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钟小艺神色微变，警长果然敏锐。
“我还会遭遇危险吗？”苏井说着，神色中带了一点恐惧。
她其实根本没怕。
听到她这样的回答，张警官写下最后一笔，把手里的记录表收了起来。
“不用害怕，嫌疑人已经……这件事我们后续还会调查，如果有更多的信息，我们会跟进。”张鹏冲她们二人点了点头，“辛苦你们了，留个联系方式吧。”
他掏出个人终端，打开一个页面，苏井举起手，向警官示意手铐还严严实实的在她手上卡着。
“哎呀，我给忘了。真是不好意思。”张鹏警官此时露出一个有些抱歉的笑容，示意她们二人伸出手，随后给她们都解开了电子手铐。
一下子获得自由，双手解放的感觉胜过了一切。苏井掏出终端和张警官“碰一碰”，钟小艺也跟着她一起，添加了那位警长的联系方式。
“后续可能还要麻烦你们往警署跑几趟，这件事情很特殊，牵涉到感染者的异变。你算是洛水区首例被感染者袭击的人，也是首例与他正面交涉过的人。”
也许我还是唯一交涉过，又活下来的人。苏井在心里回答他。
她当然知道为什么她是首例，因为其他被袭击的人同样也是感染者。并且，也许他们在某个阴暗的角落就被拖走“吞噬”了，这些藏在暗处的事情根本轮不到警署发现。
见她没有说话，张警官连忙安抚她。
“没事的小同学，我们会给你……很多时间，警署也有专门的心理医生。”
苏井这才点了点头。
“你们现在可以联系家长了，他们应该会过来接你。”
苏井想到苏老头，他只有两条腿，既没有车，也没有载具。夜晚的山路不好走，要是真来接她，老头子至少得再老十岁。
她摇了摇头，问张警官，“我能在这里对付一晚上吗？明天我可以自己回去。”
张鹏有些讶异，钟小艺在旁边附和。
“我也不回去。这里离我家太远了，我陪你一起。”
苏井突然意识到钟小艺的家里好像也只有她奶奶一个老人。
“我们都是穷学生，很可怜的，家里根本买不起车，就连人都很少……哪有人来接我们啊。”钟小艺对张鹏警官说着，那严肃的男人脸上露出一丝不忍的神情。
“要不是因为家里穷，怎么会去研究所给他们卖命……”苏井接话，她看起来简直是要哭了，神情比钟小艺还要夸张。
张鹏警官实在是于心不忍。
“今天我值夜班，你们如果不介意——”他指了指大厅一侧的几个像铁笼子一样的小房间，“可以去拘押亭里睡一觉，那里面有床。”
苏井：......
继外星人、关系户，星球之子之后，奇怪的身份和奇怪的体验又增加了。
睡牢房。
考虑再三，苏井率先走进了临近的一间拘押亭。钟小艺跟着她走进去，苏井疑惑的看着她，看见她指了指终端。
苏井低头看，终端上钟小艺的聊天框里是她发来的信息。
“我也进化了。”
苏井猛地抬头，钟小艺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小声问她：“怎么了？”
苏井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她。
难道小艺最后也会变成那个样子吗？
她刚得知的关于进化孢子的情报，那些真实而残酷的讯息……她一瞬间甚至有些犹豫，要不要把她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
感染者就像牢笼中的困兽，注定会走入死局之中，就连最终离开的时候都未必能够体面。
钟小艺看她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什么，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怎么啦？井井，还在后怕吗。没事，现在我们都没事了。”
苏井鼻子一酸，点了点头。
“别想这些不开心的！比起这个，我跟你偷偷说我新发现的能力。”钟小艺凑了过来。
苏井强迫自己离开那些混乱的念头。
“被那个男人扔到森林里之后，我就总觉得身体有点怪怪的。但我只是发热了一小会。”她打字给苏井看，警局的大厅静得连一根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她不敢贸然出声。
“很奇怪的感觉，好像世界和自己都在扭曲。”
“然后我就发现我的手心多出一行黑色的小字，它说，‘不久之后，你的朋友会派人找到你，向森林西部前行，能够跟他们汇合’。”
