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熹微,淡青色的天空尚带朦胧。
一辆马车静悄悄地出了县衙的大门,行驶在去往州府的路上。
现代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在这只有车马的年代,要走上多半天,才能到。
花草香气的微风,顺着车门小帘子的缝隙,轻轻吹拂过车内人的脸颊。
顾洵微垂眼眸,看到昔颜正阖眼靠在车背,眉间舒展,睡得香甜。
粉嫩的面庞恬静安然,清浅的呼吸平缓绵长。
伴随轻轻一声咛,许是梦到了美食,昔颜轻舔唇瓣。
淡樱唇色瞬间上了一层水光,更显诱人。
侧目看了一会儿,顾洵忽然发觉自己的行径似乎有些孟浪。
不自然地移回视线,顾洵若无其事地目视前方,却难掩眸底情绪翻涌。
咕噔一声,马车似乎压到一块石头,突然跃起又落下。
梦中的昔颜,毫无防备地重重向后跌去。
“小心!”
顾洵清脆的声音,唤醒了依旧闭目甜睡的昔颜。
“怎么了?”
昔颜微睁惺忪睡眼,恍惚以为还睡在床上,不自觉舒展开双臂。
右臂伸空,昔颜身体本能一紧,整个人收向有依靠的左侧。
“差点掉……”
昔颜伸手戳了戳,咦,这墙怎么软软的?
微微向上转头,顾洵深邃的眼眸,顿时映入昔颜瞳孔。
“啊”一声,昔颜身体直接从顾洵怀中弹起。
“对不起啊大人,我睡觉不老实,不知怎么就跑到……”
昔颜说着,忽然清醒的大脑来了个急刹车。
不对啊,就算睡觉不老实,这是在车上坐着,又不是在床上躺着。
再怎么不老实,也不至于会移到旁边坐着的人怀里吧。
“大人,刚从马车压了块石头,惊到您了吗?”
车夫带着歉意的声音从车帘外传来。
“无事,缓行不急。”
车夫应和声传来,昔颜也跟着明白过来。
“刚才车突然一晃,你正好倒在我的怀里。”
顾洵语气平稳,垂眸看向昔颜,缓缓说道。
“我没撞到大人吧?”
昔颜连忙切换了一副关心又紧张的神情。
“无碍。”顾洵声音淡淡回道。
“那就好,对了,大人还没吃早饭吧。”
昔颜目光微转,起身去搬她对面的箱子。
顾洵昨日已经告知昔颜,今日她要去知州府上做菜,让她做好准备。
结果,清晨上车时,昔颜不仅带了一小缸牡蛎,还带了一个大大的木箱。
昔颜怕不是把锅碗瓢盆都放进去了吧,顾洵暗想。
箱子被搬到座位上,昔颜拍拍箱盖,灿烂一笑。
“早饭来啦!”
说着,轻手打开箱盖,昔颜像变戏法似的,从里面不断拿出东西来。
两个半尺长的粗油纸卷。
两个粗瓷小坛子。
甚至还有两根芦苇管。
“这是什么?”
顾洵挑眉,十分好奇昔颜怎么变出早饭来。
“早饭呀。”
昔颜说着,先拿起一个油纸包,解开上面打结的绳子。
“这是煎饼果子。”
接过昔颜带来的油纸包,顾洵仔细端详。
金黄的面皮上,点缀着粒粒黑芝麻,对折的里面还加着油条。
轻咬一口,面皮香软,油条酥脆,芝麻焦香。
顾洵还发现一个神奇的地方,这煎饼果子不仅味道不错,竟然还是热乎的。
“怎么还是热的?”
算算时间,他们出门已将近半个时辰,昔颜怎么做到让这早饭还热乎呢?
“因为有它俩呀。”
昔颜杏眼眯眯笑,双手将刚才的坛子提起。
“这里面是我临出门时,煮好的酸梅汤,趁着烫嘴就倒进去了。”
说着,昔颜又从箱子里摸出一个小毯子。
“两份煎饼馃子夹在两只坛子中间,上面盖上毯子,就起到了保温的效果。”
放下毯子,得意洋洋的昔颜,又拿起芦苇管,继续炫耀。
“现在酸梅汤已是适宜入口的温度,但马车颠簸,稍有不慎,喝汤时就会撒出来。这样用芦苇管喝,就不会撒了。”
昔颜边说边打开坛子密封的盖子,将芦苇管插进去,双唇轻抿,用力一吸,酸梅汤那酸酸甜甜的味道便覆上味蕾。
“大人,你也试试。”
昔颜拿起另一坛未开封的酸梅汤,配上新的芦苇管,递到顾洵手中。
“还能这样喝汤?”
顾洵好奇地学着昔颜的样子,用力吸了一口。
酸酸爽爽的味道,果然好喝。
顾洵本以为这些就是箱子里的全部东西了。
谁知吃完早饭,昔颜又来了花样。
“大人,尝颗蜜饯,我亲手腌制的,包甜!”
“大人,吃个苹果,我亲手洗净的,包脆!”
“大人,嗑把瓜子,我亲手爆炒的,包香!”
路程走了大半,顾洵觉得昔颜的箱子里终于应该清空了。
昔颜呵呵,你觉得是你觉得,我还能变!
“大人,可以把瓜子皮丢这里。”
顾洵回头一惊,昔颜什么时候变出来个如冬瓜大小的纸筒?
刚才上车的时候,明明没有,而且纸筒这么大,昔颜根本无处藏它。
莫非……
这箱子里有太多出乎意料,顾洵突然想起陈思之前提到过的作法指决,难道昔颜真的会法术?
等等,顾洵忽然感觉这纸筒有些眼熟。
仔细看过纸筒上面的字迹,顾洵差点气得跳起来。
纸筒所用的纸,正是那日在得月书坊,顾洵为昔颜买的字帖。
顾洵瓜子也不嗑了,神情严肃,盯着纸筒蹙眉。
昔颜只顾着得意她的折纸手法,成功把古人给唬住了。
却完全没注意顾洵的表情这时已经起了变化。
空气安静了几瞬,昔颜才发觉异样。
待顺着顾洵目光看去,刚才还得意的昔颜,顿时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怎么忘了把纸反过来折,这下可现眼了!
“楷书字帖”几个大字,正好在纸筒外侧最显眼的位置。
也是顾洵紧盯不放的目光落点的位置。
“嘿嘿,大人,我是看这纸材质好,硬度高,韧劲大,才拿来用的。”
昔颜一脸心虚,努力编词,企图挽回尴尬的场面。
“这字帖,展开可以练字,练完字还可以折起来可以装瓜子皮,真是一物多用,哈哈哈。”
看着一片空白的字帖,顾洵抽了抽嘴角,手中的瓜子顿时不香了。
前面变着花样地讨好顾洵,昔颜本以为这一次胜利在望了,没承想到在一张纸上翻了车,功亏一篑。
昔颜正在想如何继续救场时,就听外面车夫喊了一声。
“大人,州府衙门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