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殊晚试图按着简薇薇道歉，结果女生一个弯腰躲过自家队长的手，跑了。

忻夜看站在自己对面的人嘴角僵硬，友善地转移了话题：“前辈是这次的监视员？”

“是的，”范殊晚无奈扶额，另一只手点点胸口别着的工作牌，“原来我们队都要去评审组，但薇薇领到的惩罚是来做全五天的场地安全员，所以我们队所有人都跟着来了……不提这个了，你们在找这块区域的材料，对吧？”

“或许我有些线索可以帮到你们。”

冷衔叶被对方直接的示好震惊得呛咳了几声。

“啊……”忻夜指了指头顶变化成早晨天空模样的屏幕，“不是有全场监控吗？这样、好……吗？”

范殊晚闻言笑了一下，手中出现了一本封面画着复杂图纹的书。

他的表情看上去像是为帮人作弊感到不好意思，翻书的动作倒是毫不犹豫：“只是出个任务的话，关系好的队伍间互帮互助也没什么吧？”

忻夜：“……”

原来这场比赛是这么玩的。

纤长的食指点在了纸页中间的某句话上，不过一会儿，范殊晚就收到了队友发来的消息。

“你们要的材料在生活区西北方向的边缘哦，”他合上了书，“请放心，这是我队友的A级异能‘关键感知’，经过我异能的增幅后准确度是百分百，不会出错。”

“薇薇的事……麻烦各位不要再在意了，她平时是个乖孩子，只是看到老朋友刑小姐后情绪有点激动了。”

范殊晚说完这句就转身离开了。

刑月听到他提起自己，低下了头。

乖孩子这个形容，让她忍不住想起自己收拾行李离开研究所两人宿舍的时候，简薇薇坐在里铺上望向自己的眼神。

她轻声问：“小月，能带我一起走吗？”

这是她们整段共事期间唯一一次对话，女生的语气听上去确实很乖。

而自己当时的回答只有两个字：“不行。”

*

生活区西北角是一片学校群，大多是初高联合部。

大片大片的爬山虎从学校角落长出，遍布整个学校、覆盖掉外墙上镶着的校名，踏入校门，必然会响起叶片彼此挤压、摇晃的沙沙声。

忻夜蹲下去检查爬山虎攀在地面上的吸盘。

他记得变异地锦普遍的进化方向是在吸盘和新长出的尖端部分，拥有更强的寻找攀附点的能力，增强存活率，而这楼里的爬山虎看上去除了长得茂密一点，没有别的特异之处。

唐秋秋在旁边扒拉了半天叶子，又嗅了嗅空气：“感觉这些就是变异种呀？但观察不到特殊的地方。”

“也许是无害的变异种呢？”冷衔叶甚至假装要拔叶子，但这些藤一点反应也没有，于是作罢。

忻夜原本已经打算叫上三个队友去教学楼里面看了看，又被寻银喊停：【你真不再看看？比如砍一小段藤下来看看？】

这几乎就是明示了，忻夜从善如流，拔出了绑在腿上的常用匕首：“那就看看。”

他随便抓了一把还没吸紧地面的新枝，准备将它们拦腰截断。

结果这些绿植突然开始扭动了起来。

意识到事情不对，忻夜想要以快取胜抓着匕首刺了下去，结果扑了个空，手中的爬山虎泥鳅般溜走了，只留下了掌心滑溜溜的液体。

他闻到了浅浅的松香味。

【没错，如你所见，第一种材料就是由特殊型变异爬山虎产出的松脂，学校内种植的松树在末世降临后被攀爬其上的藤蔓抽光了内里，产出松脂的特性也被爬山虎占据。】寻银说。

【既然能占领一整片学校区成为变异种的胜者，它当然也不是吃素的，所以想要真正得到黄色材料，还请努力。】

刚刚还安静匍匐在地上的绿色植物，此刻全部动了起来。

像是触发到了什么开关，以忻夜为中心，它们四散逃开，小小的吸盘“脚”行动灵活，一蹬一蹬地用力往前爬行。

绿浪四散，景象壮观得刚爬上学校钟楼往下看的连沐云一愣。

刑月被爬山虎蛇群集体攒动般的行动震惊到，但很快反应过来用不断丝缠住还没爬走的枝叶，冷衔叶和唐秋秋也分别尝试了留住爬山虎，但这些已经拥有低级智慧的变异种应变能力也极强，如壁虎断尾般断掉了被抓住的部分，一刻不停地继续逃跑。