“这好像是我的提示语。苏苏，我的进化能力，是‘先知’。”钟小艺飞速的在终端上打着字。
“它会在任何让我感觉到害怕的场合下，提醒我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苏井心中悚然一惊，先知？
这是个听起来没有多大反噬的异能，也许可以被归类为“弱异能”。至少以她现在掌握的信息，她预想不到拥有这种能力的人能够被什么反噬，只是一行提示语而已。
她也在屏幕上敲着字。“听起来很不可思议。”
“是吧？而且，进化之后，我的脑子里好像会自动多出来一些模糊的影像。”
“那是什么？”
“不知道，我也没有看得太清楚。你说，这种情况，要不要报告研究所啊？”
“小同学，你们是洛水研究所的吧？”中年男子的声音突兀的传来，吓了钟小艺一跳。苏井也有些惊讶，不知道的还以为张鹏警官在终端上装了监视器，以至于这个问题正好跟她们打字聊天的内容不谋而合。
她们离开拘押亭，看见张鹏警官正皱着眉头翻阅着一则卷宗，他的终端在旁边打开着，向空中投着全息影像，那影像呈现出一个男人的姿态。
苏井定睛一看，那人是——王教授。
她不明所以，此时已经是凌晨时分了，王教授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打给张鹏警官？
“洛水警局，在下午的时候接到一起报案。绑架案。”
“目击证人说，他看到这个中年男子和另外一名男性起了冲突。那名年轻的男性似乎在剧烈的挣扎，但是这个中年男子把人直接敲晕带走了，塞进了一辆黑色别克车里。”
“正好我刚刚在看你们研究所的资料。这不是和你们的导师一个样子吗？”
他示意苏井看投影投出的“中年男子像”，钟小艺在一旁疑惑地说：“这确实是我们王教授啊？昨天还见过他。”
“不可能吧？王教授很忙的，日理万机，他也没有和别人起冲突的必要啊。”
“这是我们现有的技术，脑波成像。嫌疑人直接回忆场景，按住我们的成像笔，会自动绘制他想要呈现的3d影像。所以真实程度是比较可靠的。”张鹏警官说着。
“有整个案发过程的描述吗？张鹏警官，我们可以协助您的工作。”苏井点了点头，这是她们千百次练习过的情报分析了。
只不过这次分析的对象变成了王教授。
“有的。案发地点在临川商业街，那边有个训练营，经常有一些民间和军方的人去包场练习。”
“事情就发生在训练营外边，这个男人在门口等他，然后看起来年轻一点的男性从训练营里出来。”
张鹏警官的手在卷宗上比比划划，他似乎特别想画一整张示意图出来，索性掏出一张纸开始真的画图。
“目击者是一并出来的一名军官，他和那个小伙子有过几句交谈，知道他是你们研究所的学生，来这里锻炼体能。”
“然后他们就道别了，那个军官还没走得远一点，就听到身后剧烈的争吵声了。”
“那个时候人不多，他回头看的时候发现那个小伙子好像特别害怕什么东西一样，但是他眼前其实什么也没有，就是那个中年男人。男人好像说了什么安抚的话，但是他看到小伙子在挣扎。”
“挣扎？神情挣扎，还是肢体上挣扎？”苏井忍不住问道。
“肢体上挣扎。这也是我们觉得奇怪的点。”张鹏警官说着，给她看他画出来的现场还原图。
白纸上，训练营、汽车，两名男性的争执，目击者的点位都清清楚楚，构成一个巨大的等腰三角形，以目击者的视角为顶点延伸出去，定格在那两个不远不近的点上。
苏井沉默了。
和王教授说得没错，他带着李牧去训练……
然后把李牧敲晕了带走？怎么看都很不合常理吧？
她张张嘴想说些什么，一旁的钟小艺却凑了过来，敲敲她的胳膊。
她对警官说：“张鹏警官，我们能先去趟厕所吗？我有点害怕，让她陪陪我。”
张鹏警官点了点头，他指了指二楼，示意厕所在那个方位。
钟小艺对他说了句“谢谢”，拉着不明所以的苏井上了楼。
二楼一片昏暗，没有开灯。她看着钟小艺向着楼层中央巨大的落地窗走去，四处很静，她的脚步声却很稳定，在地板上打出哒哒的回声。苏井跟了上去，那里明明不是厕所的方向，但是她总觉得小艺有什么话要说。
钟小艺走到窗边，窗外是一片夜色。远处巨大而漆黑的空矿山，影影绰绰的、竹林的影子，都在窗外深浅不一的涌动着。
这些涌动着的漆黑倒映在她的眼睛里，只剩一点点月光带来的亮色。
她示意苏井凑近过来，然后摊开了掌心。
“接下来，警官会询问你是否知道那名年轻男子是谁，以及一些研究所的事情。
“什么都不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