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小羊接受了老狼的拜访。

时间定在下午三点。

戴阳扯住护士小姐的袖子，眼睛眨呀眨。

他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尽管这双眼睛的形状不是那么柔和。但他最近两颊长了些肉、皮肤白皙，护士小姐对戴阳又有一种莫名的怜爱。

于是，护士小姐放下针管，柔声说：“想说什么？

戴阳抿唇，眉毛皱在一起。

他问：”他们会不会觉得我是个疯子？

昨天的嘶吼让嗓子哑了，声音低低的，像是刚哭过。

护士小姐心在那一刻好像融化了，她赶紧反驳：”怎么会呢，你是他们的孩子、是他们的宝贝。你现在只是生病了，病好了就好了。没有人会觉得你是个疯子，我们都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戴阳还是看起来很不安，他拽着自己的病服，问：“我这样是不是很奇怪？

这是他这段时间唯一对自身的评价。

说着，他的眼睛里就酝酿出了眼泪。大颗大颗泪珠掉落，烫的护士小姐觉得他脸上的皮肤都被滚烫的泪珠烫红了。

她用纸巾擦去戴阳脸上的泪水，声音坚定地说：”一点都不奇怪。

戴阳终于止住了泪，但他还是扯着自己的衣服，问：“我可以换一套衣服吗？我不要，病服。”

护士小姐现在是他说什么都要答应了，她忙说：“你喜欢什么衣服，你看看好不好？我去给你买。”

戴阳拉住她的手，说：“我可以和你出去买衣服吗？”

他又补充了一句：“我还没去过。”

戴阳如愿以偿地走出了医院，他不知道提示三里可以信任的人是谁。但站在街上，他感觉浑身像是有蚂蚁在咬、路过的人也叫他汗毛直立。这是这具身体的生理反应。

戴阳虽然心理上没什么，但还是受身体影响感觉到了不自在。

他紧紧跟在护士小姐身后，像只可怜的小狗。

护士小姐看来，就是戴阳紧张地跟在她身后、眼神好奇的乱飘、但很快又警惕地收回视线。

“戴阳！”

戴阳闻声看去，居然是那两个假夫妻。他们像是发现目标的老鹰，明明在微笑，但皮肉紧绷极了，拉扯起来像是冰冷的机器人。

戴阳赶紧躲到护士小姐的身后，低着头。

他不敢让那两人看见他的眼睛。

护士小姐安慰地拍了拍戴阳的肩膀，但她也没有把戴阳推出去，而是让他在自己身后躲着。

“好巧呀，们也在这里。”戴阳听见他们说。

戴阳听见护士小姐回答：“对，我逛街，想着他一直在医院太闷了，还是出去走走好。”

看的出来，护士小姐很尴尬。对面是戴阳的亲生父母、她一个护士把别人的孩子带出来。而且这个孩子还因为以往的经历，十分抗拒他的亲生父母。

护士小姐只好说谎了。

“看得出来，护士小姐身材很好，这里的衣服都很适合你。”对面的女人笑盈盈地打量着这个精美的男童服装店。

护士小姐反应过来，赶忙解释：“我看时间还早、也来给小朋友选几套。”

男人说：”怎么好意思让您破费了。我们来吧。”

戴阳还是低着头，听女人和男人弯下腰靠近他，柔声问：“喜欢这件吗？”

他没有像昨天那么夸张巨大的反应。沉默点点头，那张脸始终没有抬起来。

“那就去试试吧。”

