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有一方石桌。石桌距离江舜遥不远,也就两三步路的距离。
江舜遥斟酌着动作,慢行到那石桌边,将手上的青瓷壶颤颤搁下。
温定岚看得真切,发颤的原不是青瓷壶,而是江舜遥克制慌张的手。
江舜遥越慌,温定岚越觉得有兴味。
江舜遥搁下青瓷壶之后,回身正向温定岚,规规矩矩地行礼:“是我来迟了,见过温掌琴。”
状元郎的庄重一礼,温定岚坦然受了,却没着急让施礼的人起身。
她也抬步,移到石桌边。故意和江舜遥同侧,还提前伸手拦住了想要退却回避的江舜遥。
躲不过的,就别躲了。
本心不想躲的,也别躲了。
“怎么,还施男子礼?”温定岚的指尖点点江舜遥拱的手,答非所问。
慌张的是江舜遥,话语匆忙掩饰:“男……男儿郎,当然要行男子礼。”
究竟是什么时候,被看穿了女儿身?
指尖点着点着,跳跃到江舜遥脖颈,撩拨捉弄,使她不得不仰头。
“没有喉结。”温定岚不安分地摩梭挑逗,“即使你用影粉打了厚厚的阴影,我都一眼看出来了,你没有喉结——是个女儿身。”
江舜遥耳根透红:“你就不担心,我是个内监?”
好像听到了极其幽默的玩笑,温定岚再度靠近,这回姣好的面庞几乎要贴近江舜遥的脸颊。
气息如兰,糯言吞吐:“我阅人无数,对分辨男男女女还是有自信的。”
阅人无数,但见的今科状元郎,江舜遥是唯一一个。
总归,还是比其他阿猫阿狗、闲杂人等特别。
“我来,是来送酒的,送你要讨的酒。”江舜遥想起了正事。
“抚弦聆音阁里的酒很多。”温定岚垂下眼眸,发觉青瓷壶的花色纹路很精致,想到是江舜遥刻意甄选过。
江舜遥闻言黯然,以为温定岚还是不收。
温定岚怕江舜遥瑟缩,连忙改口:“但是,抚弦聆音阁里就缺状元府的酒。”
黯然一改,状元郎眸子里亮了星星眼。
温定岚要喝。她千辛万苦讨来的酒,不喝岂不是可惜?
可石桌上没有酒杯,马虎的江舜遥没有带。
江舜遥又慌。
温定岚却有主意。她向来主意多。
转圈扬裙,拉远和江舜遥的距离,回到淡粉桃边原来的位置。抄手摧折,这下了那株刚刚绽放的幼苞。
“欸?”江舜遥有一丝悯惜。
不知道温定岚想做什么?
青瓷壶中温酒倾倒,淋在了淡粉桃的花瓣上。
花瓣上染了醇酒,喂得桃色更艳。
温定岚不看江舜遥,抬手送花到嘴边,抿下了其中花瓣一片。
这样,就算尝到了状元郎的酒。
酒还有很多,江舜遥一滴都没有碰,就已经痴醉了。
缺了一角花瓣的淡粉桃,被呈到江舜遥面前,酒香盖不住花香。
江舜遥带着喜、带着讷,就是不带理智地接过。
“我救了你,你送我酒。算是两清。”不知道温定岚还有什么古怪。
“唔……原来两清。”江舜遥舍不得地点头。
“我送你花,你还欠我人情。”
“唔……竟会还欠?”江舜遥不明白地诘问。
当然还欠。
江舜遥遇上了温定岚,一辈子的债就欠下了。
再难偿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