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你们才是杀人凶手，你们都是帮凶、是凶手！你们都想压垮我！我偏不！”

“我是不会屈服的！”

杨星津朝陈迹大吼大叫，看起来比窦娥冤还冤，唾沫星子都快飞到人身上了。

站在旁边的空乘人员吓了一跳，一半靠近防止杨星津再次伤人，一半去护着陈迹。

但杨星津并没有暴起，只是跪在原地喘气。

“呼……呼……”

赤红地眼睛追逐着面前的侦探，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丝微表情。

陈迹不为所动地看着他。

两人一疯一静。

大家甚至都不敢大声呼吸，因为有一种马上就要看到结局了的预感。

他们一会儿认为陈迹说的对，一会儿觉得杨星津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左右摇摆不定。

到底哪个才是真相？

寂静之中，陈迹开口：“你怎么知道我不懂？”

“呵呵……你懂？你懂个屁！”

杨星津仰视他，嘴唇颤抖，声音沙哑。

真情流露永远是最触动人心的。

这一下，连空姐小A和空姐小B都开始思考，杨星津是不是真的有什么苦衷了。

如果他和未婚妻之间有一段虐恋情深的话，她们也会试图理解对方。

但陈迹还是那个轻缓的语调：“至少，我比你懂怎么杀人，还能让人抓不到一丝破绽。”

陈迹实话实话。

杨星津连个上档次的杀人手法都没用上，是个让他连解释教学都意兴阑珊的案子。

好吧，下毒勉强算半分。

但后续那个装疯夺刀试图混淆指纹的愚蠢做法，又把分给扣回去了。

“这要是一场考试，你现在已经零分出局，需要回去准备补考了。”

“？？？”

杨星津这个情绪真是上不去下不来，比被一根鱼刺卡在嗓子眼还难受。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你不是侦探吗？

为什么能这么自然地吐槽他犯罪手法不行？！

张口闭口分数考试的，你是老师吗？！

空姐小B的表情也是一僵，赶紧探头给身旁的侦探使眼色。

哪怕事后解释，这是为了刺激杨星津，让他露出破绽，这种话也不能随便乱说。

飞机上死了一个人，落地后警察肯定会来详细调查，到时候拿到录音录像，说不定会对陈先生产生不好的印象。

容易影响前途啊！

空姐小B之所以会担心，是因为她不知道陈迹就是警局最特殊的顾问，又特殊在何处。

但杨昭昭知道。

陈迹话一出，她就在心里疯狂点头。

既是赞同杨星津那没眼看的粗糙手法，也是赞同陈迹那完全不是故意刺激对方的水平。

别看里世界现在所有组织都绕着陈迹走，每个势力都对这位「上帝」恨得咬牙切齿，但其实，要是哪天陈迹在警局混腻了，放出话，说要转行。

信不信，他能在一小时内收齐里世界所有组织的花式邀请！

要是他说，需要亲自见面后才做决定。

那第二天的魔都，从天上掉块砖头，说不定都能砸到一位里世界大人物的车。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样可能。

除了侦探那不同与警察军人公务员等有阵营束缚的身份，更多是因为陈迹本人的特殊性。

陈迹，疑似患有多重人格。

多重人格症，学术上称为分离性身份障碍。

就是一个人身上同时具有两个或多个不同人格，每个人格都有着不同的姓名、习惯、记忆、特征、行为方式。

比如刚才突然出手解决杨星津的那位，就不是陈迹本人，而是他其中的一个人格【医生】。

对于这个代号，杨昭昭只能说。

取得真迷惑人。

汉尼拔医生也能叫医生？

陈迹见杨星津没有说话，便继续道：“你可能是太沉迷于恋爱了，忘了关注华夏的科技发展，现在警局的鉴定科很厉害，只要验一下那把刀上面的指纹就行了。”

“粉末法，熏染法，真空镀膜法，磁粉法，石墨提取，三秒胶提取，总有一款适合你的指纹。”

“有人死了，凶器是一把刀，刀上有凶手的指纹，多么合乎逻辑的证据链。”

陈迹陈述着，看向杨星津已经不再泛红的眼睛，在观察着什么。

“啊、指纹？”

乘务长有一瞬间的慌乱，赶紧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有没有误触。

她可不想当嫌疑人啊。

陈迹轻轻偏头：“别担心，你没碰到。”

乘务长一愣，“您为什么这么肯定？”

她自己的记忆都是模糊的，因为刚才实在是太突然太混乱了。

陈迹看了杨星津一眼：“他虽然谋杀、持刀闹事、挟持人质、惊扰公共秩序，但还是有那么点做人的底线的。”

刚开始情绪正常的时候，这人挟持他，也只是把刀放在他面前或者肩膀。

是后来被他激怒了，才失控逼近他的脖子。

正常劫匪或者情绪激动的人，是不会这么温柔对待人质。

这一点，陈迹有经验。

综合来看。

属于是有一点良心，但不多。

杨星津半搭着眼皮斜觑侦探：……你要是不会夸人，可以不夸。

之前就有过怀疑的空姐小A不由问：“难道是因为刀上有毒，他怕伤到无辜的人？”

陈迹伸手一引：“前半句是客观事实，至于后半句，你可以问他本人。”

空姐小A顺着陈迹的手看向杨星津，深吸一口气，目光澄澈而坚定。

“杨先生，都到这个境地了，您也就别瞒着了吧。”

“说实话，我对您和冯女士的印象很深刻，因为我刚失恋，你们非常般配，目送你们结伴登机的时候我很羡慕，心里想着那位女士可真幸福，有一位那么爱她的男朋友。”

