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方云熙准时出现在酒吧门口。

跟这条街上其他的几个酒吧不同，周老板家的酒吧格外的清净。

周祁不在店里，在门口迎接他的是一个结巴。

大概因为是结巴，他话很少，能不开开口就不开口。

“在这，”小结巴说：“到十点你……你就走。”

方云熙点头：“好。”

虽然说工作时间是八点到十点，但是九点半周祁就带了一队人进来把他换了下去。

周老板叼着烟，靠在吧台上低着头看手机。

方云熙觉得这老板挺帅的，很有个性，特别是身上那股劲，一看就是个有故事的人。

“周哥，”方云熙抱着书包走过去，“我还要在这呆到十点吗？”

周老板还在盯着手机，但是比起看手机，他更像是在发呆。

方云熙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最后还是吧台里调酒的美女看不下去了，伸手在老板耳边打了个响指。

“周哥，人家弟弟喊你呢。”

周祁往旁边避开美女的手，咬着烟刚要开口，一扭头看到了一边乖乖站着的方云熙。

他上上下下打量方云熙一遍，转身把烟按灭：“跟你男朋友吵架了？”

“嗯？”方云熙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之前跟你去开房那个，”周祁敲敲吧台，伸手跟调酒师要了杯酒，“前两天总过来，是找你吧？”

他说的是顾墨。

方云熙下意识的拽住书包带，含糊的点头：“是……分了。”

周祁没有探究别人隐私的打算，靠在吧台上看着舞台上的乐队，往他面前推了杯酒。

“尝尝，没什么度数。”

酒杯是透明的，酒液调的很漂亮，但是跟他记忆中的任何一款酒都对不上名字。

他半是疑惑半是好奇的喝了一口，抿唇感受了一下，这杯酒……不，准确说应该是果汁。

橙色的液体在杯子里散开，在嘴里残留的液体让人后知后觉的品尝出一丝苦涩。

方云熙皱眉，看向周祁，问道：“这是什么酒？后调有点苦。”

“不知道，调酒师瞎调的，叫什么……叫啥来着？”周祁抱着胳膊拧着脖子看向调酒师。

美女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失恋。”

“哦，对，失恋，”周祁朝他举杯，在他杯子上碰了一下，“跟你现在的状态很配。”

玻璃杯相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同时响起的，还有方云熙心碎的声音。

看在他失恋的份上，周祁提前半小时把他放走了。

从店里取上外卖，他打车直奔顾墨家。

晚上的霓虹灯亮起，整座城市都披上了神秘的面纱，但是别墅区这边依旧是冷冷清清的白色灯光，照在人身上拉出巨长的影子。

到了家门口，方云熙一手拎汤，一手开门。随着电子锁“滴滴”几声，门被打开，但是里面却不是方云熙想的那样，亮着灯光，像家一样温暖。

站在门口愣了一下，他走进去，还不等他把拖鞋换好，脚边就扑过来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定睛一看，是吃不饱。

小崽子长得飞快，几天不见又胖了一圈，一头撞在他小腿上把他撞得一个趔趄。

看样子顾墨把他们喂得不错，他在吃不饱脑袋上摸了一把，转身打开灯，把汤放在餐桌上，又去厨房拿了狗粮猫粮出来放到他们的碗里。

盛放狗粮的碗里干干净净的，旁边的水盆倒是满当当的，装着干净的水。

放好食物他没离开，而是蹲在盆旁边看着他们几个。

两条小狗的吃相很凶残，但是却不护食，方云熙的手搭在他们脑袋上，猝不及防被舔了一口，手上满是狗粮的味道。

他嫌弃的甩甩手，把手在大胃王脑袋上擦了擦，伸着手指轻轻的戳了戳他们的脑袋。

“吃慢点啊。”

吃慢点吧，吃慢点他就能在顾墨回来的时候，为自己的不请自来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了。

可惜他在家里等到十点多，都没等到顾墨回来。

他也从一开始的紧张激动，变得内心毫无波澜，甚至准备躺在沙发上打游戏。

往沙发上一躺，头上忽然落下什么布料把他包住，他伸手一抓，拿到眼前一看，发现是块白色的布料。

准确的说，是防尘布。

抓着那块已经落了灰的防尘布，方云熙呆愣两秒，忽然连滚带爬的站起来，看着被自己压在沙发上的防尘布，忽然意识到什么。

他往四周看去，只见桌子上，沙发上，电视上，到处都盖着白色的防尘布，有的地方已经落回了，上面散落着小狗小猫的爪印。

到处都是白色，像一场不详的葬礼，里面埋葬的是他们对未来所有的期待。

“汪！”

