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罗文栋在麦里嚎了一嗓子：“我靠，四个人越塔杀我！余辽你还不来救——”
洛游愣住了：“嗯？怎么是你在玩？”
罗文栋嚎够了才恢复正常语气：“弟弟靠不住啊，打得菜了就说自己有事要走，只能让可怜的我替他上分。唉，小洛你快来给我根绳子，紫色的加攻击，我今天非跟这家伙死磕到底不可。”
余辽冷淡的语气传来：“省省吧。”
话题被罗文栋一嗓子岔过去，洛游也没了重提的欲望。
虽然知道这只是一个玩笑般的赌约，没人会认真，可她就是忍不住，忍不住去用各种方法打扰余辽，用各种幼稚的行为闯进他的视线。
他的生活里本没有她的存在，若是从前没有，她便创造一个有的环境。
每次失落感涌来时，洛游都会拼命压下，换上明媚的语气，故作平常地跟他在游戏里面反复相遇。
然而，在那天之后，余辽有两天没上线，说是训练赛安排太紧凑。
而她也陆续收到要复工的消息，柳尚青给她安排了一些线上工作。
听顾初暖讲，才短短一个月，已经有两位同事离职了。
原本吵吵闹闹的日子骤然寂静，洛游总是感觉心中空落落的，手放在胸口，只能感受到一片虚空。
属于她的盛夏早已过去，秋风一天比一天凉。
她不敢去想，冬天会是什么样。
洛游已经好多天没有点【水开了】外卖，除了去游戏里，或是那个酒吧，想不到还能去哪儿找余辽。
也是在这段时间，洛游才发觉，她其实一点都不了解余辽私下的生活。
有可能是她太依赖这段虚无的关系，忘了还有自己的生活和朋友。
洛游不太忍心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把顾初暖叫出来，顾初暖最近加班加得特别狠，恨不得一个人掰成八份用。
倒是顾初暖时常在微信里提及余辽这个人。
洛游长假结束的前一晚。
她晚上直播完，向粉丝告知自己复工后会减少直播，发了波红包安慰大家。
她正盯着秒空的红包界面，顾初暖弹来了微信电话。
“小周离职前带我们又打卡上次那家酒吧了，我跟老板打听了一下，说余辽好多天没来了，他家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洛游刚准备开口，那边像是不用喘气似的，又说：“不过我见到他那个病娇弟弟了，弟弟今天只唱了两首就下来了，看样子状态不好哎。”
她脑海中浮现出一张苍白虚弱的脸庞，嘴角还带着一抹苦楚的笑容，连带着自己的语气也弱下来：“可能太累了吧。”
回完消息，洛游就登陆进王者，没有开游戏，只是把页面上能看到的红点都点一遍，收取钻石和金币。
然后故作样子地、随意瞟一眼好友列表。
她虽然很不想承认是在等他，可看见余辽的头像灰突突的，还是会失落。
等了五分钟，她点进娱乐模式，开了一局。
只用了十分钟便结束战斗，对面手无缚鸡之力，弱得很。
洛游就站在敌方水晶前等着，复活一个便杀一个，复活一个杀一个。
最后是超级兵看不过眼，点爆了水晶。
退出来，发现顾初暖给她发了好几条长语音。
语气是那种用力压低过，但还是忍不住大呼小叫的感觉：“靠，我就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就像个找不到瓜田的猹。”
“这场面太吓人了洛洛，余辽都赶过来了，结果还被误伤了！”
洛游：“受伤？！”
她从床上坐起，迅速给顾初暖拨去电话，却被直接掐断。
隔了两分钟，顾初暖才重新打回来，她那边的声音环境明显空旷了许多：“只是皮外伤，好像是余辽父母过来砸场子，他弟弟病情发作被送去了医院。”
洛游眼皮一跳。
他父母因为兄弟俩去闹事的场面，前世也发生过一次，只不过那时候更早，余辽还没离开俱乐部。
那之后，他整个人都开始走下坡路。
受记忆影响，洛游语气变差：“不是，这酒吧哪里招惹他们了吗？好端端来砸什么场子。”
顾初暖：“好像是他们要把弟弟带走，弟弟死活不肯，老板帮着拦他们。没一会儿余辽就赶来了，哦对，连富婆姐姐都露面了。”
“结果，他爸妈一看见富婆姐姐，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更激动了，扯着余侈胳膊不肯松手。余辽拦在前面说了几句话，突然他爸就抡起椅子要砸他。”
