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快要天亮了。

陆渊看了眼时间，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拿着书往外走，方云熙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叫住了他：“陆渊，不睡一会吗？天还没亮。”

陆渊回头，洗脸打湿的头发还在滴水，眼底的带着淡淡的青色。

他看了眼时间，摇头：“我去自习室坐一会。”

方云熙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爬到床上去补觉。

大半夜被叫起来的感觉很糟糕，再加上担忧路景，刚度紧绷的精神一下子放松下来，按理说应该是容易入睡的，但是在床上翻过来覆过去，怎么都睡不着。

睁开眼睛，下意识的摸过手机点开聊天框。

刚睁开的眼睛还有些不适应白光，等他看清屏幕上的字，心跳忽然漏了一个节拍。

上面显示凌晨的时候顾墨给他发的消息：做饭可能要晚几天了，现在有点不舒服。

不舒服？哪里不舒服？

他猛地翻身坐起来，想要打电话过去问问，但是手指都按上那串电话号码了，却迟迟没有拨出去。

都分手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扰……不太好吧。

他抓了抓头发，又看了眼那条消息，脑子里忽然出现了凌晨在医院遇见顾墨的场景。

在医院的时候脑子乱糟糟的没来得及反应，现在想想，顾墨的状态确实不算好。

脸色惨白，眼眶泛着红，身形也有些不稳。

发烧了？

半夜一个人去医院？

越想越心焦，他拿起微信开始戳键盘，敲敲打打一大串字，刚准备按下发送键，顶部忽然弹出了一条消息。

是方建华的主治医生发来的。

医生：你爸爸最近的状态还不错，我跟那边的医生商量了一下，如果你这边没问题的话，可以着手准备出国了。

方云熙指尖落在冰冷的屏幕上，轻轻的划了划，最后滑到删除键上，把自己刚刚敲下的字一个一个的删除。

对话框重新归于空白，他点开医生的聊天框，回了个“好”。

此时，顾墨正坐在办公室双手扶着额头，盯着聊天框上的“正在输入…”，半天过去了，那行小字骤然消失，顾墨坐直身子，紧盯着屏幕，手指紧张的蜷缩起来。

一秒过去了，两秒过去了，三秒过去了……

半分钟过去了……

那头没有任何消息，顾墨沉默的拽了拽领带，靠在椅子上盯着手机发呆。

桌子上乱七八糟的放着一堆药，但是都没有打开包装，桌子角上扔着的体温枪上面温度显示三十九度三。

“顾总，”助理端了杯热水进来，放在桌子上，犹豫片刻后，说：“顾总，还是吃药吧。”

“没事，”顾墨看了他一眼，眼神很快又落回手机上，嗓音沙哑有气无力道：“半个小时后开会。”

助理还想再说什么，顾墨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出去。”

助理无奈，只得退了出去。

房间里很快又只剩下顾墨一人，他看着仍然没有动静的手机，眼神晦暗不明。

十几分钟后，他打开抽屉拿了个小瓶子出来，装进口袋后拿着文件走了出去。

这次的会议进程很快，顾墨全程都没怎么发言，几位负责人一时间还不适应这样的顾总，都战战兢兢的朝助理投去了疑问的目光。

助理看着面色惨白，强撑着开会的顾墨，无奈的叹了口气。

一夜没怎么睡好，方云熙顶着俩黑眼圈，端着杯冰美式一屁股坐到陆渊面前。

“早，”他顺手把另一杯咖啡放到陆渊面前，看到只堆放着课本的桌面，诧异一瞬，“不来点提神醒脑的玩意，硬熬啊？”

陆渊歪头看了他一眼：“冷水洗脸。”

方云熙靠在椅子上，仰面朝天叹了口气，朝他伸出一个大拇指：“你牛。”

虽然没睡好，但是方云熙一旦投入进学习中去，那肯定是很认真的。

陆渊本身就是“卷王”，一般人根本卷不过他，等下午程度带着路景回来找到他俩，两人才惊觉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上午了。

“吃饭没？”程度两根手指挑着饭盒，朝他们抬了抬手，“你俩不会回来就在这坐着吧？”

“我没，”方云熙揉了揉眼睛，指着陆渊道：“这位卷王同学才是从回来坐到现在。”

程度看着他俩，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毫不吝啬的给出大拇指：“牛。”

陆渊头都不抬，平静的把书翻过一页，顺手圈了个知识点。

“我还不累，”他说：“你们去吃饭吧。”

“不来？”程度拉开椅子，一屁股坐在他身边，“我给路景煲的粥，弄了一大保温杯，还刚好咱四个一起吃，真不来啊？”

陆渊翻书的手一顿，手指卷着书页，犹豫道：“吃不完？”

“昂。”

“好，”陆渊把桌子上的书收好，“走吧。”

他起身，把板凳放回原地的时候身形一晃，板凳在地上发出巨大的“滋啦”声，旁边有人看过来，他低声道歉，连忙拽着程度跟方云熙回宿舍。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劲？”程度扭头看他，“没休息好？”

