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知墨做了一个奇异的梦。
一睁眼,是医院的消毒水气味,还有白花花的天花板,身边躺着一束凌霄花,眼前模模糊糊的有一个人的背影。
她穿得格格不入,不饰钗环,只有一根木簪挽住了如瀑青丝。月白色的里裙松松垮垮地扣着,外头只套一件轻如蝉翼的青色纱袍。
女人端坐在她的床边,正在仔细地给她削苹果。
一抬眼,似乎是见邢知墨醒了,雪白的脸上泛起微微的红:“你醒了?”
邢知墨望着她,却不敢答应。
她意识过来四周的环境是她原本的时代,这人身穿古代的装束,四周的景象无一不在昭示着这是一场梦。
她不敢答应,是因为下意识不想让梦醒过来。
但下一秒,她还是看见兰沉璧微微一笑,旋即四周的墙面震动起来,扑簌簌地掉下许多泥灰,在她眼前形成一帘泥灰瀑布,将兰沉璧的容颜掩去大半。
邢知墨大叫一声,猛地坐起来。
手上忽地传来一阵力道,邢知墨下意识甩开,又向前拍出一掌,却又蓦地被人抓住手腕。
一个声音低声喝道:“邢知墨!”
她的意识这才清明过来一些,眼前的黑如潮水一般缓缓褪下,露出兰沉璧错愕的神情。
邢知墨不受控制地咳了好几声,胸脯起伏数下,哑声道:“对不起,我做噩梦了。”
兰沉璧默然两秒,坐到她身边来,舀了一勺药送到她嘴边,低声哄道:“是我不好。”
邢知墨勉力吞下一口,五脏六腑有密密麻麻的痛感爬上来。
她望向四周的景象,大脑转了一下。
她还在这里,她没死。
可,为什么她还在这里?
她揉了揉太阳穴,那天的记忆潮水一般涌来。
那天她问系统——如果她在没有完成任务,哪怕是失败之前有了生命危险,会怎样。系统表示她不会死,所以,现在还在这里,是因为她根本还没有碰见那个可堪称为“结局”的东西。
她的任务是要给主角,也就是兰沉璧一个HE结局。
也就是说,对于兰沉璧来说,雨王发起的宫变并不是最后的大事。
越想头越痛,邢知墨忍不住低下头,狠狠揉了几把太阳穴。
揉了几下,手腕却突然被轻柔地攥住,阻止了她堪称粗暴的动作。不一会儿,一阵凉而不冰的温度覆上了她的太阳穴,轻轻揉着,疼痛很快散开了。
邢知墨想起兰沉璧的身份,想伸手阻止,却又被兰沉璧轻轻格了回来。
“我昏迷多久了?”邢知墨手不知道往哪放,干脆找话题闲聊。
兰沉璧道:“七日。那天全城的太医师来了都说治不好,情急之下,我只好去江湖上找了一个杏林圣手,他道你轻功了得,又是中间被不知何处吹来的邪风托了一把,并没有生命危险,将养几日便好。”
邢知墨这才望见她殿门口守着一群东倒西歪的医师,想来都是兰沉璧抓来守着她的。她尴尬地咳嗽两声,道:“现下我已大好了,不妨,让他们都回去吧。”
兰沉璧没讲话,只看了边上的惊渡一眼,惊渡立即会意,将外头几个睡得东倒西歪的医师喊醒了谴回家去。几个医师胡子拉碴,七手八脚地整理了仪容,连声道谢。
兰沉璧问:“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邢知墨动了动脖颈,又动了动胳膊,奇道:“真没有了,你喊的什么人?真是神奇。”
兰沉璧淡笑一声:“是往日里为剑舞门效力的医官。”
剑舞门。
提到这三个字,她早已不陌生了。
几乎她在这里遇到的所有危险,都跟这三个字有关。
既然是频繁出现的东西,一定是与兰沉璧的HE息息相关的。尤其是与她相关的,应当就是她唯一可以为兰沉璧做的事情。
邢知墨定了定神,脑海里思绪如波澜起伏几秒,道:“阿兰,那天阑妃在瞭望楼上,确实与我说了一番话。”
兰沉璧:“嗯?”
邢知墨隐去其他可能影响剧情的元素,看向兰沉璧道:“阑妃说我是剑舞门的门主,并且说我曾抛弃了被血洗后的剑舞门遗孤,还说,你最后处理了那一批遗孤。”
她顿了顿,续道:“我想冒昧问问,如果她们还活着,我可以见一见吗?”
她其实没有抱什么希望,已经做好了见不着的准备。兰沉璧却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药碗,垂眸几秒,看向她:“你还记得‘红衣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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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邢知墨确实如那杏林圣手所说伤得不重,走起来却还是有些勉强。兰沉璧为她打了一副拐杖,又亲手搀扶着她,走进了一处看上去十分偏僻的石殿。
石殿大门上静静嵌着一个黑白八卦,兰沉璧面不改色地咬破手指,将浸满鲜血的手指摁在卦眼上。
不消片刻,“轰隆隆——”那八卦自发地转动起来,转满一周后“铿”的一声弹入机关,石门像一张无声的嘴,缓缓在她们二人面前打开。
邢知墨被眼前的机关震惊,转头看兰沉璧。
并非震惊机关的巧妙,也并非震惊兰沉璧竟然为保护红衣卫而设下这样的机关。
而是震惊,这机关开启的诀窍竟然是兰沉璧的血。
岂非她每一次开启这个机关,每次动用红衣卫,都要咬破一次手指?
兰沉璧也意识到了她的目光,却无所表示,只是垂下手腕去牵她的手,两人携手而入。
乍一迈进石殿内部,邢知墨便突然感觉到一阵心痛袭来,只是那心痛是丝丝的,她只当是坠楼后遗症,勉力还能忍受,撑着打量着眼前的景象。
这石殿看上去共有三层,她二人所站的是悬空的第二层,顶上是中间挖空的练功台,挂满了铁索和靶子,看上去惊险至极。脚下踩着的是马场,阵阵烈马嘶鸣如同冷箭,让人不寒而栗,一听便知都是好马。
不时有红衣卫从她们面前走过,不约而同朝着兰沉璧行礼,像是看不见她一样。想来,这红衣卫确实是只听兰沉璧的话的。
然而正在她发愣的一怔,忽然有一股寒风朝她面门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