“场面乱得根本看不清人。”
洛游皱眉，听完描述后，感觉没得到任何有效信息：“你没听清他们在吵什么？”
顾初暖支吾着：“隔太远了，而且前半段是听我旁边同事讲的。”
洛游：“然后他们就打起来了？”
顾初暖：“没有，余辽根本没动手，跟个沙包似的，脸和胳膊都破了，看样子他爸下手不轻。不过也不知他弟发什么病，突然尖叫一声，捂着脑袋倒下了，跟碰瓷一样。但我不得不说他弟倒得好啊，不然我都怕余辽被打死。”
洛游在心里过了一遍，关注点却在余辽受伤这件事。
顾初暖：“警车、救护车到了以后，一大帮人乌泱泱散了。”
“不过，我看见富婆姐姐好像哭了，她跟着救护车一起走的。”
洛游皱着眉听完，觉得不太对劲：“余辽不像是会站着给人打的性格啊。”
顾初暖缓了两口气，特地放轻声音：“有可能是他弟弟的病情不太稳定，余辽怕刺激到他。反正他状态超级差，整个人就像……就很颓废。”
“谢谢你告诉我。”
洛游粗声粗气地从嗓子眼里滚出这句话。
顾初暖声音像被捂住一样，闷闷的：“洛游，你别难过啊，你现在能联系到余辽最好，他状态真的——算了，你别睡太晚啊，明天还上班呢。”
挂了电话，洛游有点失神，她感觉到局面在失控，每时每刻，都仿佛要抽空她的心脏。
都到这一步了，命运还会重蹈覆辙吗。
这么多年过去，前世那句“你该死”的气话，还会一语成谶吗。
洛游丢下手机，把自己蒙进被子里。
窒息感加深到胸口闷痛时，她再度掀开了被子，大口呼吸。
凉飕飕的空气灌进喉咙里，刺激得她咳嗽不停，流出生理泪水。
＊
三莱酒吧。
余辽在吧台前坐着，如一尊面色冷峻的雕塑，客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吧台小哥调酒调得手臂都酸了，他还保持着原来的坐姿。
下颌渗出的血丝被风干成一条暗红的痕迹，边缘的皮肤有些肿。
对着自拍摄像头，他看到了自己的伤口，和他的家庭一样，一团糟。
脑海中持续播放着洛游邀请他一起直播的声音。
那样干净、轻缓，像生来就该在草原上奔跑的小鹿，不被束缚，不被污染。
他配得起去爱她吗？
好像不太配。
余辽沉着脸，抬手去够桌子内侧的纸巾盒，胳膊肘刮到一群瓶瓶罐罐，发出清脆的鸣音。
正趴在桌上补眠的程三莱揉揉头发，捂着脖子支起身，烦躁地看了余辽一眼。
她刚已经倚着桌沿睡了一觉了，醒来发现余辽还摆着一张棺材脸坐在那儿，气得想骂人。
憋了憋，她拢过手边的玻璃杯，转身接了半杯热水，往余辽面前一砸，语气很不痛快。
“喝完滚蛋。”
余辽抬眸看她，点点头。
正好，口袋里的电话响起，他撑着桌子，起身的姿势仍然稳重。
“喂，妈。”余辽话语平静，丝毫看不出醉过的迹象。
那边持续地说着话，语速又快又急，余辽半天插不上一句话，只能在对方换气的间隙回上几句。
“我早就告诉你们过，他这情况要是再发生一次，必须住院。”
“他出国也是为了学习，难道你们要养他一辈子？”
“我知道，他现在不是还有秦夕岚——好，我不提。就算你们不想让他走，也不至于直接撕了他的介绍信和签证吧？他准备了这么久，你们说撕就撕。”
电话那头声音变大，透过手机，有些漏音。
“谁让他准备了？谁允许他准备了！他根本不能离开人看护，让你把弟弟照顾好就那么难吗？整天就只围着你那破游戏，跟一群不三不四的人混一起！真是白养你这么多年，要不是因为你，家里至于成这样？你弟弟至于去不了学校吗？”
他把手机拿远，待对方发泄完，平静地说：“好，怪我。所以我一直都在弥补，而你们呢？你们又一次断送了他的梦想。”
他脸色苍白，在灯光下，像个冰冷的机器，像个没有感觉的僵尸。
目光回落，便能看到胳膊上的伤口，看到手心里杂乱无章的掌纹。
他配得上真诚无暇的爱吗？
好像不。
至少他自己这样觉得。
余辽的背挺拔开阔，宽松的衣服勾勒出肩形，若不是收手机的动作略显僵硬，完全看不出他刚经历一场殴打。
坐在他身后的程三莱，将目光定格须臾，随后默默把杯子里的热水，换成了酒。
作者有话说
第95章 砸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