之有?何罪之有?”

躺倒在血水中的赵釴还有微弱的气息。他从未想过此生第一次触碰慕容栀是在临死之际。他纵横疆场数十年,此时却再也撑不起身体来抱一抱这个扑在自己身上哭喊的女人。

谢赓顾不得在太子面前失礼,冲过来看赵执等三人,躺在地上的赵釴已剩下最后一口气。

谢赓喊道:“来人,拿我的名帖去传太医!”他忘了,圣旨没有提及赵釴,赵釴一定是要死在今日的。

赵釴缓缓伸出手:“谢将军,不必了……”

慕容氏和谢赓将赵釴扶起半躺,朱雀巷的雨势小了下去,周围不再嘈杂。

“阿执……你……来。”

赵执双膝移向赵釴,看着这个从小教导自己学武的叔父。

“我……死在旦夕,有几句话,要对你和你的母亲讲……”

慕容氏已哭得不成样子。

一种巨大的痛楚缓缓传遍赵执全身,仿佛膝盖上那一只箭正化作万箭穿身。赵执眼睛血红:“叔父请讲……”

“元庆十一年……夏,兄长赵铿战死梁州前线,留下孤儿寡母……我因不忍兄长之逝,将你和你母亲接到府中,待你出生,教你武艺,抚养你到如今……”

“阿执……”赵釴呛出一口血,似是要将满腔悲愤倾吐而出。

“我对你的母亲,情不知所起……但,从未有过半分僭越……只因……她是兄长的妻子,是你的母亲……”

元骥和谢赓在半边听到赵釴的临终之言,皆心中惊恐。城中过去谣传的惊天之秘,竟在此刻得到了证实,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话中的当事人却像是早已明了事情原貌一般,三人都定在原地没有动弹。

“我不能接受所爱的女人,不能使心中之情白于日光之下,待你如亲子,却又令你对我猜忌……这是……我……是……”

“将军!将军你撑住……”

大雨后的一丝晴光从云层中洒下,照在慕容氏的鬓发之上。赵釴用尽最后的力气,想伸手去抚摸一下那如云的鬓发……

“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

赵釴的手未能伸到云鬓,在半空中僵止片刻,终于无力地垂落。一代名将赵釴,就这样死在朱雀巷的高台之下,连刑场都不用去了,远远围观的人群陷入寂静,禁军中有随赵釴从军的人,也一时间悄然无声。

一滴血红的泪从赵执的脸颊滴下。“你,你为什么,不早些对她说?”

“为什么?任谣言在京城风起那么多年,都没有过只言片语?”

赵执盯着赵釴正在失去生机的脸,“你凭什么就认为,我和母亲不会受流言的影响?刀剑能够杀人,流言就不能杀人吗?”

“叔父!”赵执看着赵釴喊道,仿佛他下一瞬就会睁开眼睛,要赵执提上沉渊在院中和他比试一场。

谢赓一把扶住赵执肩膀,“你膝盖如何?需要立刻就医拔箭!来人!拿我名帖去请太医。”

“你做事不是一向只凭意气,这么这件事情,你就胆怯了?干脆认了又如何……让我和母亲多年来……活在蜚语风波之中,你还真忍心……”

“阿执,不要再说了……”

慕容氏轻轻放下赵釴的身子,转身抱住自己的儿子。

她抚摸赵执年轻而锋利的眉眼,这孩子长得并不很像他的生身父亲。二十多年了,她似乎已经有些忘了丈夫赵铿的长相,她一生到此都为他守节,却早已分不清自己是否已经越界,因为她和赵釴那不该产生的情愫……

慕容氏又一次流下泪来:“阿执,对不起……”

“母亲……”

赵执突然间头向前一低,吐出一大口血来。

“阿执!”

一位巡防营亲卫匆匆带着太医赶来,先请示了冷眼旁观的太子殿下,见太子没有什么指示,赶紧过来给赵执拔箭诊脉。

谢赓着急地问:“如何?”

“箭头不深,万幸的是射中膝盖以上半寸,擦伤骨头,须好好将养。”

谢赓看赵执的脸色灰败得如同死人,抓住太医的手催问:“他吐血是怎么回事?”

“禀谢大人,赵郎君是连日心海翻腾,急火攻心所致,现下须立即静神养心。”

“这就好。”

这时,在一旁静观的皇甫承畴策马走上来,向禁军吩咐道:“来人!将赵执及慕容氏收押,关进刑部大牢!”

赵执勉力撑着身体,悄悄伸手准备拔剑。

谢赓大惊:“太子殿下,为什么还要将人关进大牢?”

皇甫承畴不满地看着谢赓:“谢大人身为建康都尉,难道是第一天接圣旨?父皇的旨意是赦免他母子死罪,不是赦免活罪。来人,带走!”

慕容氏突然攥住谢赓的手,“谢大人,劳烦你,照顾我家阿执了,我在此叩谢你。”

“夫人放心。”

谢赓起身走到一边向皇甫承畴拱手:“太子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本宫按大晛律法办事,谢大人有何话说?”

没有人注意到,慕容氏不知何时已将赵釴身旁掉落的那把短剑拿在左右。

谢赓只听到禁军中有人“啊”一声,只听赵执一声痛苦的呼喊,他猛地回头,慕容氏已将短刃插入自己胸口,血染衫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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