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但说无妨。”顾洵语声干脆。
“七娘自从离开闽地,茶不思饭不想,这海蟹酱做得地道,我想让她过来尝尝,不知贤弟……”
李敬堂的娘子七娘,是他在闽地迎娶的当地女子。
“无妨,兄长安排即可。”
顾洵点点头,又看向一旁的昔颜,给她使了个眼色。
临行前,顾洵已经知会过昔颜,到访知州府可不止叙旧这么简单。
关键是让知州大人同意拨款,给衙役们发拖了两个月的工钱。
昔颜心想这不就是讨薪嘛,既然顾洵要用美食作为敲门砖,她肯定得好好表现。
毕竟金主开心了,昔颜的铁饭碗才能抱得更稳。
收到顾洵的提示,昔颜立刻回了一个“懂”的眼神,还用垂在身侧的右手,悄悄比画了个“OK”。
昔颜很上道,顾洵便放心地转过身来,继续与李敬堂聊天吃饭。
没等很久,昔颜就听到有人的脚步迈进院门。
鉴于古代礼数太多,昔颜不敢回头去看。
“敬堂,果真有地道南菜?”
从这甜糯的口音,昔颜就知道,是知州夫人来了,而且这位夫人也是位地道的闽南人。
“来,七娘,我先介绍一下,这是我常跟你提起的,顺天府尹,也就是我老师家公子,国子监律法博士,贤弟顾洵。”
李敬堂看到夫人进门,立刻起身招呼起来。
顾洵也随之起身,向知州夫人施礼。
“我知道,现在他不是在清渊县做知县嘛。”
知州夫人笑如银铃,边说边向顾洵回礼。
“元卿,请坐。”
李敬堂请顾洵坐回,又当夫人坐在自己身旁,取了些海蟹酱放在干净的碟子上,让她品尝。
“刚才一进门,我就闻到这海味了。”
知州夫人笑容不停,拿起筷子,挑了些海蟹酱送入嘴中。
带着海风的鲜味,瞬间在舌尖翻涌,知州夫人没放筷,又挑了一些,仔细观察起来。
“看颜色,这酱是用全蟹做的,但质地浓稠细腻,味道新鲜地道,必是出自大厨之手吧?”
“是元卿专门带来的。”
李敬堂将话头从夫人那边引向顾洵。
“哦,元卿从哪里找得做南菜味道如此地道的大厨?”
“夫人过奖了,做此海蟹酱的,并非大厨,而是清渊县衙小食堂的厨子,昔颜。”
三人目光,齐刷刷投向站在一旁站得乖巧的昔颜。
“哦?你可是从南方过来的?”
听到知州夫人问向自己,昔颜偷瞄一眼顾洵,得到许可,迅速抬头,笑容璀璨。
“夫人好,我是北方人,这海蟹酱是顾大人特意命我做的。”
“那太难得了,我来到这里,从未吃到过一口如你这海蟹酱地道的南菜风味。”
“夫人过奖了,这海蟹酱用的是生蟹做的,海味虽足,但不宜直接食用太多,搭配蒸蛋吃,味道更佳。”
听到昔颜这么一说,知州夫人眼神马上满是期待与渴望。
“夫君,请这位小厨子,到小厨房去做一下这个蒸蛋吧?光听着,我就好想尝尝。”
知州夫人撒起娇来,连昔颜都感觉血糖在飙升。
“好,我问问元卿。”
李敬堂手掌轻抚夫人软肩,语气温和轻柔。
“元卿,你看……”
“好说,阿颜的厨艺,我是信得过的。”
说着,顾洵看向昔颜,并在身体左侧,旁边李敬堂二人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对着昔颜比画了个“OK”。
“请大人放心,我即刻尽快去做!”
昔颜说完,就向面前三位施了礼,上前抱起海蟹酱,转身要走。
但昔颜刚迈出一步,李敬堂又出了声。
“元卿还专门带来了鲜牡蛎,你可否一同烹制?”
“回知州大人,可以。”
昔颜停稳脚步,回身答道。
李敬堂点点头,示意昔颜可以离开了。
“等一下。”
可昔颜这次身还没转过去,又被叫住了。
听声音,这回是知州夫人。
“我想一同去小厨房,看看这位小厨如何烹制南菜。”
跟随知州夫人到了小厨房,昔颜一进门,就惊呆了。
到底是知州府,这厨房比县衙小食堂大上两三倍不说,光炉灶就有六个。
砧板也比小食堂的大得多,下面支撑的小几还雕着花纹,处处透露着精致。
伸手掂了掂刀,昔颜发觉轻且趁手,她仔细记住这把刀的样式和尺寸,想着回去后也去定做一把。
“你叫昔颜?”