陆渊含糊的应了声，一进宿舍就坐到椅子上，从抽屉里掏了管糖出来。

糖只剩下最后两块了，他动作粗暴的撕开糖纸，把糖塞进嘴里嚼着，过了一两分钟脑子里的眩晕感才慢慢消下去。

一抬头，方云熙捧着个碗瞧着他：“你是不是饿的啊？”

“学习也得先吃饱，”程度递了俩馒头给他，“趁热吃。”

陆渊接过馒头，低声道谢。

四人围着简陋的小桌子吃饭，路景挂了水后脸上好看不少，一口气喝了两碗粥，胃口比陆渊都好。

方云熙又困又累，心里还藏着事，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的。

“对了，我们回来的时候看到你前男友了，”路景拍拍方云熙的肩膀，关切道：“他是不是生病了？”

方云熙一顿，沉默几秒，喝完了最后一口汤，擦了擦嘴，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不知道，我们没什么联系了。”

程度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路景这人不会看眼色，扒在方云熙身上还要问，被程度一把扯了回去。

“你吃好了？吃好了赶紧吃药。”

话题被岔开，路景脸色一下子皱起来，苦哈哈的看着一袋子药，试图讨价还价：“我都已经好了，不能不吃药了吗？”

“不行，”程度给他接了杯温水，把药拿出来给他放进手心，抬手示意，“赶紧喝吧。”

路景试图反抗：“是药三分毒。”

程度点头：“以毒攻毒。”

路景瘪嘴，用着头皮把药塞嘴里，喝了一杯水才把嘴里的苦涩咽下去。

喝完他就自闭了，蹲在桌子旁不停地干呕，被程度嫌弃的踹上床。

收拾完桌子，四个人回床上补觉。

方云熙又看了眼手机，顾墨没再给他发消息。

这才是一个正常的前男友应该做的，不关注前任，断就断的干干净净。

但是方云熙总觉得心口堵得慌，像是塞入了一团浸满了水的棉花，让他喘息困难。

下午上课的时候他遇到了萧竹，见他一副没精打采的样萧竹笑着调侃他两句，问他晚上还要不要去酒吧。

方云熙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兼职没做。

“晚上去吧，”他戴上耳机，收拾书包往外走，“还是八点吗？”

“今晚不用了，”萧竹对着他摆了个帅气的pose，“今晚我们乐队演出，你后天再去也可以。”

方云熙点头：“行。”

跟萧竹分开，方云熙又忍不住点开顾墨的头像，熟练地点进了他的朋友圈。

顾墨不喜欢发朋友圈，上一条朋友圈还是几个月之前他画的一副向日葵，这幅画后来被卖了。

是方建华主张卖的，至于顾墨怎么想的，他就不清楚了。

这么一想，方建华更加可恨了。

不过今下午他就要去给这个可恨的人安排出国手续了。

跟M国那边已经联系好了，李康然作为方建华关系最好的狐朋狗友之一，已经把国外的住院事宜安排妥当，就等方建华过去，直接进行下一步治疗了。

打车去医院的路上，他沉默的看着窗外，看着窗外飞逝的树木，轻轻的捏着衣角。

只要方建华离开……顾墨就不会想着杀人了吧？

转院的手续很复杂，方云熙拿着一堆文件直接去了主治医生的办公室，得到允许后他推门而入，看到里面坐着的人后，顿时愣住了。

“曲骁？”

曲骁一身西装，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笑眯眯的跟他打招呼。

“云熙，”他起身走到方云熙面前，微微弯腰盯着他的眼睛，淡色的眸子里没有一丝笑意，“听说，你想要把爸爸转去国外？”

方云熙平静的移开视线，看向桌子面前垂头不语的主治医生，点头：“是，远离国内的一些糟心的事情可以让爸爸心情好一点。”

“是吗？”曲骁脸色扭曲一瞬，阴阳怪气的哼笑一声，“看不出来啊，你还挺有孝心的。”

“听说跟顾墨分手了啊？”他单手搭在方云熙的肩膀上，手上力道大的几乎要将他的骨头捏碎，“真是我的好弟弟啊，杀父之仇……就应该远离他，你说对吗？”

方云熙表情不变：“跟你没关系，滚开。”

他猛地抬手攥住曲骁的手腕，狠狠一拧，察觉到他脸上的痛色，嘴角微不可查的上扬。

凑近曲骁的耳朵，他轻声道：“我跟顾墨如何，用不着你来评判。”

曲骁疼的脸色扭曲，眼球上布满红血丝，狠狠地盯着他的脸，恨不得扑上来把他咬碎。

这副模样有点夸张了，方云熙微微皱眉，他力道不大，根本不会疼成这样。

手上微微施力，曲骁脸色一瞬间褪去血色，整个人都随着胳膊变成一个扭曲的形状。

方云熙看着他的手腕，试探的按了按：“你手腕有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