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顾墨看着远处的少年，眼底湿润，“哥！你看我跳的高不高！”

“哥！我想吃冰激凌！”

“哥！我今天考试考了一百分！你猜猜我是不是我们班第一？”

“哥！”

“哥……你为什么不救我……”

“哥……我好疼……我好恨啊……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哥！你为什么不给我报仇啊……”

“我好疼啊……啊啊啊啊啊啊！”

“顾墨！”

顾墨猛然惊醒，看着前面热闹的人群，慌乱的转身，看着不远处的少年。

方云熙朝他摆了摆手：“顾墨！这边！”

顾墨呼吸一滞，压下胸口的酸涩，深呼吸两下才勉强把眼底涌上来的泪压下去。

转身踏出第一步，他定定的看着方云熙，黑夜里那道模糊的身影几乎跟顾希重叠。

他慢慢走过去，视线却越来越模糊。

“希希，”他轻声道：“对不起……”

“嗯？”方云熙抬手捏捏他的脸，“什么对不起？你眼眶怎么这么红啊？”

顾墨回神，勉强笑笑：“刚刚飞进去了一个小虫子。”

“哦，”方云熙看着他的眼睛，犹豫的观察他几秒，伸手碰了碰他的手指，“你……没事吧？”

顾墨摇头，但是神情还是有些发楞。

“感觉你……有点不开心。”

方云熙挠了挠头：“你不开心的话可以跟我……聊聊。”

顾墨沉默几秒，忽然笑了起来：“好。”

大概是不习惯跟人聊聊这种话语，方云熙还没等顾墨跟他聊聊，耳朵就先一步红了，即使在黑夜里也能看得出来，连带着脖子都变红了。

顾墨心情不好，沉默的坐在方云熙身边，两人一直坐到天色彻底昏暗，广场上的人成群结伴的离开，远处传来小孩约定好明天见面的声音，接着陷入一片寂静。

晚风不凉，吹在身上有点舒服，方云熙慢慢扭头，看着顾墨的侧脸，清了清嗓子。

“我们……回家吧。”

说完，他起身把小猫塞回口袋，抱起两只小狗站在顾墨面前，黝黑的眼底透着一丝迷茫。

他不知道为什么顾墨刚刚还好好的，现在顾墨就忽然不高兴了。

顾墨没有说，他也没有问。

莫名其妙的，他又想起了那辆总是停在楼下的迈巴赫。

家里破产那段时间的事情又重现在脑海里，被刻意遗忘的压抑的窒息感重新涌上心头。

他别开脑袋，沉默的站在顾墨面前。

顾墨叹了口气，站起来想要接过他手里的猫，但是方云熙躲开了。

他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不过晚上的时间，两人又回到了尴尬沉默又别扭的状态。

顾墨要猫被拒绝了，也没有任何的表示，方云熙特意放慢了脚步，都没等到顾墨追上来。

一直别扭的回到家，顾墨都没有任何的表示。

方云熙磨磨唧唧的把猫猫狗狗关进笼子里，表面是在看他们窝在小毯子上，实际耳朵悄悄的竖起来听着顾墨的动静。

他听着顾墨先是去了厨房，打开了冰箱，不知道找了什么，然后关上冰箱门，沉默的走出来。

听声音是要回卧室了，方云熙紧张的扣着膝盖，在脚步声经过他的身后的时候，他猛地站起来，按着沙发的靠背飞跃沙发落在顾墨面前。

顾墨没想到他直接飞过来了，思绪还没有回笼，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两步，刚巧跟落地的方云熙撞到了一起。

“嘭”的一声，方云熙捂着脑袋摔倒在一旁的沙发上，顾墨慌乱的把手上拿的热牛奶往旁边移动，但还是晚了一步，大半杯牛奶都撒了出来，其中一半都洒到了他的手上。

“嘶，”顾墨把牛奶举远了些，看着靠在沙发上捂着脑门的方云熙，“磕到哪了？”

方云熙捂着脑袋摇头：“没事。”

他揉着被撞到的地方，爬起来抓着顾墨往厨房走。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注意你拿着牛奶。”

顾墨的手背上被烫红了一片，幸好牛奶的温度不是很高，只是烫红了没有起水泡。

方云熙本来心里还憋着气，但是这一下子什么也没有了，只剩下心疼和无助了。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捧着顾墨的手，仔仔细细的往上面抹药膏，“对不起啊。”

“没事。”顾墨垂眸看着小心的在自己手背上滑动的棉签，喉结滚动咽下了一口热牛奶。

晚上忽然想到顾希，一直到现在脑海里都仿佛还回荡着顾希的哀嚎。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听到顾希的哭喊和崩溃，顾希走的很安静，而他们最后一句交谈就是“哥”，顾希喊了他一声“哥”，一直到死都没有跟他说过第二句话。

