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故意让我们知道这个的吧？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故意让我知道的吧？为什么呢？是在以这种形式跟我宣誓主权甚至宣战吗？还是什么别的呢？他放下楼璨了吗？他的病，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状态呢？这个连简橙都捉摸不透却赞不绝口、青眼有加的天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楼璨打算怎么治愈这个人呢？如果我和他会有一场战争，楼璨会怎么做，又希望我怎么做呢？比命还重要这么强大的羁绊，答案应该是不言而喻的吧？

当简橙说出那个尽管在叶杨的意料之中却仍然令他震惊得头皮发麻的名字后，叶杨满脑子都是这些问题。他对刘绍君这个人愈发好奇了的同时，也充满了警惕、戒备和深深的无力感。

回去的路上，他实在压不住好奇心，让路莫迟给他讲讲刘绍君。

路莫迟想了想，说其实他了解的也不多，只知道刘绍君去H大之前的事情，毕竟他自己也有近十年没回上城了；说我知道的其实都跟你讲过了，也不比你知道的多多少；说除了刘绍君高三那年那个可以算是他人生唯一的黑点的记者会，其他的无非也就是学习成绩多好，长得多帅，人多聪明、多谦逊、多平易近人，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说记得那时候不管是家长还是老师口中的榜样全是刘绍君。

然后说但刘绍君上大学后这些年似乎也很单纯，除了休学回来的那两年，就一直在H大，所以好像他也没错过什么，不过今天才知道人家竟然早就默默成了算法领域的国际知名大牛了，不愧是他。

路莫迟后来又补充了个弹钢琴，说据说刘绍君在钢琴上也有超越常人的天赋，弹得特别好，据说被很多音乐大师夸赞过，在上城名流圈特别有名；说那时候其实他们圈子里很多小孩都有特长，但和刘绍君的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上；说他小时候有幸在一次晚宴上看过刘绍君弹钢琴的现场，那时候因为年纪还小，他其实对刘绍君弹得好不好没什么概念，但就那个气质、那个范，就让那时候小小的他觉得是望尘莫及的存在。

说完对刘绍君的所有了解后，路莫迟问叶杨：“你老实说，你为什么对他这么感兴趣？”

钢琴……

叶杨的大脑还沉浸在对这个一定不是巧合的刘绍君和楼璨的共同特长的震惊中，嘴上下意识地嘴硬道：“没有啊，这不是因为他给橙哥推荐楼璨了么，我好奇很正常好吧。而且，你们以前不是说他俩很多年前就……不欢而散了吗，看来，也没有呀……”他越说，声音越虚。

路莫迟接受了他的解释，讪讪地说：“哎呀，所以我说我知道的也不多嘛。”然后把话题转移去了他好奇已久的问题：“说起楼璨，你们这是……和好了？所以你们俩到底什么情况了？现在算什么关系啊？诶，他数学这么厉害这事你知道吗？”

路莫迟刚刚也很震惊，但完全是被楼璨竟然这么深藏不露震惊到的。虽然即使他们在都知道楼璨经历小时候那场变故后便没有再上学后也从来没敢小看过楼璨，毕竟他们从楼璨的气质就知道楼璨一定不是不学无术的，加上后来还知道了他是普西娄，但他竟然在数学和算法上有能跟在H大钻研那么多年的刘绍君匹敌的实力，这特么也太……天方夜谭了吧。

对，还有数学……

这俩人……一定有过很多很快乐很美好的回忆吧？

尽管连刘绍君的长相都不知道，叶杨的脑海里却不由地浮现了楼璨和刘绍君一起弹钢琴和做数学题的想象，楼璨的脸上挂着很温柔美好的笑容，那个画面就像……武侠剧里的神仙眷侣……

他越想越沮丧，落寞地说：“我不知道。”

我们俩算什么情况呢？他的心里突然又完全没有了底。不过，反正也本来就不能跟路莫迟说实话，尤其是马上就要跟刘绍君见面的情况下，他于是自嘲地笑笑，说：“就是误会解开了，不生他的气了的情况。至于以后会是什么，再看吧。”

其实，别说叶杨对刘绍君的这个行为充满疑惑，楼璨也不懂，关键，刘绍君自己其实也不是很确定。

刘绍君和他爸妈按照原计划28号上午抵达的上城，因为本来也只计划在上城待那么几天，便也懒得倒时差了，干脆过起了昼夜颠倒的生活，反正他必须参加的活动也都在晚上。他还没回来呢，他爷爷和他爸妈就给他把每个晚上都安排好了。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他和简橙他们只好约在中午了，不然总不能约在半夜。

他们约的30号中午，本来他这边29号也可以的，但都29号了，简橙和路莫迟就觉得干脆等简蓝回来一起聊好了，最后便定了30号。约的时候简橙问他楼璨会不会一起，他说他得问问。他转而问简橙你们那边除了你们两兄弟和小路总还有谁吗，简橙说“还有这家AI公司将来CG团队的负责人，叫叶杨，是我干弟弟，跟你弟挺熟的，你可以问问，不过如果你觉得这次不方便也可以下次再让你们见面。”他说“不会，方便。”毕竟，他本来就是冲着叶杨来的。

