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晚一点出现，是这样吗？楼璨的脑海里不由地浮现了自遇见叶杨后的一幕幕，从M国的初遇见，到刘绍禹来告诉他这个人对他一见钟情，来上城追他了，再到路莫迟的归国宴以及那之后的一切一切。

如果这段时间没有他，我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呢？现在又是什么样子呢？

他无法想象。

应该是沉浸在所有所有的负面情绪中，郁郁沉沉，暗无天日吧？所以外公才会说感激他这个时候出现吧？

可是……这段时间，小君就是这样过的吧？

都怪我。

要是小君身边也有这样一个人就好了。

等等，要是小君身边也有这样一个人……就好了？

难道……我不应该吃醋吗？

可是，我更希望他能好好的啊。

那……

啊啊啊……他又混乱了。

吃醋？你有什么脸吃醋？你都把他害成这样了！

他的脑海里不由地又浮现了最后一次见刘绍君时的场景，从雪夜的呼唤和赤脚追赶到最后的拥抱告别，所有令他内疚和心疼的一幕幕。他于是又沉浸在了无穷无尽的对刘绍君的心疼、悔恨和内疚中。

纠结？我在纠结吗？

我怎么可以纠结？！

混蛋！

他在这些情绪间反复地翻来覆去，简直快要疯了。

“叶杨哥说他到了！我去接他！”

原本正在楼璨身边边百无聊赖地刷手机边不停地嘀咕“哎呀，怎么还没到啊”，“哎呀，我都饿了”的楼琰突然激动地从沙发上弹起来，丢下这句话后就往门外飞奔了去。

到了！楼璨好不容易用看书平复下来的心绪立刻又混乱了起来，内心忐忑得不行。他还在生我的气吗？要不要去门口接他们？待会儿看到他脸上要是什么表情？要笑吗？还是该生气？毕竟那个家伙竟然敢咬我……要说什么吗？……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似的，完全不知该如何面对叶杨。算了，先跟平时一样，然后看他是什么情况再定吧。他于是收回视线，保持刚才的姿势，强装镇定坐在沙发上继续假装认真看书。

叶杨快到的时候其实内心也很忐忑，很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直到楼琰活碰乱跳地蹿到他身边，才稍微缓解了一些他的紧张。他不知道待会儿会面对到一个怎样的楼璨，愤怒的吗？更冷冰冰的吗？那个家伙，早上看着像是傻了，现在回过神来，应该不会拿出约法三章来跟我算账赶我走吧？那我特么……该怎么办呀？哎……

那老子就走！谁怕谁！爷不伺候了！

等等，不是还说明天要跟我一起去上班吗？那……应该是没事的意思吧？嘿嘿～～～

哎，咱们叶少爷这点出息……一整天的心理建设算是白做了。

“你璨哥现在心情怎么样啊？”他悄悄问楼琰道。

楼琰皱着小眉头回忆了一番，说：“Em…挺正常的吧。”他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也把声音放低，悄咪咪地问：“你又惹他了？”

“额……”叶杨挠了挠脑袋，讪讪地说，“算是吧。”

楼琰立马来了兴致，说：“怎么惹的？你说给我听听，我帮你呀～～”

额……这怎么说？说我咬了他一口？叶杨没好气地揉了揉一脸八卦的楼琰的脑袋，说：“你可得了吧，上次不是还说不能帮我吗？”

楼琰立马狗腿地笑笑，说：“哎呀，那不一样，我是不能出卖我璨哥，但是做一做你们的和事佬还是没问题的。”他转而委屈中带着点不满说：“哼，你就记着我不帮你那次，我今天还拉我璨哥明天去陪你上班呢，你不记我一功啊？”

叶杨立马揽着楼琰的肩膀哄道：“记着呢记着呢，大恩大德没齿难忘。那你待会儿再帮我一起努力把你璨哥哄开心点，好不好？”

楼琰小同学可太喜欢被叶杨当作小盟友的感觉了，立马就被哄好了，雀跃地说：“好～！没问题～～！”

叶杨其实就在离主楼大门口不远的地方下的车，两人很快就有说有笑地进到了楼璨所在的巨大客厅。虽然已经做足了心理建设，但看见楼璨抬头看向他们的那一刻，叶杨还是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笑容也一不小心僵在了脸上，然后，他看见了楼璨眼里的无措、脸上的欲言又止和似乎条件反射地使上了一些力气的握着书的双手，他抓着背包背带的那只手于是也下意识地紧了紧。

