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变异种的出现完全在人类的可控范围内。

确认过对生存无威胁后，变异种的价值研究就成了科研行业内的热门课题，江客澜和顾少楼这对搭档从研究生时期起就合作在实验室混了许多年，也接到了投资人的授意，抛弃了上一个进行到第二阶段的项目，开始研究变异种。

在变异种的选择问题上，两人一起挑挑选选许久，最终选择了看上去美丽又脆弱的蝴蝶。

江客澜的想法是：蝴蝶结构这么简单，一定能很快研究完吧。

顾少楼的想法是：蝴蝶结构这么简单，一定有很多可发展空间吧。

搭档，但是各想各的。

这么多年能凑合下来也真是辛苦他们了。

投资人对他们的选择没什么意见，就是希望研究方向能往生活化一点的偏向走，比如蝴蝶翅膀能不能作为颜料成分、鳞粉有没有药用价值等等。

江客澜觉得这样的方向没什么压力，他们两人的进度也一直保持在一个令人满意的推进速度，于是作为一个上进心不强的社畜，他每天准点打卡下班，溜得比谁都快。

然而顾少楼每天都比他至少晚下班两个小时，叫他吃晚饭都叫不动人。

江客澜甚至特地去检查了实验室、仔仔细细翻了进度表，所有进度都是两个人一起推的，那顾少楼在背着自己忙什么？

顾少楼必然不高兴直接和自己说，他也不想直接问，最后，江客澜把目光投向了顾少楼电脑里的经费记录表。

因为江客澜太懒了，所以经费花销、交给投资方的明细都是由顾少楼在做，在某个顾少楼出门购置物品的中午，江客澜偷偷坐到他的电脑前，输入了顾少楼的生日轻松解开锁屏，在一堆实验文件里找到了两份实验经费开销记录。

第一份很正常，和江客澜记忆中平时会消耗的实验用品无大不同，而第二份……

他看到，顾少楼买了不少种类动物的血肉，还是不同部位的。

江客澜一时有点脑袋发懵，他买这个干什么，平时喂喂蝴蝶难道不是用花蜜水……

靠。

平时用来养蝴蝶的容器自己天天观察，肯定没有什么问题，那就一定是顾少楼在研究所藏了别的培养盒。江客澜刚想起身去实验室，找找顾少楼到底把东西藏在了什么地方，肩膀上就搭上了一只手，阻止了他从转椅上站起来。

不久前说自己要出去买东西的人，此时正站在江客澜身后按着他的肩。

“你想翻我电脑做什么？”

*

文档的记述到这里戛然而止，刑月又自己翻了一圈，确认电脑里没有其他文件能接上这个故事。

忻夜对着屏幕拍了几张照片，他还惦记着记录资料上传给附加分的事。

“你查过其他地方了吗？”刑月问。

忻夜特地找寻银确认过刑月醒来的时间：“没，等你一起。”

知道刑月会多想觉得拖累自己，忻夜特地加了句：“一个人直接去不安全，两个人彼此有个照顾。”

刑月原本握成拳放在腿上的手放松了下来，轻轻点头。

地下研究所面积很大，两人合力探索也要花费不小的功夫。除了最开始的房间，也就是摆着电脑的江客澜单人休息室，其他地方都能在角角落落里找到蝴蝶卵，只是这些卵都干瘪着毫无生气，一看就知道是死卵。

根据那份文档的提示，两人都将主要目标定为了顾少楼的休息室。

最好找的还是实验室，只是里面的就剩下些积了灰的器材和全是专业术语的废止报告，空空如也的培养盒里看不见半根蝴蝶须。

刑月倒是看了那个盒子许久，问忻夜：“我记得你说过，蝴蝶喜欢吸食人血，穹顶上的蝴蝶卵下面也垫着一层血肉？而且血肉是其他变异种的，文档里也提到了顾少楼购买了血肉，这两者间肯定有必然关系吧？”

“大胆猜测，这就是顾少楼的培养结果，”忻夜突然感受到了冷衔叶在执行麻雀藤任务时放飞想象力的快乐，“他改变了变异蝴蝶的进食习惯，让变异种……获得了进化？”

“江客澜说这场蝴蝶的灾祸起源于顾少楼，而灾祸出现的根本，是蝴蝶的智力进化，它们的族群领导者拥有了媲美人类的智力，甚至会使用广播、开口说话，也就是说，是顾少楼的研究让蝴蝶出现了智力进化？”

刑月觉得忻夜的逻辑没问题，但还是有疑点：“只是改成食用血肉就能出现这样的进化吗？什么动物有这么大的能耐？”

忻夜刚刚也在想这件事，现在他已经有答案了。

“人。”

刑月听到了自己逐渐加强的心跳声。

忻夜抬手脱下左手的战术手套，之前为了进入屏障吸引蝴蝶而在左手上划下的伤痕颜色还很深：“为了能和人类媲美，当然是……吃人了。”