“所以我无法理解，既然您那么爱她，又为什么要杀了她？”

自己的爱情和自己向往的爱情都没了，空姐小A很是失落：“趁飞机还没落地，您不如考虑一下陈先生提议的《刑法》第六十七条。”

情绪大起大落之后，杨星津好似也演累了，不演了，向后倚去，叹了口气。

“爱……是啊，我那么爱她。”

“我们何止是长相般配，我叫杨星津，她叫冯月渡，就像星与月一样，我们也一直在一起。”

“我喜欢爬山，她热爱摄影，我比较内向，她就会替我出头，从初见面开始，他们就是如此的合拍。”

“我们考同一个学校的研究生，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用同一款手机，看同一部电影。”

“甚至，我的奶奶和她的奶奶，在几十年前就认识，还是闺蜜……”

杨星津不知道是想起了那段令人落泪的美好，还是不想看周围人看向他的各种眼神，他选择抬头看着头顶上方。

空姐小B忍不住问：“然后呢？”

既然以前那么美好，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种非要杀人不可的地步呢？

杨星津：“然后？然后，我就真的成了围着她转的星星，却不知道月亮也有了自己想追逐的太阳。”

空姐小B哑然。

“虽然可能听着像狡辩，但我在上飞机前也犹豫过，我问她，你还记得我们搬进新家的那天，你对我说过什么吗？她说不记得了。”

“我说，你说星星永远不会落地，因为月亮会一直陪着他，我一直都记着你的话。”

“她听了之后笑了，说我给你讲个笑话，女孩问男孩，我们之间的海誓山盟算什么，男孩说，算成语。”

仰着头的杨星津摆正脑袋，看着众人，扯起嘴唇，似笑似哭：“……好笑吗？”

“确实好笑。可能，这一切都怪我太较真了吧，一个成语笑话而已，还当真了。”

在场好多人都沉默了，不知道该对这对曾经恩爱但现在生离死别的爱人说什么。

“咔哒。”

陈迹倒是很自然地按了一下签字笔，合上小巧的笔记本，全都放回他那和百宝箱一样的衣兜里去。

“故事讲得不错，你要是愿意自首的话，我可以在你的请愿书上签字————如果有的话————应该能让你自由选择是要枪决还是注射。”

杨星津这回是真的忍不了了。

“你别太过分！”杨星津咬牙切齿。

“你真的是侦探吗？”

他这次唯一做错的，可能就是选择了这家伙当戏搭子。

他不该在这人面前演戏的。

但他很怀疑对方的职业，从各种方面来看，对方都比他看起来更有罪犯的潜质。

“我当然是侦探，这点不用怀疑。”

把纸笔放好，陈迹从里面一件的西装兜里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

他出来的时候就过11点半了，后面又是找东西绑人，又是听人演戏讲故事的。

现在已经快12点了。

十二点，也可以叫零点，是一天的开始。

幸好这事是发生在零点前，不然，他那三个人格，性格都很……符合多重人格的判定。

希望等下零点后，魔都的罪犯都安分点，别像这位可怜人一样撞到他们面前。

他确实是侦探。

但其他人可就真不一定了。

陈迹垂眸，想到了好笑的画面，唇角笑了一下又隐去。

“如果你是因为我没有对你的失恋表示同情而生气的话，我只能说，没有人不痛苦，只是有人不喊疼罢了。

“单说在爱情这方面不顺心的，在场的就有不少，比如这位女士。”

合上怀表，陈迹抬头，示意了一下同为失恋之人的空姐小A。

“这位看手指上的婚戒痕迹就知道，刚离婚还是很舍不得对方的那种，还有那边那位，性取向的问题我就不评价了。”

“要是比惨，这里有人的经历那是你做梦都想不到的惨烈，你这点小坎坷与之相比，连芝麻都算不上。”

陈迹随意地掠过某个方位。

站在最远处的杨昭昭却是一整个头皮发麻。

卧槽卧槽卧槽！

那位刚才是不是往她这个方向瞥了一眼？！

不会是在看她吧！？？？

难道是认出她的身份了？

陈迹再次看向杨星津，纠正起他说的那句情话。

“星星也是会落地的，没见过流星吗？你这一下，倒是挺像流星的，在场众人肯定都对你留下了深刻印象。”

众乘客苦笑。

要是能选择的话，他们是真的不想看见这道“流星”。

“你连杀人的勇气都有，为什么没有勇气再开展一段恋爱，难道在你看来，谈恋爱比杀人还难？”

陈迹是真不理解这些恋爱脑。

但犯罪心理也是一门学问，就当是在给教授做论文调研了。

杨星津下意识想要和他争辩，张了张嘴，最后却面色惨淡地放弃了。

“也许，你说的对……”

“等飞机降落，我去自首。”杨星津抿唇轻声说道。

众人顿时松了口气。

无人受伤，凶手伏法，勉强算是一个完美的落幕。

“时间不早了。”

陈迹摸了摸掌心的怀表，对乘务长说，“告诉机长，机舱一切顺利，让他早点降落吧。”

“好的，陈先生。”

看着面前的侦探，乘务长只感觉安心极了。

“女士们先生们，赶紧都回座位吧，飞机要降落了！”事情暂告一段落了，乘务长让乘务人员照顾众人都坐会原位。

陈迹也转身准备回自己的隔间，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放慢动作，就听到空姐小A来到他身旁，压低声线：“陈先生，我能多问两句吗？您刚才没有解释他是怎么把管制刀具带上飞机的，还有刀上的毒，如果冯小姐是中毒而亡的，那刀上的指纹不就无法构成逻辑链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