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收拾好碗筷回到房间里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饱餐一顿后的倦怠感格外明显，她强撑着走到桌子前坐下，拿起那包小小的黑洞石碎片端详着。

碎片极黑，即使在光线的照射下，它也并不折射任何色彩，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黑色。

“难怪叫黑洞石，太名副其实了。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不走寻常路的东西。其他石头水晶多多少少都反射光，它吸光……”

她不禁想象了一下，如果这种材质铺天盖地的出现在蓝星上会怎么样。

就像……凝固成实体的暗物质，它们会密密麻麻的“增殖”，占领大气层、挡住阳光、填满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空隙……然后这世界只剩下一片绝望的漆黑、空旷和寂寥。

她感觉有点毛毛的，连忙把手里的石材放下了。

“最近这是怎么了，老是自己吓自己。还没开始真的副本呢！”

她粗略见识过那几次小试炼，也大概知道神之游戏本身是个什么调性了，只是……

眼下堆积着的事情有些太多，她从抽屉里翻出一张纸，拿了支笔在上面写着。

“阻止星球危机。主线：阻止一位特殊人士登上天文台。3.21之前。

小组任务：调查汲，跟着材料学小组研究汲，记得抓到王教授。

明天：和小艺一起去买装备。”

王教授在课上提到的进化孢子突然跃入她的脑中，她一直没搞明白这是什么，高烧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是得了这种怪病，结果……只是被拉进了“主神的游戏”里而已。

领任务那天，她还怼了李牧，让他小心别被主神拉走......

她觉得有些好笑。

ID卡在桌面一侧摆着，她拿起来端详，发现那串数字又重新变回了20309。右侧的蜡笔画像消失了，苏井抚摩着ID卡带纹路的凹凸不平的表面。她站起身拿起书柜上放置着的洛水骑士徽，那枚画着天际流星图案的徽章在她手中反射着银蓝色的光。

“一个是我的研究员身份，一个是我的游戏身份。”她自言自语。

“同样都代表身份，洛水骑士徽就比你这个好用多了，还能当终端使。”

“你就一张破卡片，动不动掉排名，也不给点提示……”

ID卡变成了红色。

这是生气了吗？

苏井的嘴角忍不住有些上扬。

回到正常的世界让她的心情很好，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san值增加了的缘故，她感觉自己的行径正在反向让这些物件掉“san”。

当然，如果它们有的话。

“你生气了吗？”她带着笑意拿起那一张卡片，却看到上面正显示着一个猩红的警示符号。

警告什么？

苏井突然感觉到一阵头皮发麻，又有什么新的任务吗？

她点击了一下卡面，那上面浮现出一行新的小字。

.......

【警告】

“感染者正在靠近。副本一将变为不可知模式，阵营分配重新洗牌。”

......

卡片一瞬间又恢复了银色，苏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说变就变？这会影响到主线任务吗？什么是感染者？

进化孢子！

苏井脸色微变。

【局势开始混乱，请时刻保持警惕。】

【请坚守自己的阵营。】

一行字突兀的出现，这次是倒映在她的视网膜上。

“是进化孢子造成的感染者吗？还是其他的感染？”

没有回答。

苏井略显烦躁的把头发揉乱，捋着迄今为止所有信息。

在她的脑海中，关于神之游戏的信息就像是一张巨大的拼图，目前得到的几块拼图碎片却让她无论如何也拼合不出完整的形状。

“如果感染者是由进化孢子带来的‘新阵营’，也就是原有两方对抗势力中，骤然出现的第三方。”

“阵营对抗赛。也就是说，明确自己的阵营，是为了划清界限，和其他阵营进行对抗……”

“但是，为什么不让星球之子相互透露身份呢？星球之子这个族群，难道不都代表着蓝星的能量吗？为什么会是‘您并不能够确定他们所在的阵营’。”

她觉得最关键的问题在于，游戏并没有告诉她一共有几个阵营在进行这所谓的“阵营对抗赛”，又要以什么形式展开对抗，对抗的尽头又是什么。

【最终，只能有一个阵营胜出。】

小字浮现，苏井点了点头。这句话像是一剂定心丸。

“以不变应万变，不管有多少个阵营——我所在的阵营，目前暂定为我自己。”

“所以我必须赢。”

她心里想着，询问出声。

“如果游戏失败，我无法成神......会有什么惩罚？我会死吗？”

【您会失去您所珍视的一切。】

【然后……一切都不复存在。】

“......”

不同于传统游戏中的“你会死”，甚至根本没有提到什么“生死存亡”。

这根本不是什么危及生存的控制方式。

她甚至没有在这句话中感受到任何威胁意味，它轻得像一声叹息——

但是，就在这行小字显现出来的那一刻，一字一句都似乎裹挟着沉重的势能，狠狠地敲击在她的心上。

苏井不明所以地看着这句话，心头莫名涌出一阵巨大的悲伤。悲伤的感觉强烈又不容忽视，几乎是在同一瞬间，泪水不受控制的涌出。她感觉自己似乎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又似乎在流失，这种缺失感持续了许久，那是一种十分空落的感受，仿佛整个人化身成虚空中的粒子云，然后开始无止境的消散。

她深呼吸。

“我明白了。”

“我会尽量赢的。”

“有些事情，你没有告诉我，是因为不能说吗？”她迟疑地问着，期待着那行小字的回答。

【不可说。】

她点点头。阳光依旧灿烂的洒下来，她却不知为何陷入了一种亘久的沉默。

我所珍视的一切......

“我会去调查的，弄清楚这些事情。阻止星球危机。”

“以及，找到我要找的‘人’。”

她看着左手金红色的斑块，手掌张开又握紧。

游戏并不降临在一个虚拟的时空，不以她的个人生存为主要代价，而是直接以她生存的星球为游戏场——她几乎在一瞬间理解了“您所珍视的一切”这几个字更深层的含义。

星际阵营对抗赛，需要对抗的东西，也许在另一个时空，也许在另一颗星球。

她回忆着那阵痛觉，以及那个冰冷的电子音：“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神之游戏？

她对其他的星球之子没兴趣。但如果处于她对立面的另一方阵营，是这场游戏的“发起者”，甚至是幕后的观测者，虚空中的“神明”，那只更高的法则之眼......她倒是很有兴趣玩一玩。

她闭了闭眼，压抑着内心的躁动，和那股油然而生的危险感觉。又是那种生物最原始的恐惧，只不过这次，这种恐惧像是一个原始人，在一片巨大的森林里，隔着层层灌木，闻到了腐肉的味道。

他甚至还在那处看见了他从未见过的、若隐若现的火光......

几乎一天一夜没合眼，她决定不再思索这些事情。养精蓄锐，才能达成目标。她收拾好桌面，躺在小床上，想着这次无论如何也要睡个好觉。

沉入黑甜黑甜的梦乡……

梦境如约而至。

又是那座塔。苏井感觉到自己在空中悬浮着，俯瞰着脚下寸土不生的大地。

野火燎原，她四处转动着视角，发现周围的风景看起来很眼熟。

这样的地形……她似乎在地图上见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