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去吃席前，昔颜已经准备好了晚饭的食材。

只不过后续发生的事情太多，昔颜也因为膝盖受伤，导致备好的食材搁浅。

踏着第一缕晨光，拄着棺杖的昔颜，步履些许蹒跚地踏进小食堂。

小食堂里一切如旧，跟昔颜昨日离开时比，并不变化。

看来昨天的晚饭，是在外面买的，并非找厨子在小食堂做的。

昔颜暂时放下了心，开始整理昨晚未做的食材。

前一日跟着知州夫人去集市，昔颜买了不少好东西。

小食堂墙角的小石磨，就是其一。

县衙原有的石磨太大，不适合做更为细腻的食材。

现在，有了小石磨，昔颜早已拉列了一堆美食食单。

今日，便要做开磨第一餐，黑芝麻糊。

提前备好的黑白两种芝麻，分别下入温热的锅中。

昔颜右手拄着拐，保持着身体能够稳稳站立。

左手执铲，昔颜不停地翻炒锅底的黑芝麻，生怕一个停顿，芝麻就会受热糊掉。

“噼啪——”

翻炒的芝麻中，发出细微的脆裂声，淡淡的芝麻香从锅里飘出。

昔颜拿捏着火候，继续翻炒芝麻，丝毫不敢松懈。

当一丝丝烟出现时，昔颜加紧翻炒两下，便将黑芝麻盛到盘中。

刚出锅时，黑芝麻尚未熟透。

待到盘中，余温就已发挥作用，黑芝麻熟透的香味，更加浓郁。

紧接着，白芝麻下锅，翻炒几下，就有清淡的香味飘出。

正是这一浓一淡的香气，才使得芝麻糊的口感更加丰富，更有层次。

白芝麻很快就炒熟出锅，终于到能坐下来操作的环节。

昔颜甩甩累得酸疼的手腕，揉揉拄拐太久同样发酸的肩膀。

站得太久，昔颜的左腿也有些麻了。

一瘸一拐地走到两人小桌前，昔颜将芝麻与清水摆在小桌上，慢慢坐下。

炒熟的芝麻放进清水中，昔颜换用右手拿着笊篱，不停淘洗。

炒制干扁的芝麻，浴水重生，变得颗粒饱满，圆滚可爱。

取出几粒圆润的芝麻，昔颜过口尝了尝，点点头。

芝麻经过炒制后的苦涩味，已经没有了。

捞出芝麻，不必沥水。

昔颜转身，顺着身后石磨上的小孔，将黑白芝麻一点点放入。

左右手交替推磨间，黏稠的芝麻糊已从石磨边沿溢出，淌进事先放好的铜盆中。

醇厚的芝麻香气，弥漫在小食堂里，昔颜感觉她都要香迷糊了。

“到底还得是石磨，研磨出来的更细腻。”

昔颜看着绵密顺滑的芝麻糊，点头赞道。

这时的芝麻糊还非常黏稠，为了让它更加顺滑，昔颜一点点加入清水，将其稀释。

磨完黑芝麻糊，昔颜又取出昨日便泡上的白糯米。

经过一夜浸泡，小小的糯米轻捻即碎。

昔颜没费什么力气，便研磨出一盆白嫩的米浆。

阵地重新移回灶台，昔颜待锅温热后，将黑芝麻糊倒入锅内，开始熬煮。

铁锅传热太快，怕芝麻糊糊底，昔颜又是一顿翻拌。

在芝麻糊快要熟透时，昔颜将备好的糯米米浆倒入锅内，继续炖煮。

约莫过了两炷香的时间，小食堂已满是黑芝麻糊的甜香。

盛出一碗，昔颜浅尝。

细密顺滑的口感，黏糯香甜的味觉，在昔颜舌尖噼里啪啦绽放开来。

昔颜抬头，看向窗外，此时已是天光大亮。

昔颜加紧手上的速度，打散几颗蛋清，加入牛奶和蔗糖。

过滤成细腻的淡黄色浆子，分别倒在早已盛好，表皮已经凝固的几碗黑芝麻糊上。

水开上锅，蒸了一小会，昔颜打开锅盖，用汤匙轻拍碗面。

爽弹的触感传来，黑芝麻糊炖奶，便做好了。

为了保持炖奶的完整，昔颜未尝，但光凭那扑鼻的奶甜香，也知道味道不错。

能不能拿下顾洵，就靠你了——黑芝麻糊炖奶！

昔颜斗志高昂没一会儿，就又发现了问题。

右手拄拐，放着黑芝麻糊炖奶的托盘，昔颜左手根本端不起来。

百密一疏，昔颜正忙着环视四周，看有无趁手的工具。

此时，屋外一个耳熟的声音传来。

“好香啊，谁在磨香油啊？”

是周成！

昔颜心中一喜，急忙迎了上去。

“阿颜？”

看到昔颜站在眼前，周成一愣。

“你不是下不来床了吗？”

“这不是有帮手嘛。”

昔颜轻抬拐杖，展示给周成看。

“哦，哦，原来陈主簿找拐杖是给你用！”

周成嘿嘿笑着，又道：“就这一根，我昨儿都找到半夜呢。”

“那就辛苦周大哥了，我请你吃好吃的。”

昔颜将周成引入厨房，更加浓郁的芝麻香，混着奶香，扑进周成鼻尖。

“这是什么？真香！我还以为你在磨香油呢。”

“黑芝麻炖奶，软糯香甜，保你一吃一个不吱声。”

“是嘛，那我可得好好尝尝。”

周成刚端起一碗，正要拿起汤匙，就被昔颜叫停。

“等等，你得再帮我个忙，才能吃。”

“什么忙？”

周成的眼神，直接粘在那热乎乎的黑芝麻糊炖奶上。

“先将这一份给大人送去，剩下的都归你了。”

昔颜说完，周成连忙放下热碗，惊慌起来。

“你不说我倒忘了，我是来小食堂拿食盒，出去给大人买早饭的。”

“现在你不用去啦，有这个就成。”

昔颜笑声传来，周成也跟着如释重负，眉开眼笑。

“对，阿颜做的饭肯定比外面的好吃，我这就送过去。”

周成端起托盘，转身就走。昔颜拄着拐连忙跟上。

从小食堂到知县宅，也就几十步的距离。

但为了等昔颜，周成一路上走走停停，不知反复多少次，才站到了顾洵的门前。

“当当——”

轻轻的敲门声，传进坐在窗前的顾洵耳中。

顾洵早就透过窗子，看到周成与昔颜进院。

但敲门声过后，顾洵等了好一会儿，才出声。

“谁？”

昔颜怕顾洵仍不想见她，便用手指戳了戳周成，示意让他答话。

“是我，大人，周成，来给您送早饭了。”

周成声音落下，门外一片寂静。

人明明来了，顾洵却未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

“怎么又没动静了？”

周成小声问向身后的昔颜。

黑芝麻糊炖奶的香味，一直在周成鼻前萦绕。

只能看，不能吃，这种难受，简直八爪挠心。

周成恨不得立刻冲进去，放下托盘，完成任务，回小食堂吃个痛快。

昔颜对周成摇摇头，余光瞥到屋门左边的窗子正开着。

拐杖转向，昔颜轻手轻脚地靠近窗子，往里偷瞄。

谁承想，昔颜的眼睛，恰好与坐在窗前，眉眼冷厉的顾洵直接对上！

昔颜眉心一跳，心虚得像做错事被抓个正着。

眼神却装作无辜，硬是不退。

深吸一口气，昔颜拉长声调，委屈开口。

“大人既然看到我们来了，为何不让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