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案堂一片寂静。

寂静得，连院内屋檐上乌鸦的叫声都如此呖呖清晰。

大伙儿都在等。

等着外出的衙役把金科榜眼、探花带回，再重新开始判案。

圣上的耐性很好，这使得周边官吏百姓们的耐性也不得不好。

持杖的旁官一直在偷看院内的日晷，数着已经流逝的时间。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又或是一个时辰过了，还有多。

外出的衙役终于回来了，他们不枉此行，将金科榜眼和探花带到。

“回禀圣上！回禀大人！”衙役完成了任务，心里未免骄喜，“疑犯已经押回！”

确实是“押”回的，不管不顾金科榜眼和探花的身份，麻绳捆了双手手腕，手腕被麻绳牵拽磨出了深深浅浅的血痕。

榜眼王氏毕竟是金科第二，有几分圆融的眼力。见到主桌上坐着的是圣上，二话不说，当即“扑通”就跪下了。

探花李氏心性浮躁，恼火衙役的暴力执勤，周围什么情势他看也不看，就瞎了眼破口大骂：“我日你先人！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金科探花，御赐的探花！”

江舜遥本是想先说话的，毕竟一切的源起是她。总该说些什么，再次审案开场。

不过，还没等她开口，圣上先发声了。

是针对探花李氏说的：“我知道你是谁。金科探花李氏。的确，是朕亲赐的探花。”

有如一盆冰水从头淋落，浇灭了探花李氏的狂躁野蛮。他学着榜眼王氏，偃旗息鼓、安分跪下，跪得比前者的“扑通”声响更大。

江舜遥笑，笑眼前这两人无论怎么跪、无论跪得多大声，今日都必定难逃牢狱之灾。

比金榜题名，还要有把握。

吴胥言找回主场，拍惊堂木喝道：“原告被告齐聚，江大人您现在可以如实把冤屈说来。”

王氏李氏面色果然滞变，一时间阴阳难说。

江舜遥不急不徐，故意装作很疑惑的样子：“微臣侥幸从毒杀中逃生之后，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自己往日里究竟得罪了什么人？”

圣上安抚道：“江卿为人清凛，实是小人作祟，莫要放在心上。”

江舜遥拱双手、谢天恩，继续叙说：“托宋侍卫和京城城防士卒的关照，几日之后，抓到了意欲出逃的嫌疑凶犯。”

嫌疑凶犯，就是看着一身桀骜之气，带着木制枷锁的跪着的人。

“他可认罪了？”圣上和吴胥言都关心这件事。

“起先是不认的。后来微臣查他的直系亲属家眷，发现皆被王大人的管家——囚禁了起来……抓住管家好一顿询问，管家也对非法囚禁、雇凶杀人的罪状供人不讳。”

管家则是那个哆哆嗦嗦、惊阙极了，又偷瞄着榜眼王氏的人。

说这管家生性胆小，可却又有莫大的勇气供责债主：“不是我！不是我雇的凶！是王榜眼让我干的，什么抓人求人、买毒落毒，都是他教的。”

榜眼王氏一脚踹在了管家胸口上，踹完了之后，才知道后悔了。

这一踹，不就反证了自己和李氏心虚，变相承认了原告的诉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