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青年眼底晕染开的笑意，这让他翠绿色的双眼变得越发生动，柔和的像是日光微醺用不凋谢的春日。

这样的目光还能再持续多久呢？

我先他一步错开眼。

希望能维持的时间能稍微长一些吧，毕竟那样的景色实在美丽，坠入其中并为此沉沦的人总是希望好景常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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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刹眼中的温和在恋人错开目光后突然凝固，随后又很快重新化开。

他在玉阙的调查进展不算好，可能是这里居住的长生种因为历史之故，对所有探听药师消息的人都极为警惕，……还因为与他一同来到仙舟的恋人。

那些人明里暗里都在试探他的态度，并想要以此告诫他，与他同行的人相当危险，仙舟不喜欢未知的危险。

他不太喜欢这里，不太喜欢那些人，他们会让他想起故乡，他已经控制着自己不要总是回忆起离开时故乡的现状。可是那些无处不在的防备与提醒，还有刻意控制但无意间流露的高高在上，玉阙的一切都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可她看起来很喜欢仙舟。

他的恋人极少表达出喜好，她的喜欢总是隐晦又难以捉摸，藏在伪装的外表之下。

好在他对情绪还算敏感，得以捕捉到她陡然变化的情感。

从他们认识起，他只在她身上感受到两份不同的欢喜，一份是对着他的时候，另一份就是在提到仙舟时。虽然她不承认，而且习惯性地把这种情绪埋得很深，但她对仙舟确实有一种奇怪的在意与喜欢。

这代表仙舟对她而言是个特殊的地方。

他应该为此感到喜悦，因为他得知了恋人的某种喜好，但是他并不如想象中那样开心，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是这样子的，这样不好。

罗刹右手压住脸颊旁那只想要挪开的手。

他伸手朝前，一只手压在恋人后颈，带着她朝前，最后两个人前额相抵，他终于稍微卸下撑起一路的坚强，缓缓吐出积压在身上那些疲惫：“谢谢。”

这样可能不太好，但是唯独在这件事上，他想稍微自私一点，只看着他就好，哪怕只在私下里这一小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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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近在咫尺的双眼闭上，那里面即将要展示出来的东西一并被眼睛的主人掩藏在后面。

他在这一刻似乎前所未有的放松，是我带给他的吗？

被另一个人需要会让人生出满足或者负累的感觉，这通常取决于处于感情中的人到底怎么想，又或者外部环境不断变化产生影响，导致不同的情绪流转变化。

现在这段感情为我带来的是前者。

我不知道这样的感觉会维持多久，就像热恋中的人通常不会考虑分手时间。

享受当下，规划未来，正常人都会选择这么做。

只是当我开始勾勒未来的轮廓，名为欺骗的阴影就会悄然攀附其上，最后将尚未成形的轮廓重新变成看不清的混沌形状。

正因为我清楚罗刹是个怎样的人，所以那些预想才会一次又一次走向失败。

如我预料中一样，罗刹在玉阙上只摸到一些细枝末节，基本是些不重要的消息。

有好几次，我以为他会找我来帮忙，为此我甚至先一步想好了说辞，可他却一次都没有问过我。

像是雷达会在特殊的时候嗡鸣作响，带他避开最危险，也是对他而言最残忍的道路。

在星船停靠的站台，青年牵住了我的手，在我回头望向身后的洞天时叫住我的名字，我应声看向他，见到青年唇角挂着平淡的笑意，他看着我，只看着我：“等到一切都结束，我们在仙舟联盟定居怎么样？我听说长生种的移民手续并不难办，到时候我们一起住在这里，掺杂在天人中一点都不显眼。”

我一时间没能想明白他的提议是为什么，于是问他：“你很喜欢仙舟吗？”

罗刹先我一步登上飞船，他回身牵着我，看我足尖停在他面前，才错身让出道路，与我并肩而行：“你喜欢仙舟，我也喜欢，这里很好，不是吗？”

是个好想法，可惜了：“仙舟联盟通常不怎么欢迎我。”

估计我这会儿还在他们的禁止移居名单上呢。

青年接上我的话，说话时斩钉截铁：“如果哪里不欢迎你，一定是那里不够好。”

我听着他的话没忍住笑弯了腰。

能让是非分明的人这么说话，可见感情这东西沾上之后，人通常是不太理智的。

星海无垠，好在我身旁的青年因为之前的机缘巧合获得了长生躯体，得以不计时间与精力在其中漫游，然后一步一步走向既定的终点。

可惜与我预料中不太一样，他走了那么多路，看过那么多世界，却将那颗纯洁无暇的心保护的很好。

红尘没能沾染在他身上，又或者是沾染了，但事情却没往我原本所想的方向发展。

这样是好的结果吗？应该是的吧。

至少对于那个温柔的青年来讲，他保住了身上仅有的珍贵之物。

可惜他的依旧没能找到此行的目的，他丝毫没有变化，要怎么拯救濒临破灭的故乡呢？

近百年的追寻，职责就快要把他压垮了。

我是他手里唯一握住能稍微喘口气的浮萍，但无根之物是救不了人的。

压下那点恻隐之心，我伸手拂去青年亮金色长发上沾染的灰尘：“找不到的，没有别的办法。银河这么大，与我一起走到星海边缘，只有我们一起，不好吗？”

“……抱歉。”

有多少年没从他嘴里听过这个词了，以至于听到的时候我还稍微愣神。

我的计划甚至没来得及实行。

只是试探性的问话，青年的反应却出乎我的意料。

还是他的本性驱使着他，再一次选择了对自己而言最有利的选择？

在我将恨我的选择摆给他之前，青年先一步做出了决定，要从此在星海中踽踽独行。

我无法推测他的想法，在他的目光越过我看向遥远天际时，他在想什么呢？

我无法理解，正如我不懂他提出从此不再与我同行那一刻是如何考虑。

青年的目光一如初见时那般清澈温柔，他看向我：“如果能再见面，在久别重逢之后，希望那时我已经找到帮助故乡解脱的办法。因为只有那样，我才能够毫无负担的放任自己与你同行。”

我在某个行过的世界找到一束纯白的鸢尾花，它开的那样好看，让我忍不住想要珍藏，于是我照着心中的想法做了。

但再漂亮的鲜花，花期过去之后也会凋零枯萎，就像那段安静中透露着美好与纯真的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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