断在地上的残枝只在断口处流出些许松脂，根本满足不了材料收集需求。

不过片刻，学校里的爬山虎集聚到了墙边，逃课似的翻去隔壁学校，学校的前广场整个空了出来。

连沐云用最快速度架好了狙，朝最后一批还没来得及翻走的爬山虎开了一枪。

异能构成的子/弹却被看着薄弱的倒卵形叶片挡住，在和异能接触的前一秒，叶片表面组成细胞壁的纤维素密度提升不止千倍，让弹头硬是没在叶表留下任何痕迹。

少年低骂了一声，决定再补一枪。

这一枪没打到植物，空了。

他借着倍镜看到校区最边缘墙壁上的图案——原本这些图案都被绿叶挡了个干净。

连沐云用功能表放大画面拍了照片给忻夜，忻夜点开大图，看到墙上印着总部的标志。

上下带着尖角的圆环缠着一圈橄榄叶，半边机械翼拢下，保护着圆环当中象征着幸存人类的明珠。

大面积的图案象征着这里是归属总部的实验区域，那这块区域里的爬山虎自然就是他们要找的材料源。

找到了，但暂时抓不到。

现在忻夜算是知道为什么那支队伍六小时还无果了。

【我建议你往连接初中部的方向追，而不是去相邻的高中，】寻银想象了一下两支队伍过早相遇的后果，摇了摇头，【第五分部的队伍也搜到西北角来了，你们最好离远点。】

这点上两人想法一致，忻夜没怎么犹豫带着队伍前往初中部。

初中部的面积只有高中部的二分之一，整座学校看上去干干净净，完全不见爬山虎的踪迹。

寻银：【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往这边跑的爬山虎都藏这儿了。】

【但它们感受得到异能者的气息，你们一起去肯定还要逃。】

忻夜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回了句冷衔叶提出的爬山虎藏匿地点猜测，背着手做小动作指了指自己：“那我这个D级一个人去呢？”

【那就没问题了……就是记得把身上的武器都先好好藏进镜片里。】

忻夜：“好。”

如何合理化自己从寻银那里得知的信息一直是忻夜头疼的问题，这次他决定让镜像承担所有。

和队友打了声招呼说镜像感知到了什么拜托他们在外面守着后，唐秋秋想跟着，被忻夜婉拒。他孤身一人进入了初中部的行政楼，找到了前往地下停车场的通道。

【你看没看过养蚕纪录片？】寻银突然问。

“小学老师放过，”忻夜把镜片握在手里，感受着耳边“沙沙”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怎么了？”

【看过就好，对接下来的场景会好接受点。】

等他踩着楼梯扒在停车场的门边看到里面的景象时，忍不住想，确实像养蚕纪录片。

只不过带着锯齿边缘的叶片下没有白胖的蚕宝宝，有的是光秃秃的茎秆和一个个“脚”。

叶子交叠着、浮动着，一条细茎从边缘冒了出来，于是绿河里分出一条支流，朝着忻夜所在的方向蜿蜒而来。

忻夜以为是变异种将他视为威胁了，想着要不要先退出去换个入口再来，结果一条嫩绿搭上了自己的手臂，把他当做通道的一部分，爬走了。

【很好，现在他们已经把弱小的你不当回事了。】寻银打字让移动到天台上的连沐云坐下歇会儿，【慢慢往前移，你手上的吸盘会自己松开。】

【因为体系过于庞大，所以变异爬山虎身上分枝的汇总点也很多，你只要把那个砍断，就能收集到足够的黄色材料。】

【放心，会操控纤维素变硬的部分只有叶子，茎很脆弱。】

忻夜慢慢往前走，那些枝条如寻银所言，只把他当成一块会移动的石头，前一个吸盘短暂地和他的身体接触后又离开，下一个紧接着就凑了上来。

【往前十步，右转再走四步，然后直接动手。】

他的脚步一点点放轻，在右转后迈出的第四步，靴尖碰到了分枝的汇点。

触碰发生的瞬间，忙忙碌碌的爬山虎静止了。

薄弱的自我保护意识在毫秒内激发，铺天盖地的绿色被枝干支撑着竖起，像一张大口罩在忻夜的正上方，投下一大片阴影。

同一时刻，原本只是将低阶异能者当暂时停留点的嫩绿色细茎绕上了忻夜的脖子、手臂、腰身和腿，将人禁锢在原地不让他逃脱。

忻夜看着顷刻间筑起的天罗地网，动了动手指。

冰凉的镜面在半空中融化成液体，将他包裹进内里的镜面世界，在镜像所掌控的空间里，他帮忻夜拂掉了身上缠绕的爬山虎新枝，把刀递到了忻夜手上。

忻夜蹲下身，一刀扎进粗壮茎秆的中间，松脂液体源源不断地流了出来，他拿出准备好的复合材料晶瓶收集，多出来的淌到地上。

寻银觉得忻夜的方法比他预想中的暴力解决好得多，赞叹意味地“哟”了一声。

然后他就看到屏幕上打出一行字。

忻夜问镜像要了一个手榴弹，拉开拉环，又在手榴弹炸开前关闭空间逃回真实世界。

等异能者的鞋底触碰到地面，地下车库已经没有什么爬山虎组成的绿海了，只有焦透的叶子和一地的灰。

两分钟后，忻夜拿着瓶子回到队友身边，晃了晃一整瓶的松脂。

“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