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游在羽绒被里睁开了眼。

她环顾四周，凝望着新家的天花板，浅色壁纸花纹在眼前旋转，仿佛还漂在小船上。

昨晚，她做了个梦。

说是梦，但前世也真实发生过。

那还是两人刚确定关系不长时间，正逢小情侣能够借机甜蜜的5月20日，可惜当天余辽有比赛。

想着不能一起度过，洛游赌气没有去到现场看他打，而是跟程三莱窝在宿舍里，吃自热小火锅。

闲置的训练室里，桌上飘着红油锅和小酥肉的香气，投屏上转播着HX战队的赛事实况。

那晚他们赢了，采访时余辽罕见地陪罗文栋一起出席。

他眸光虚焦，像是寻不到光源的水晶球，在台下的人潮人海中寻找落点。

那个落点不在现场。

洛游一整晚没回余辽的消息，只顾着涮火锅泄愤。

她跟三莱姐吐槽，说自己和余辽的关系还没有他队友亲。

三莱姐笑：“也有可能是他想找机会但没找到，初恋嘛，在感情方面难免生涩。”

“不是他感情淡了就好。”洛游沉沉道。

程三莱瞥了眼桌上还在弹消息的手机，语气轻飘飘：“就怕是他主动后，你接不住。”

“你小看谁呢？”洛游瞪她。

flag不能乱立，尤其是她这种注重输赢预测的选手。

都没等到周末，她就被狠狠打脸了。

就在室外拍摄场地后的葡萄园里，她和余辽有了初次拥抱。

是余辽主动的。

那是刚刚十八岁的她和他，第一个成人意义上的拥抱。

“520礼物，我真的准备了。”他身高偏高，几乎要把洛游带离地面。

洛游头埋在他颈窝里，闷闷地出声：“在哪呢？我怎么没看见。你可不要说是你赢了的比赛，没心意更没创意。”

“当然不是。”余辽手臂收紧了些，快要把洛游圈得窒息，趁她分神挣扎时，一把抓住她手，背向她腰后。

“唔……”

洛游被他极少释放的强势举动吓得呆住，感受到一个冰凉凉的东西勾着她手腕，由于视线受限，只能发出闷哼。

“快好了。”余辽下巴抵在她肩头说。

两人以更加紧密的姿势相贴，胸膛抵着胸膛，没有一丝缝隙。

等他松开禁锢时，洛游已经被急速的心跳搞得头昏眼花。

“这什么？手链？”洛游定睛看去。

她家里有亲戚是做珠宝生意的，一眼就能看出这手链上各种各样的缤纷石头价值不菲。

“干嘛买这么贵重的礼物？”她问。

余辽没有家人支持，他花的积蓄全部来自自己一场场比赛打下的金山。

“只有这个品牌接受私人订制。”

好单纯的理由。

只为了能够刻上她的名字、亲自搭配她喜欢的宝石。

“你审美还不错，给你打四星吧。”洛游眯起眼笑着说，手举在阳光下，变换着角度，照着上面闪闪发光的宝石。

余辽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他身上还带着拍摄妆造，西装笔挺，气势逼人：“还有一颗星星扣在哪里了？”

“嗯……我想想哈，”洛游点了点下巴，扯过余辽的领带，附在他耳边说，“你没准备戒指。”

耳钉、项链、手链都有了，但是没有戒指。

余辽眉头一松，懊恼之余又流露出点疑惑，小心问询道：“我不太懂，我以为戒指是求婚才要准备的。”

“那，你会跟我结婚吗？”她狡黠一笑。

余辽眨了下眼，似乎难以置信：“你真的想吗？”

“想就会。”他再次笃定道。

气氛烘托下，洛游鬼使神差点了头。

余辽神色郑重：“那等你下次夺冠，或者我下次夺冠。我送你求婚戒指。”

洛游嗔怪般锤了他一拳：“你怎么那么笨呐！哪有求婚先跟女朋友预告的。”

“对不起。”他极快地道了歉，随后闷笑着再一次抱住她。

“你不生气了，我好开心。”