听到知州夫人问自己,昔颜连忙应是。
“这牡蛎,你准备怎么做?”
“看夫人的口味,若喜欢清淡,就清炖做海蛎粥,若喜欢酥脆,就过油做海蛎饼。”
昔颜笑容和煦,字正腔圆,缓缓道来。
“我在家时,就常吃海蛎饼。十分想念那种味道,做海蛎饼吧!”
点头应是,昔颜立刻挽起袖子,开始干活。
找出鸡蛋,昔颜拿起一颗,在碗边轻轻一磕。
新鲜柔嫩的鸡蛋,顿时滑落到瓷碗中。
蛋黄自然黄亮,蛋清清澈透明,圆润可爱。
依次在三个瓷碗中磕入鸡蛋后,昔颜又分别将海蟹酱放在鸡蛋上。
其余并无任何调味,水开后,鸡蛋就上锅蒸了。
知州夫人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静静地看着昔颜忙碌。
只见昔颜刚盖好蒸笼的盖子,又去取坛子里的牡蛎。
剔肉,清洗,昔颜动作熟练,一气呵成。
转眼间,去了壳儿的牡蛎,就到了瓷盆里。
手剥几颗鲜葱,昔颜快速切成碎碎的葱花,放进牡蛎中。
撒上细盐,泼些黄酒,昔颜用筷子将牡蛎与葱花搅拌均匀成馅。
不确定知州府有无米粉,昔颜昨夜赶紧磨了些,放进宝箱中带了来。
将米粉加水冲调成米浆,昔颜将牡蛎馅与米浆一同搬到灶台旁。
烧火热锅,铁锅内倒入菜籽油,静候油温上升。
待油底有气泡翻出,昔颜伸手拭了拭油温,正好到了她想要的温度。
将有些沉淀的米浆重新调匀,昔颜取过铁铲,将米浆,涂在铁铲上面。
黏稠的米浆,迅速涂满铁铲,昔颜舀了勺牡蛎馅,平铺在米浆上。
馅料上再涂一层米浆,将牡蛎馅封好不外露。
昔颜将铁铲伸到热油中,噼里啪啦的油炸声顷刻传来。
知州夫人听到这声,也坐不住了,凑上前来看个究竟。
“夫人,请站得稍后一些,小心热油溅出。”
昔颜的提醒,只让知州夫人稍后退了一点点,越过昔颜的肩膀,知州夫人探头看向锅内的海蛎饼。
此时海蛎饼已经脱离铁铲,独自在热油中翻滚遨游。
“多久可以出锅?”
看那白嫩的饼皮变得金黄,知州夫人有些等不及了。
“快啦,等另一面也炸到金黄就可以出锅。”
说着,昔颜用笊篱翻动锅里的牡蛎饼,让它们两面炸得均匀。
小厨房里油香四溢,知州夫人舔舔唇边,咽了咽口水,攥紧了拳跃跃欲试。
“牡蛎饼出锅啦!”
随着昔颜一声高呼,知州夫人看向牡蛎饼的眼神中,绽放出惊艳的光芒。
金灿灿的牡蛎饼,堆叠在瓷盘上,香气外溢。
“我先尝一个!”
经历漫长等待的过程,知州夫人决定犒劳一下辛苦的自己。
接过昔颜递来的瓷盘,望着上面两只牡蛎饼,知州夫人重重地咽了下口水。
顾不上烫嘴,接过昔颜递来的筷子,知州夫人在牡蛎饼上斜着戳了个小口。
饼里的热气,立刻从小口中冒了出来。
夹起轻咬,又酥又脆的爽口感,又油又香的浓厚感,瞬间让知州夫人感觉刚才的等待值得!
热乎的牡蛎馅,紧随酥皮后,鲜香,嫩滑,爽弹,横掠过知州夫人的舌尖。
闭上眼睛,静享美食带来的鲜味,千里之外、日思夜想的家乡味道袭上知州夫人心头。
看知州夫人吃得沉醉,昔颜又去揭笼,将海蟹酱蒸蛋也取了出来。
刚把牡蛎饼与蒸蛋摆放在梨木餐盘上,门口就传来了噔噔的脚步声。
不等昔颜回头去看,来人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这么久了,还没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