“我……先去换身衣服。”短暂的寂静中，他抢先开了口，脸上重新挂上了温暖的笑容。

楼璨也不知怎么的，全身唰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正常了一整天的心脏像是突然被一只温暖的大手包裹住了般，完全安稳了下来。“嗯。”他低声应道。

楼琰立马兴奋地说：“我要去参观你的房间。”

叶杨轻笑一声，宠溺地揉了揉楼琰的脑袋，调侃道：“那我还怎么换衣服？吃完夜宵再带你去。”说完，他把楼琰的脑袋往楼璨的方向推了推，自己便往房间方向走去。

这个家伙，真是拿他没办法。叶杨想起楼璨刚刚那副软糯的样子，朝着正前方长长的走廊长舒了一口气，低下头浅浅地笑了，心里软乎乎的。

楼璨的目光追随着叶杨的背影，却以为叶杨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落寞地低下了头。一定是因为于心有愧吧，他觉得叶杨的背影愈发孤独了。他刚刚才得到一点抚慰的心不由地又是一紧，怎么办？他突然好想冲上去给叶杨一个拥抱，跟叶杨说一声对不起。要是楼琰不在就好了……

重新出现的叶杨换上了一身舒适的家居服，脸上的表情也自然了许多，这在楼璨看来，应该是叶杨非常努力强迫自己装出来的。

今晚的夜宵是参鸡汤，和前两晚的滋补汤一样，都是楼家的大人们专门安排厨房做来给叶杨补身体用的。用餐期间，楼琰小同学成了话题担当，毕竟他那么久没见叶杨，也的确有一大堆话想跟叶杨说。他知道叶杨是做CG动画的后，尽管没有什么概念，但酷爱二次元的他愈发崇拜叶杨了，像打开了话匣子般跟叶杨热烈讨论起了爱看的动漫和喜欢的二次元人物。

楼璨已经有近二十多年对这些几乎没有涉猎了，连听都听不懂，更别说参与讨论了，但那俩人当然也不会冷落了他，每次都会问他知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然后在他摇头的时候对他进行吐槽或者调侃，再跟他科普和推荐。他喜欢这样，虽然会佯装不服气瞪这俩人，但并不会真的生气。

那俩人为了能让他有点参与感，于是贴心地往靠近他童年的、大众的、流行的动漫说，很快就说到了他熟悉的领域，毕竟他小时候还是很热衷动漫的，只不过说到那些时，他会忍不住想起当时看那些的场景，有和许珩许瑗一起的，还有再加上楼珏楼琦的，还有和小君一起的，比如宫崎骏，比如《天空之城》，比如他们的初相识……每一幕都很快乐、天真、美好，令他内心柔软，却也像刀割般令他疼。

眼看着楼璨越来越沉默，心情也貌似越来越沉重、低落，叶杨和楼琰都有点懵，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叶杨清了清嗓子，说：“楼璨，你是不是困啦？不然你先去睡吧，我也快好了。”他说完，猛喝了一口汤，明显加快了干饭速度。

楼璨莫名并不想那么快结束今晚的夜宵，急忙否认道：“不是！”他像是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收了收表情，难为情地说：“对不起，我刚刚有点走神了。刚刚说到哪了？”

楼琰立刻反应过来坏了，怎么能说到他璨哥的童年呢？连忙清了清嗓子，抢在叶杨开口前转移话题，对叶杨说：“哥，你给我们讲个笑话吧，我爸说你特别会讲笑话。”

叶杨一愣，他倒也没觉得楼明理知道这个有什么奇怪的，想着那晚毕竟有那么多人在看着，还出了那种事情，楼家那几个大人知道那晚他们在那儿玩了什么倒也不奇怪。不过……额……这么跳跃的吗？这么刻意，所以是刚刚的话题里有什么敏感的东西吗？他偷偷瞥了楼璨一眼，发现楼璨也正在看他，眼里似乎有些期待。尽管楼璨很快就闪躲开了视线，埋头喝汤去了，但他们的视线碰撞上的那一刻，他觉得他的呼吸和心跳都猛地漏了一拍。