十八岁的盛夏，葡萄熟得发紫，散发着宝石般的光泽。

少年怀抱着他挚爱的珍宝，在藤蔓之间摇晃。

他和她都好开心。

藤蔓一般的壁纸纹理终于清晰起来，洛游揉了下眼，无名指是空的，手腕只有一圈红色编绳串起来的水滴吊坠。

她靠向床沿，久久不能回神。

那个拥抱，在昨夜，仿佛又真实发生了一遍。

是他把自己抱回床上的？

他人呢？什么时候回去的……

是昨天他睡着以后，还是今天早上。

洛游满腹疑问，却不敢直接面对余辽。

她划开锁屏，点进微信。

列表里有两个红点。

早上，物业发了通知，因五楼的住户在装修时违规改线，把公寓的主线路烧坏了，只能等次日白天抢修。

而另一条消息的发送者，备注是Yu。

【天亮以后，我想你不需要灯光的照明了，门外放了充电宝和两桶饮用水，记得买热早餐吃。】

头像是一只黑色的小鸟，看上去人畜无害，乖巧可爱，跟本人形象严重不符。

洛游点进他的头像，给他置顶。

然后迅速下床，打开户门。

两桶饮用水安安静静地守在墙角，担心被拿走还像模像样贴了署名字条。

【YL先生：）】

洛游翘了翘嘴角。

余辽给她的感觉，就好像从一开始的冷淡疏远，直接蹦极式跳跃为莫名的亲近。

有种无缝衔接到当年相遇后，某些遗憾故事的番外篇。

说不上舒不舒服，她心头总股一种饱胀感，无法消除。

这种突然的亲近和恰到好处的疏离，让她像一只伤口刚被缝合、套上伊丽莎白圈的小猫，烦躁地想去探看伤处，却只能触碰到一片温柔的屏障。

如果她上帝视角的宿主乔喜还能联络，大概会告诉洛游——

余辽还坐在公寓楼下的咖啡厅里，等待她醒来的消息。

他低头瞅了眼包着纱布的手，那隐隐的刺痛感这才被放大来，折磨着他的神经。

咖啡早已见底，余辽还靠在窗边发呆，像是要把洛游公寓附近的一景一色全都刻进眼里。

直到电话滴滴答答响起，他才回过神。

罗文栋在电话那头叫：“你人死哪去了啊？九点钟有训练赛，教练带头摸鱼是吧？”

余辽沉沉地吸了口气，对临时加入教练组这个决定后悔了两分钟。

他破天荒的没有回怼罗文栋，只淡淡应了声：“尽快。”

“叮当——”

他压下眸光，朝手机屏看过去。

洛游：【醒了。】

洛游：【供电已经恢复，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充电宝。接下来我要好好享受假期了。】

余辽勾唇，起身朝门的方向走，单手打字道：【假期愉快。】

门被推开，身后的风铃叮当作响，唱诵着夏日之歌。

带着点儿凉意的过堂风扫过他的袖口，在这个酷热的暑夏里，像一份难得奢侈的礼物。

洛游：【不过，昨晚，你其实可以先走的。让你在沙发窝了一晚有点小愧疚9_9。】

余辽：【我自愿的，毕竟答应你了。】

洛游：【那也可以看情况变通嘛！我又不会怪你什么，本来就是你在帮助我。】

余辽：【因为我不想让在意的人失望两次。】

他说的是，两次。

＊

为了庆祝洛游乔迁之喜，顾初暖周末十分“顺路”地来她家蹭饭。

当然不会空手前来，她知道洛游喜欢家庭热闹的氛围，高中时两人总爱挤一个被窝，做作业吃饭打游戏，像亲姐妹似的。

顾初暖想，给洛游送点外婆腌的酸辣萝卜条，以及老爸亲自烧的饭，应该比较接地气，还不会被怕朋友破费的洛游吐槽。

顾初暖来到高中频繁光顾的小区，一面感慨着大变样，一面给洛游弹消息，告诉她自己到了。

对方迟迟不回，她站在楼下等了会儿，只好凭记忆摸去她家。

都站门口了，才收到洛游的回复，一串门牌号加她家大门的密码。

进门时，就看到洛游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身上只穿了一件什么都遮不住的背心。

“你心真够大的，就算没邻居也不能这样放飞自我吧。”顾初暖捂住眼睛吐槽道。

洛游这才转身，勾了张空调毯披到身上，解释了句：“家里昨晚停电了，刚恢复，还没来得及开空调，你是不知道有多热。”

顾初暖一愣：“停电？那你昨晚怎么过的啊。怎么都没跟我说一声，去我家住也行啊。”

“昨晚……”

昨晚有人陪。

洛游脸迅速飞过一阵红晕，手忙脚乱地捧起茶几上一碗小番茄，看样子是刚洗的光滑的外皮上还沾着水珠。

她尬笑道：“过来坐，吃点水果。我就不招待了，冰箱里有可乐。”

顾初暖耸耸肩，把大包小包的东西送到厨房，转身拎着两罐冰镇可乐，挨着洛游坐进沙发里。

“你看个直播怎么还做笔记呢？干嘛，是嫌弃柳par开资太低，要发展直播副业啊。”

“嗯。”洛游无意识地回答，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里人的操作。

不知道她看的哪场直播，上面滚动着一条条弹幕，多到令人眼花缭乱。

主播声音很好听，很奶很温柔，一口一个小姐姐叫着，弹幕疯狂刷火箭。

顾初暖把咸菜盒放进冰箱，转身去洗了个手。回来时直奔洛游怀里的小番茄，捏起一个扔进嘴里。

洛游盘算着飘过的火箭数量：“直播挺好的，正好休假太闲，找点事情做。”

一只小番茄噗呲爆裂开来，顾初暖抽来一张纸巾抹掉溅到茶几上的汁水。

“你家没垃圾桶啊？”

“还没来得及买，你丢茶几旁的大口袋里就行。”

顾初暖闻言去找，拉开袋子时，余光瞥见里面还有双一次性拖鞋，撑开的轮廓明显属于男人的size，她抬头看了眼洛游。

“你昨天真一个人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待了一晚吗？我记得你不是挺怕黑的，高中时路过没照明的巷子都跟要了你命似的。”

洛游眼睛没离开屏幕：“嗯。”

顿了顿，像是在回忆暖暖刚说过的话，她又说：“不是。”

顾初暖满脸问号：“到底是还是不是啊？”

“我的意思是说——”

洛游把直播间静音，郑重地转过头，说：“昨天我不是一个人，余辽也在。”

顾初暖大惊失色。

顾初暖：我的老天奶！明明上次两人还装不熟，转眼都一起过夜啦？

作者有话说

第89章 落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