简橙刚开始找他的时候他的确没有什么兴趣，倒也不是看不上他们这个一切都还是个零的公司或者对这群人的能力有什么疑虑，只是他当下这个阶段还是对什么都不太提得起兴趣。那天挂完简橙的电话后不久他弟就弹来视频问他聊得怎么样，他问他弟对那家公司什么看法，有没有投资意向。他弟笑说那就取决于他去不去了，不过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让他知道了叶杨将会在那家公司担任的重要角色。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突然就有兴趣了，大概因为实在对叶杨很好奇，迫不及待地想要和这个人有一些接触和认识了吧。他问他弟楼璨和叶杨现在是什么关系，他弟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朋友吧，他跟我说只是朋友”。他也说不清楚他当时的心情，更说不清楚为什么要自作主张地把楼璨拉进这件事情来，他打给简橙之前并没有这个想法，但通话时，他突然就想让他们知道那个了。是想帮帮他们吗？还是想亲自确认一下楼璨和叶杨现在的关系呢？想得到什么结果呢？他不知道。他其实连他现在对楼璨的感情是什么都不确定，但他确定，他不想和楼璨做恋人了，因为他很珍惜楼璨，非常非常珍惜，珍惜到不占有也没关系，只希望他们的关系是轻轻松松、坦坦荡荡、见得了光、地久天长的。

挂完简橙的电话后，他的内心很忐忑，对这么做会导致的后果。而且他对楼璨的算法水平其实并不了解，他只是记得那年楼璨在他的课堂上出色的表现，记得楼璨曾经跟他说过是因为他学的数学，看过他的每一篇论文，喜欢他做的每一个课题。他给楼璨拨了个视频，心虚地跟楼璨坦白了把他推荐给简橙这件事情，但没有刻意提叶杨，他不确定楼璨知不知道叶杨在那个公司里的角色。楼璨没有不悦，只是有点疑惑，问他什么计划。他说还没想好，先一起去聊聊怎么样。楼璨也没多问什么，只笑着说好。

他几乎才刚下飞机楼璨就联系了他，让他别把他给忙忘了。他很开心，跟亲自来接他们的他弟耳语了两句后回说我先回去补个觉，下午和小禹一起去找你。

刘绍君不在家的时候，咱们小刘总刘绍禹每天准点上班，忙工作，忙社交，忙应酬，表面云淡风轻、游刃有余，实则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每天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一点不敢松懈，妥妥高阶霸总一枚。但只要他哥一回来，他就会自动变回依（摆）赖（烂）型“弟弟”，在他哥身边别说骨头了，连头发丝都是懒的，根本不想上班，更别说是出去应酬了，差不多就是天塌下来有他哥顶着的意思。所以君禹集团的人几乎都知道，但凡他们小刘总开始嘻嘻哈哈地迟到、早退，甚至翘班、摆烂了，那八成是他们大少爷回来了。每每那种时候，他们小刘总心情总是非常好，脸上总挂着笑容，且对什么人什么事都会非常宽容。

刚开始还有人猜他是谈恋爱了，后来才知道他们小刘总每每谈恋爱的时候就只会给自己增加工作量，像是根本不想谈似的，而且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爽的气息，脸上基本没有笑容，跟是有人逼着他谈的似的，一点都看不出他享受谈恋爱的这个过程。而每每那种时候，大家就该小心点了，因为小刘总真的非常认真在工作。所以他身边的工作人员都不希望他谈恋爱，且天天盼着他们大少爷回来。

回归正题，于是那天，刘绍禹翘了一天班，那个下午，他们仨在楼氏庄园见面了。

那个下午他们的时间其实很赶，因为刘绍君和刘绍禹在那之后还要去他们爷爷家，然后傍晚跟着他们爷爷和爸妈一起去参加晚宴。礼节上他们原本应该先去问候他们爷爷的，先来楼家这一趟完全是因为刘绍君很想来，因为他知道，他早来一点，楼璨心里的负担就可以早一点卸下来，他的也是。

不知道是不是有刘绍禹在的关系，又或者是因为他们心里都很清楚他们不可能再回到以前那种关系了，又或者是因为他们已经约定好要做朋友了，且这些天也有过几次视频通话了，那个下午的气氛很奇妙，像是他们真的已经变成了好朋友，像是他们仨回到了小时候那种纯粹的关系。其实说起来，这些年他们仨竟然一次都没有一起聚过。

还没见面前，其实他们三个人心里还是难免有点忐忑的，怕尴尬；怕刘绍君的情况其实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好；怕见面后发现他们还是没法只做朋友；怕既做不了朋友也做不了恋人，最后两人的关系只能变成一个债，一个结，一份怨，甚至仇。但车门一打开，来迎接他们两兄弟的楼璨与车内的刘绍君刚一对视上，两双清澈漂亮的眼睛相视一笑的那一刻，他们就知道他们多虑了，他们就有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信心。

他们先在楼璨的带领下去和楼沧海和楼希安寒暄了一番，两位大人看见这三个孩子这么和睦友好、其乐融融的画面，心里均是说不出来的欣慰和开心。后来，大人们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仨。他们从刘绍君接下来几天的安排聊起，很自然地就聊到了和简橙他们的会面和他们的那家AI公司，然后自然而然地、状似不经意地，就聊到了叶杨。

楼璨起初并没有太把那家AI公司的事情放在心上，只抱着只要刘绍君希望他跟他一起去，他就无条件去的想法，因此并没有去做任何了解，所以这时候才知道叶杨竟也会在那里面扮演这样的角色。他突然又心虚极了也不安极了，手心竟不由地冒出了汗。所以，小君要我跟他一起做这个，是跟叶杨有关系吗？小君心里是怎么理解我和叶杨的关系的呢？现在的心理状态又到底如何呢？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图呢？

纠结再三后，他终于鼓起勇气问：“小君，你……”

他担心直接问可能会触碰到小君什么敏感的神经，原本想委婉一点，从类似于“你如果做这个，学校那边是什么计划”作为切入口旁敲侧击，却根本还没问出口就被刘绍君打断了。

刘绍君主动坦白道：“嗯，我是因为叶杨才答应跟他们聊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