他走的时候一点声音都没有，割完流的血染红了浴缸，顾希坐在浴缸外面，割破的手腕泡在水里，头也泡在血水里，身上还带着那群畜生的痕迹。

手臂上一凉，顾墨回神，有些迟钝的看向蹲在身边的方云熙。

方云熙正抓着他的手，小心的往上面吹气。

四目相对，方云熙小心的把他的手放开，蹲在地上仰头看着他，漆黑的瞳孔带着水光，像极了路边被遗弃的小狗狗。

顾墨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方云熙的眼睛很漂亮，随他妈妈的桃花眼，但是顾希的眼睛是狭长的眼型，看人的时候有点勾人。

那群畜生说他的眼睛很漂亮。

但是顾希说他的眼睛很丑。

跟他的泪痣一样，都是不祥的，是祸根。

顾墨轻轻抬手，摸到了眼角的泪痣。

那颗泪痣一开始没有这么大的，顾希走的那几天，他想扣掉这颗不详的痣，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流了很多血之后反而更明显了。

“顾墨，你的泪痣好漂亮啊，”方云熙蹲在他面前看着他眼角的泪痣，轻轻的碰了碰，“比我见过的所有的泪痣都漂亮。”

顾墨愣了一下，扯着嘴角笑笑：“是吗？”

这个不祥的泪痣，也是漂亮的吗？

“我……有点不舒服，”顾墨干巴巴的给自己找借口，“这几天，心情不太好，不是跟你发脾气，抱歉。”

方云熙托着下巴重重的点头：“知道啦，你要不要休息一段时间啊？家教是不是很累啊？”

“还好，再忙几天就好了，”顾墨闭上眼睛，脑袋后仰，露出了性感的脖颈，喉结随着他讲话的动作微微滑动，“再等一等就好了。”

他说的什么方云熙完全没有听到，只看到顾墨的喉结微微滚动，脆弱的脖颈光洁的没有一丝瑕疵，如果能有个牙印就好了。

当然，印上他的牙印是最好不过的了。

方云熙蹲在地上等了一会，没等到顾墨讲话，只有逐渐平稳的绵长的呼吸声。

顾墨睡着了。

方云熙小心的戳了戳他的手背，一把捞住差点摔到地上的玻璃杯，小心地放到一旁的茶几上。

接着轻轻揽着顾墨的肩膀，让他躺在沙发上。躺下的时候顾墨睁开了眼睛，但是意识还是模糊的，方云熙在他身上拍了拍他就又睡了过去。

睡着的顾墨睡得不安稳，眉头紧皱，似乎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方云熙看了他一会，伸出食指按在他眉心上，轻轻的按了按：“不要皱眉哦。”

不知道顾墨有没有听进去，但是眉心的“川”字似乎轻了几分。

他打了个哈欠，小声的告诫笼子里的小狗晚上不要发出怪叫，起身去了卧室洗漱睡觉。

顾墨不对劲的状态一连持续了好多天，方云熙旁敲侧击的试探过，也直白的问过，但是得到的一直是含糊不清的答案。

一次是这样，两次是这样，三次还是这样，方云熙慢慢的就不问了。

大概是没钱真的让人心烦吧，而且……那辆迈巴赫好久没有出现过了。

所以是……吵架了？

方云熙坐在训练旁边的遮阳棚里，嘴里混不吝的叼着根草，思绪开始漫游。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辆经常出现的迈巴赫跟顾墨有着脱不开的关系，但是心底又觉得顾墨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势利小人。

虽然他就是为了钱才跟在方建华身边的。

“方云熙！到你了！”

方云熙举手应了一声，小跑过去坐上了驾驶位。

教练坐在副驾，看着手机跟他说：“你们这批学生脑子就是好使啊，练得就是快啊。”

“科四什么时候考啊？”方云熙熟练的开过障碍，打了个哈欠，“我快开学了。”

“放心，肯定让你在开学前拿证。”

教练一拍大腿，说：“要不你下周考吧，他们都说要再等一周，你要是着急就提前考了。”

“行啊。”

方云熙又打了个哈欠。

昨天晚上小土豆拉着他打游戏，打到凌晨才睡觉，现在困得恨不得趴在方向盘上睡过去。

“昨晚做贼去了？”教练看他困得哈欠连天，摆摆手让他赶紧滚回去睡觉，“靠前来熟悉两遍就行，赶紧回家睡觉去。”

方云熙点头，把帽子往头上一扣，打着哈欠离开驾校。

本以为家里没人，可是一进家门就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一开始方云熙还以为是邻居家开着窗户在讲话，但是一进门，迎面跟客厅里的人撞上，他眼色一下子变了。

笼子里的两只小笨狗尽职尽责的嚎叫，稚嫩的叫声没什么威慑力。

屋里的人还在讲电话，一抬头看到方云熙，下意识的说：“顾总，你家里……”

说完又像是意识到什么，他连忙止住话头，朝方云熙扬了扬手里的纸。

“你好，顾老师让我来家里给他取东西。”

方云熙警惕的看着他：“什么东西？”

助理哪敢把东西给他啊，只得说是私人东西，不方便给他看。

方云熙冷笑一声：“你让顾墨亲自打电话给我，我确定是他让你来的你才能走。”

助理连忙把原话转述给顾墨，几秒后，方云熙的手机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