怎么办？真的好喜欢啊。

“好啊。”他爽快地答应了，并跟楼琰提议道，“不如咱们俩轮流讲吧，谁没把你璨哥逗笑我们罚谁做十个俯卧撑怎么样？”

楼璨的脑海里不由地浮现了叶杨那晚在昏暗暧昧的灯光下像念咒语般对他说的情话——因为能借着这个机会逗你笑；因为你一直在笑；因为看见你笑就不那么难受了……他的心跳突然又剧烈了起来，他好开心，也好期待。

“而且要第一时间笑出来的才算。”叶杨面带玩味地笑意看着楼璨，补充道。

楼璨于是自然想起了上次那个“诸葛亮小瞧我”和那个“猪笑了”的笑话，脸上唰地浮起了两坨红晕。察觉到叶杨的视线，他的眼底先是闪过一丝慌乱，然后先佯装不服气地瞪了叶杨一眼，才不自然地闪躲开了视线。

叶杨哪里想到楼璨竟会是这样娇羞的反应，连呼吸都差点忘记了。他觉得他快要被今晚这个软绵绵的楼璨搞疯了，喜欢得无法自拔、上头得不行的同时又有点疑惑，这家伙，不会是吃错药了吧？难道是被我早上的那个“惩罚”驯服了？原来喜欢这个？不是吧……？这特么……如果是这样……老子可就要……硬了啊……他光这么想想就快要受不了了……啊啊啊～～～要是楼琰这个小家伙不在就好了，就可以想办法搞清楚了～～～

楼琰昨天听他爸说他们那晚玩的那个游戏的时候就羡慕得快要流口水了，一个劲抱怨他爸这么好玩的事情怎么不叫上他，现在一听又有游戏玩，而且好像也很好玩的样子，顿时兴奋了起来，眼睛都亮了几个度，连连点头说好呀好呀好呀。

讲笑话的俩人先剪刀石头布决定先后顺序后，他们仨的这个讲笑话游戏V2.0版就正式开始了。

叶杨和楼琰今晚的目的就是哄楼璨开心，加上楼琰小同学玩起游戏来的胜负欲又极强，两人都使上了浑身解数，恨不得把自己压箱底的东西都给拿出来。楼璨仍然很容易被一些新奇的笑话逗笑，但大概因为听的笑话开始多了，再听到同类型的就容易产生免疫力，于是也有不笑或能忍住的时候，而每当他不笑的时候，叶杨就会调皮地跟他使坏，欠扁地问他是不是没听懂并跟他解释笑点，让他既无语又有点气得牙痒痒又莫名心情愉悦，还因为赢了心里暗暗有点小得意。

他们越玩越开心越玩越热闹，整个客厅都弥漫着他们的笑声，因为怕把在楼上睡觉的大人们吵醒，他们还不得不压低声音，可把他们给憋坏了。

叶杨发现楼璨好像总有意无意地偷看他，因为他也总偷看楼璨，有时候他们的视线会撞上，每每这种时候，楼璨会立刻别开视线，脸上挂上掩饰不住的难为情。他好开心，好兴奋，他想，他的仙人掌终于收起了刺，他的铁树终于开了花，他的楼璨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内心，他好像快要成功了。他想，待会儿等楼琰去睡觉了，应该会有一些事情发生吧？或者，可以发生吧？他好期待。

他的内心很矛盾，既想立刻结束这个游戏，让期待的美好尽快发生，又万分舍不得，想继续和楼璨这样热闹、快乐下去，继续看楼璨笑，继续和楼璨一起笑，继续看楼璨害羞，继续被楼璨偷看……他想，不着急，夜还长。他想，这个夜，他会记住一辈子吧。

他们仨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们的这份快乐会被这样打破。

“哟～都这个点了还这么热闹呢？”

一个从门口传来的醉醺醺的调侃声音打断了他们，正坐在餐桌前的他们仨不约而同地朝声音的方向望了去。

这个声音对叶杨而言很陌生，但楼璨和楼琰却立刻都条件反射地愣住了，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靠！”楼琰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飙出了这两个字，楼璨则紧皱起了眉头，一脸警惕。

声音的主人渐渐从黑暗中走向了亮处，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好吧，这张脸，叶杨竟然认识。

是许珩。

“哥，你怎么来啦？！”

楼琰慌张地匆匆瞥了楼璨一眼后，快跑着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