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法今天是注定讨不来了。

天色湛蓝，飞鸟展翅自高空掠过。下一秒，圣城四角遽然迸发出绚目光芒，四道浓郁魔力同一时刻冲天而起，如同色泽芜杂的石柱，直直打入云层。

余波刀刃般锋利，刚一碰到飞鸟，便像切豆腐般将飞鸟开膛破肚，血液在高温下瞬间蒸发，内脏肌肉转眼焦枯，残骸飞速坠落。

林浸只觉得眼前忽然有一道黑影晃过，等看清楚时，鞋尖往前三寸的地方，已然溅开一滩肉泥。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抬头看向高空。

——天幕正缓慢四合。

巨大的、铁灰色的穹顶一点点侵蚀着湛蓝色的天空，整个城邦上空仿佛被灰雾笼罩，太阳淹没在铁灰色雾层中，只透出一点微弱的冷光。

“……这是千年前审判长为圣城施布的护城结界，历史上只在帝国魔兽暴乱期间开启过一次。据说结界笼罩之处，固若金汤，哪怕是只小虫也进不来。”黑猫声线紧绷，“圣城在这个节骨眼开启结界——他们想做什么？”

林浸眨眨眼，神色很快重归松弛，视若无睹般绕开地面污渍，事不关己地继续悠闲散步。

黑猫看着他这幅漫不经心的模样，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林浸，他们这是想要瓮中捉鳖！”

林浸笑了笑，不甚在意：“这不是挺好的，有人为我搭台唱戏，省心省力。”

蚍蜉不能撼树，螳臂难挡车榖，蝼蚁费尽心思，依旧命中注定牵绊不了巨兽分毫。

绝对实力面前，阴谋不值一提。

黑猫怔愣，忽然察觉到什么。

——它看向林浸，只觉得这人仍旧是原先稚气未褪的模样，眉眼间却依稀有了点目下无尘的傲气。瞳仁漆黑，唇角略微上扬时，眼眸深处隐约透出凛凛寒意。

短短几天时间里，林浸体内似乎有东西破土而出。它正飞速汲取养分，隐约要从这副清瘦平凡的躯壳中，拔节生长出另一个灵魂。

……

正午，林浸踩点抵达神选初试现场。

他手里拎着一根破木棍，枝条旁逸斜出，长势格外有主见。

这是林浸给自己准备的“魔杖”。

秉持着“该省省该花花”的消费观，这甚至不是他从路边小店买来的劣质品。

魔杖本体来自墙角半人高的杂树丛，顶端的“魔石”则是在地上随便捡的，至于每支魔杖都有的咒纹——

林浸修木棍的时候随手划了几道，权当是咒纹。

一支寒酸粗糙的魔杖堂堂出炉。

大费周折伪造一把魔杖，完全是为了掩人耳目，遮盖他不需要魔杖就能使用魔力的事实。

横亘古今，数以万计的魔法师中，仅有一人在不使用魔杖的情况下，依旧能使用魔力，收放自如。

他以最残忍血腥的方式名留史册，哪怕在一千七百年后，人们依旧记得那个不祥的名讳。

——死灵法师，维尔加。

纵使是和他同一时代、被当时的世人公认为唯一能与之比肩、并享“天之骄子”美誉的审判长大人，也依旧是个魔杖不能离手的普通人。

无需依凭外物就能调动魔法的能力太过罕见，很难不让人联想到维尔加。林浸清楚自己迟早要向观众自曝维尔加的真实身份，但绝不该是现在。

他握着破烂魔杖，走向神选初试入口。

神选都在神殿设置的幻境中进行。幻境和现实中的擂台较为相似，大小却能由专门的神官自由调控，与此同时，幻境的结界也能保证了观众的安全，有效避免了观众被魔法师对决时的魔力余波误伤。

林浸本来就是踩点到，入口处已经鲜少有参加神选的魔法师的身影，他将魔力注入用于审核参选者身份的魔石，幻境入口倏然在他面前打开。

刚迈了一只脚，正要踏入幻境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等等，你……真的要这样进去吗？”

林浸闻言，步伐一顿，转过身来。

说话的是负责监管入口处的神官，看上去已是不惑之年，面庞上依稀能窥见岁月凿下的痕迹，眉眼间带着神官一以贯之的温和仁慈。

此时他却看上去略有几分忧虑。

林浸攥着魔杖的手稍稍紧了些，他微笑问：“大人，是有什么不妥吗？”

神官担忧：“孩子，神选是不论生死的。”

林浸挑挑眉，好整以暇地洗耳恭听。

“魔杖好坏很大程度上会影响你的实力，你拿这样一支……”神官为难地停顿一秒，最终还是斟酌着开口：“这样一支连五级魔杖都不如的破烂，哪怕是审判长来了，恐怕也只能勉强在神选里保全自己，更何况你身上只有这点薄弱的魔力。”

他恳切地劝阻：“孩子，你还年轻，不要白白送命。”

林浸攥着魔杖的手松弛下来。

他抬眼，笑了笑：“谢谢您，不过这个世界上，没人能让我送命。”

说着，他转身，毫无迟疑地踏进幻境。

神官呆滞楞在原地，脑中依旧残留着青年掀起眼皮朝自己投来一瞥的画面。

那实在是令人记忆深刻的一眼。

——张扬，恣意，锋芒毕露，无所顾忌，像一团火，飞快地燎过去。

好半晌，神官才回过神来，愁眉苦脸，为即将眼睁睁看着一个年轻的生命自世间消殒而悲伤。

……

走进幻境，林浸环顾四周，忽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按照原本漫画里的剧情，初试应该是两两对决，组合方式由抽签决定。

林浸看着眼前一个个攒动的人头，心中一紧。

他的出现，果然还是影响了漫画原剧情。

果不其然，下一秒，宽阔的打擂台上空，忽然有声音传来。

“诸位日安，欢迎参加本次神选。经神殿商讨决定，此次神选初试采取特殊筛选方式。”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那道声音却并没有因为人群嘈杂而停顿，他继续说道：

“本次初试中，诸位将在同一擂台上角逐晋升名额，死亡或掉出擂台即视为出局。本次初试无时间限制，场上只剩十人时，初试结束。”

“钟声响过三声后，初试正式开始，请诸位做好准备。”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浑厚钟响自远方遥遥传来。

突如其来的变动打得得众人措手不及，只见人群窸窸窣窣，每个人都一脸焦躁不安。

第二声钟声响起。

人群猛地开始涌动，稍弱的魔法师们意识到，在一开始时选择和其他人结盟，或许能博得更大的取胜机会。

林浸抱着黑猫站在原地，无动于衷。

黑猫睨他一眼：“不去找队友？”

林浸悄悄摸了摸猫头，心情愉悦，答得利落：“不去，我不想被背刺。”

第三声钟声响起——

幻境中，氛围陡然一变。

剑拔弩张，硝烟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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