*

顾少楼的休息室建在角落里，和江客澜的休息室呈对角线，可以说隔了十万八千里。

忻夜第一时间想去开电脑，但顾少楼的电脑被砸烂了，主机里还有几颗蝴蝶卵。

寻银没黑板可敲，于是敲了敲自己的笔记本屏幕：【注意听课，干找没用啊，你这是背离了打工初心。】

忻夜放弃电脑后在抽屉里找到了几张草稿纸，看上去是顾少楼对于变异蝴蝶进化的实验初期设想：“怎么个背离法，老师你也别光说我，教一下。”

【忘了？蝴蝶可以控制你们的多功能手表，还能进行广播，这样的设备说明了两点，一，体积大，因为计算量大，二，周围一定有蝴蝶严加看守，可你们这里什么都没有吧？】

“你说得对，”忻夜略感开窍，“但设备应该就是在这里才对，长距离的移动容易损坏设备，而且除了都市这种地方，也找不到能供电的地方了吧？”

【当然，这里给参赛者初期提供的优势就是楼宇，是灾祸开始前最后的庇护所，仅能用的能源都留在这里的。】

寻银突然问了一个问题：【顾少楼瞒着江客澜做实验，你觉得，想要成功瞒过自己搭挡的地毯式搜寻，把东西藏在哪里最安全呢？】

最不会被起疑的地方……是离顾少楼休息室最远的，江客澜本人的休息室。

忻夜叫上刑月一起返回，路上，多功能手表上弹出了冷衔叶的语音请求。

挂上接听器后，对方的第一个问题是：“刑月醒了吗？”

忻夜：“下次这种双人任务能不能让冷衔叶和刑月来？”这里虽然不是办公室，但希望大家给自己的工作一份尊重。

寻银：【对不起，下次注意。】

冷衔叶也就这么问了一句，之后话题就切入了正题：“我和唐秋秋叫上连沐云三人汇合了，已经在一栋残楼里找到了第二个入口，方位和你们有点远，大致南偏西，这个入口看上去像是紧急撤离通道，你们的位置有变动吗？”

“无，有新发现，所以返回了初始点，”忻夜已经带着刑月回到江客澜的房间，在寻银的提醒下找到了床下的暗门，“如果你们找到了研究所，来江客澜休息室，找床下的暗门，那里有蝴蝶控制广播和手表的设备。”

“收到。”冷衔叶拉开身边的门，三人一起躲进房间。

后面追击的蝴蝶直直飞了过去，它们暂时还没那个脑子能想到人会躲到房间里。

“另外，因为刑月不断丝的消失，蝴蝶开始大批量进入水淹都市了，”冷衔叶有些气息不稳，“还有一定数量的蝴蝶跟着我们一起进到了地下，你们当心。”

忻夜回了句“OK”，挂掉语音重新将注意力放回通道上。

刑月的不断丝已经缠上了指尖，忻夜也把镜像叫了出来。

通道里的楼梯还算平稳好走，丝线先镜像一步向黑暗深处探去，忻夜站在镜像身后双手搭在他肩上，歪头借着他手里手电筒的光往下看：“你能感应到变异种了吗？”

镜像闭眼感受了一会儿，睁开眼时点了点头：“能，数量不算少，但如果都是蝴蝶的话能应付。”

很快，前方出现了浅蓝色的光亮，同时出现了几只蝴蝶，它们气势汹汹地想要扑上来发动攻击，全部被刑月的不断丝拦下，绞成碎片。

通道的尽头，是一间小房间。

小房间里唯一的物件，就是靠着墙壁放置的一操作台，仅剩的几只蝴蝶都雕塑般停在上面一动不动。忻夜靠近操作台，发现屏幕上分两栏显示着的正是广播控制系统和功能表操作系统，没有人碰那些按钮，这些程序在自己运作。

右下角有一个小框，标注着这场比赛还剩余的人数，原本一共有一百四十人，现在只剩五十人出头了。

有一阵没关注淘汰通知，突然直接看到数据让忻夜有些丧失真实感。

不过幸好，他们五个人都在。

“忻夜！你来看这个。”刑月站在操作台的最左边，冲忻夜招招手。

他走过去，看到刑月指着的东西后，心跳漏了一拍。

操作台的角落里，有一个蝴蝶轮廓的下凹区域，用玻璃封了起来，而在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只身上插满了电线的蝴蝶。

蓝色的蝴蝶，和曾在忻夜肩上逗留的那只一模一样的蝴蝶。

【这只，是本体哦，】听到忻夜轻微的抽气声，寻银对自己剧情设计感到了满意，【这样一台机器，没有人一只控制着怎么行呢，所以只能让本体一直留在这里了。】

【你说小小的虫子怎么可能拥有那么大的智慧呢？没脑子可做不到思考，所以呀……变异蝴蝶的身上，除了触角，都进化成了它的大脑。】

【忻夜，只要砸开玻璃毁掉这只蝴蝶，变异蝴蝶种群的核心就算被破坏，你们队伍就是无可置疑的分部初赛冠军了哦，加油吧！】

寻银的话音刚落，操作台上刚刚还静止不动的几只蝴蝶就动了起来，合力按下了一个红色的按钮。

空白的墙壁上开了一个口子，无数蝴蝶飞出，向忻夜、镜像和刑月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