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知道星源计划吧？”

“知道。”李牧回答。

“现在是星源计划后多少年？”

“星源计划后……七年零二个月？”苏井回答他。

“答对了，你的历史课应该有好好学。”王忠满意的笑了笑。

“星源计划确实发挥了它的作用。这几年来，污染区也开始有了一些变化，据前线蜂群传回的消息，北污染区的污染程度似乎下降了。于是，住在北区的一部分市民开始吵嚷着要开放污染区，说那里有他们遗留下的东西。”他贴好那几张报告，拿起笔开始画线。

“那可是污染区诶，都污染几十年了，能在那里留下什么东西啊？”钟小艺在一旁好奇的问道，王教授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辐射灾变已经过去了太久太久，能留下东西的人估计都是老头老太了。确实不合常理。”李牧说。

王教授只是沉默地画着线，他示意同学们把注意力集中到白板上。

“这其中的有一些人……姑且称之为民众吧，他们真的进了北污染区。”此话一出，研究室里剩下的三个人都陷入了震撼。

“他们怎么进去的，那里不是层层把守吗？”李牧对新闻关注最多，他是最震惊的那个。“那种程度的辐射……”

“他们真的进去了。甚至还出来了。”王忠显然也有过如此的思考，他示意孩子们冷静一下。

“带回一种……目前定义为传染源的东西。”

一室沉默。

苏井回忆起告示牌上奇怪的筛查、还有请假的纪泽远，甚至是刚刚八卦的小道消息，这些事情好像一下子有了眉目。

“原来最近那个奇怪的传染病是从这里开始的吗？”李牧对着王教授说。

“初步判断，是的。不仅如此，病原体的实际特性可能还要更复杂。”王教授回答他。

“复杂？”

得了这种传染病，然后呢？人会怎么样？

“是说它对人体不好吗？但是我奶奶说不是呀！她认识感染者的亲属。那位亲属说，小张各项指标都正常着呢，他只是进化了，拥有了‘异能’。”

王教授扶额，他显然没有想到能在研究所听到这么接地气的案例——“我一个朋友的亲戚的奶奶的家属”。

“我们目前确实也没有发现什么负面影响，但是，在没有出真正的病原体分析报告前，不能轻易下结论。生物部门的诸多小组已经开始分析患者的血样了。”他抬抬下巴示意桌上摆着的血样，“那一管是小纪的。”

苏井从那几管东西拿出来起就已经开始肉痛了。

她现在大概知道，最近在流行一种传染病。而这种完全新型的致病原，是由几个进入北污染区的民众从污染区里带出来的。如果再综合其他人的信息——这个病原体应该对人体没有太大的坏处，甚至增益人体。

但是，研究所对这个“新型传染源”很重视，似乎并没有轻易放过它的打算。

“就目前我们拿到的信息来看，西区这里的感染扩散情况并不是最严重的。包括这个传染源，它似乎不是传统意义上，‘趁你病要你命’的病毒。”他继续说着，“倒不如说，这东西有点像洛水研究所曾经进行过的基因改良项目。”

洛水研究所以生物医药和冷兵器制造而闻名，在生物医药这一领域的地位无人能敌。

“基因改良？”

“是的。传统的病毒感染通常通过侵入人体细胞并利用其生物机制来复制自身。一旦病毒侵入人体，它会与宿主细胞的受体结合，然后释放其遗传物质到细胞内。此后，病毒的遗传物质会接管细胞的机制，迫使它开始制造更多的病毒颗粒。这种感染会导致细胞死亡或功能障碍，进而影响整个组织或器官的功能。感染通常会引发免疫系统的反应，导致炎症和其他症状，如发热、疲劳和头痛等。在一些情况下，病毒可能会引发严重的疾病，甚至导致死亡。”

“但是，这种物质不同于传统的病毒感染。它进入人体后实施的并不是具有破坏性的无限代换和增殖，而是一种……改造。”王教授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找不到词语来形容它，“感染这类病原体——我们叫它N170进化孢子，所带来的效果，似乎只是对人体基础功能的一种增强，以及孢子基因序列对衰老细胞的替换迭代。”

“就像进化一样，只不过它并非人类自体进化，而是由感染进化孢子而带来的进化。”

“孢子？它是真菌吗？”苏井问道。

“样本量较少，我们目前还无法定义它的具体生物性质。”

苏井沉思着，改造、进化。这些和生物学相关的词汇莫名地让她联想到小时候看过的寄生蜂的故事。

寄生蜂的幼虫会通过母峰产卵的卵道寄宿在宿主体内，缓慢地渗透宿主，最终替代宿主的“自由意志”，使宿主成为幼虫的奴仆。在幼虫生长的过程中，宿主偌大的虫躯会逐渐成为一具傀儡空壳，完全供寄生蜂驱使的行尸走肉……

王教授的声音把她从这些许诡异的联想中唤了回来。

“我们目前比较担忧的是，这种东西为什么能够改造人体，是‘死物’，还是‘活物’。以及，进化会不会有副作用，效果又能持续多久。”

最后一笔画完，白板上呈现出这一事件的起源与结果。报告文书似乎是连夜赶制打印出来的，部分地方还有错别字，但是并不影响观看。

苏井走近了些，看着白板上的痕迹。

从【私自进入北部污染区的民众】开始，黑色的线条被引至【大规模扩散的异变】，这里还另附了一张地图。

从地图上看，位于西区的洛水，只有东北部的乡镇部分感染案例较多，而北区的感染案例可谓是触目惊心，也许是因为距离北污染区最近，那上面密密麻麻的标红了好几处。

同样触目惊心的还有东区的北部，应该也是受了北区的牵连。南区倒是一派和平，一例感染都没有出现。

这样看下来，反倒像是北污染区在向安全区扩散。苏井看着密密麻麻由深及浅的点位标识，只觉得触目惊心。

“如果这么多人都进化了，那这个世界会是一副什么样子？”苏井问。

“......”王忠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许多往事。“不好说，不一定更好。”

“这件事目前还被上面捂着，你们也要保密，更不要乱传什么谣言。公开的新闻报道一律是‘新型病原体感染’，提醒市民做好防范。”

“我奶奶的朋友的侄子的事情，也就跟你们说一说，不会告诉其他人的~”钟小艺慢悠悠的说着，她好像任何时候都不紧不慢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少女特有的轻盈。

王忠点了点头。

“如果由官方通报这股不知名的力量真的在‘增强人类’的话，可以想象民间会产生怎样的暴动。”苏井皱着眉分析，“也许会有好事者主动跑到北区，人员流动，地域的界限被打破，全国各地都可能出现携带着病原体的感染者。这样，不可控的因素就增加了。”

“是。事发突然，相关小组还没有出研究结果，不管病原体带来的是什么样的效果，都不能再扩大感染的范围。”

“天上掉下来的，有些时候不一定是馅饼……”李牧在一旁小声嘀咕，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事情。

“正临年后开工，现在市面上游民正多呢，来回迁徙的人更多。”她打开日程表查看日历，终端上明晃晃的“初八”两个字。“洛水是个好地方，往年的这个时候，很多北区东区的人都会回到洛水工作。如果不尽快控制，或者得到对于进化孢子的详细研究报告，情况好像会有点危险。”

“如果已经出现了感染，还得定向监测感染者，观察他们的情况。”钟小艺接她的话，随即转向王教授：“教授需要我们做什么？”

王教授看起来好像很欣慰。

“我就知道招进来的都是懂事的孩子……”中年人略显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比较宽慰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