大胃王顶了顶他的手，湿热的舌头划过手背，方云熙低头，眼眶猝不及防的酸了一下，接着眼前就模糊起来。

他仰面朝天，却还是没能阻止大滴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他又生气顾墨的狠心，又恶心自己明知该远离，却还是忍不住靠近的作态。

胸口闷的厉害，他气的转了一圈，最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抱着胳膊生闷气。

他不信顾墨会把两狗两猫扔在别墅不管，今天他就守在这了，肯定能蹲到顾墨。

桌子上的汤香味直往他鼻子里钻，方云熙往餐桌的方向瞄了好几眼，最后站起来走过去打开外卖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已经快十一点了，看来顾墨是不会回来了。

方云熙喝完汤，把垃圾收拾好，进了卧室随便找了床被子，把床上的防尘布掀起一角缩在上面睡觉了。

第二天他是被两条狗的叫声吵醒的，其中夹杂着一两声陌生的人声，不过听狗的叫声，应该不是坏人。

他把被子放回橱柜，接着把防尘垫重新铺好，推门走了出去。

外面是一个陌生的男生，穿着黑T牛仔裤，带着顶鸭舌帽，笑着把手放在吃不饱的头上。

方云熙站在楼上，抬手敲了敲楼梯，木质的把手没什么声音，他只好又重重的咳嗽一声。

这一声在屋子里3D环绕，楼下的男生抬头，眼底带着显而易见的呆愣和警惕。

方云熙正想着怎么开口，他先一步问道：“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

“我？”方云熙反手指了指自己，“我当然是从门口走进来的啊。”

他看着楼下阳光帅气的男生，面色不善：“你怎么进来的？”

难不成顾墨跟他分手，一气之下又找了个新的男朋友？

一想到这，本来就压着的火气又被浇了一桶油，烧的他理智全无。

“谁让你进来的？”

他盯着楼下的男生，冷声道：“你不知道私人住宅不能非法闯入吗？”

“这是你家啊？”男生跟没听出来他心情不好似的，自顾自的扭扭脖子，蹲下给猫猫开了两个猫猫罐头，“顾先生请我来饲养他们四个，你跟顾先生什么关系？”

“我……”方云熙手握栏杆，盯着楼下的男生，忽然卡壳了。

他跟顾墨什么关系呢？前男友？

这样的关系他怎么可能愿意承认，最后嘴开合半天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

好在那个男生也无意对他跟顾墨的关系刨根问底，兢兢业业的给四位祖宗放好食物，又清理了一下粪便就走了。

离开时还顺手把方云熙留下的垃圾带走了。

方云熙平白起了满腔怒火，却没处发泄，只得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而此刻，助理看着十几个未接电话，已经快要急疯了。

“林助，”负责会议的小李敲门，轻声询问道：“还有半个小时开会，顾总还没到吗？”

“先把会议推迟吗。”林助恼火的抓了抓头发，听着另一边已关机的手机，心底拔凉拔凉的。

小李站在门口犹豫一下，又问：“顾总这边出了什么事吗？这个会议已经推迟一次了，还要继续推迟吗？”

林助站起来，接过文件看了眼，一咬牙道：“算了，正常开，会议由我来主持。”

小李应声走出去，林助绝望的坐在办公椅上，这才算明白，前几天顾总说的这段时间辛苦他了是什么意思。

哪里辛苦啦，一点也不辛苦，他命苦。

独自主持一场会议不算难事，但是顾墨失踪的消息却不能传开，现在公司算是前有狼后有虎，还有那个陈司越，表面上担心顾总，实际上背后下了好几次黑手了。

要是顾总的消息一传开，保证不出一个月公司就会被蚕食殆尽。

一想到那个场面，林助打了个寒颤，点开了一个十分陌生的号码。

接到林助的电话的时候，方云熙刚好上完上午最后一节课，正准备跟陆渊去图书馆自习。

“失踪？！”他怀里的书一时失手掉落在地上，电话那头林助还在不停地说什么，但是他已经听不清了。

顾墨失踪了。

他没有回家，也没有去公司，那他会去哪？

“怎么了？”陆渊帮他把书放在桌上，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顾墨失踪了，”方云熙把书包一甩，拉开门冲了出去，“晚点回来，自习不去了。”

门甩到墙上发出巨响，陆渊跟程度对视一眼，双双皱起眉头。

方云熙反应程度过于激烈，就连路景这个大大咧咧的性子都察觉到了不对。

“顾墨？他前男友？”路景扭头看着他俩，“失踪了？”

程度没回答，在他头上敲了一下：“玩你的游戏。”

陆渊看了他一眼，背起书包往外走，开门的瞬间犹豫一瞬，两秒后他叹了口气，转身折返回来，把书包放回桌子上。

顶着程度“果然如此”和路景“到底发生了啥”的目光，他缓缓开口：“走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