戴阳拿着衣服走进试衣间，他看着手上的衣服，眼神晦暗不明。

这两人怎么可以这么短的时间就找到他的，是因为他们在他身上放了什么吗？但戴阳摸遍全身，什么也没发现。

那个游戏为什么要给他“外出”这个选项、和提示三有关系吗？

戴阳只庆幸自己并没有直接从医院跑出去，而是带上了护士小姐。否则按照游戏发展，他现在已经死了。

他站在试衣间里，咬破手指，吸走血液，好久才看见一抹绿慢慢游上来。把绿色的液体抹到自己的眉间。

……

戴阳换好衣服，走了出去。

在虚伪的赞扬声中，这趟并不愉快的购物之旅终于结束。

戴阳躺在病床上，盯着不断滴落的药水。冰冰凉凉的液体进入他的身体，他有一瞬间的无力。

但只是一瞬间。也许是这具身体状态太虚弱了，不可避免的让他心情有些消极。他想起自己在试衣间把绿色液体抹到自己眉间，然后打晕自己。

坐在凳子上，进入黑暗的一瞬间就被弹出。就好像，每天只能夜晚才能进入那个空间。

戴阳确定那两个人没有看见自己的眼睛，所以应该不会半夜突然杀了自己。他们已经商量办理出院手续把戴阳接走的事情了。

没有太多时间了。

他进入了睡梦里。

积分是为0，除了已经通关的游戏，他现在的个人主页里只有一个叫“出去就会死”的游戏。上次没发现，这次却见游戏的下面有“制作中”三个字。

点开旁边的说明，戴阳慢慢滑动鼠标。

原来，这个游戏来自戴阳的现实，现实也可以转化成为一个游戏。制作完成这个游戏之后戴阳就可以把游戏挂到游戏商城里售卖获取积分。而制作完成一个游戏的判断标准是有一个完整的故事线。

戴阳觉得这个游戏要想结束，只能是他彻底摆脱这具身体血缘带给自己的束缚了。

他打开游戏。

受现实进度影响，游戏已经到了第二天。

“第二天，小羊接受了老狼的邀请后偷偷外出了。（附：小羊和兔子小姐逛街图）”

“但小羊的气味吸引了随时关注他的老狼，老狼兴奋地张大嘴巴就要吃了老狼。（附：老狼露出獠牙微笑）”

“可惜，老狼在小羊的身边看见了兔子小姐”

“这一天，小羊活了下来。”

随后就进入了第三天。

“第三天清晨，老狼背着小羊告别兔子小姐。”

“老狼说：“可怜的小羊，让我吃了你吧。”说完，它张开血盆大口。”

“游戏ending……”

戴阳从床上跳了起来，他穿上拖鞋。

可看了眼新买的鞋子还是换上了运动鞋。

跑到护士的值班室，他对昏昏欲睡的护士小姐说：“他们明天就要带走我了。”

护士小姐清醒了，她见戴阳的眼神，点点头。

另一个护士说：“那我去换药了。”

说完，她推着小车离开。

这个房间除了他们就没有别人了，戴阳关上门。

说：“他们会杀了我，他们明天就会把我从医院接走然后杀了我。”

护士小姐大惊，问：“你的父母？”

她开始安慰：“你放心……”

但她的话被戴阳打断了。

戴阳指着自己的眼睛说：“我可以看到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他的瞳孔漆黑，光射进去就出不来了，像是黑洞。

“你把今天和他们的合照打开。”

护士小姐还是照着指示做了。

戴阳也不确定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他唯一能信任且可以接触到的人就是护士小姐了。今天出去看了一圈，他才发现这个世界是如此巨大、这里的人熙熙攘攘，没有人会停留。

提示三里说的可以信任的人，当然也需要信任他。

所以除了护士小姐，戴阳已经不知道还有谁了。

护士小姐把听戴阳的话把那张照片放大，最后手机里只有那对夫妻的脸了。

戴阳清醒且冷静，他说：“看我的眼睛。”

护士小姐抬头望着他的眼睛。

久久，她伸出手擦去戴阳流下的泪水。

戴阳这才感觉到自己眼神酸涩，脸上有液体流淌过。

他听见护士小姐坚定地说：“我相信你。”

护士小姐和同事说了一声，然后牵着他的手走出了医院。

戴阳回头看身后的医院、又看向牵着他的手的护士小姐。

护士小姐站在一排自助电瓶车前面，打开手机。她一边扫码一边给戴阳解释这个东西。

然后坐上电瓶车，让戴阳坐在后面。

一路上，晚风吹过护士小姐的脸，再吹到戴阳的脸上。护士小姐一边开车一边说：“我家人都很好奇你，因为我告诉他们你是一个坚强的人、一个人打针都不怕。哦，你还夸我妈妈煲的汤好喝，我们一家人都不喜欢，妈妈就会说‘没品位，医院里的小朋友可把我的汤喝得干干净净。’”

“我家里还有好多玩偶，一般的小朋友可喜欢它了。你喜不喜欢？”

戴阳看着路边三三两两散步的行人、冒着热气的路边小摊，说：“喜欢。”

世界越来越温柔，戴阳觉得今晚的月亮和这个小车的灯一样亮。

“兹拉——”

电瓶车紧急刹车，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对男女。

他们站在电瓶车前面，笑问：“这么晚了想去哪里？”

诡异的，站在路灯下面。他们脸上的皮下坠，像是挂不住了的□□，但又被脸边的黑色针线拉扯着。

见他们没有回答，二人同时做出一样的表情发出一样的声音，说：“来我的肚子里吧。”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一下：戴阳不是现代公民，他没有“有危险找警察叔叔”的意识。

他以前依靠的就是自己，现在是因为这具身体太弱小了不得不借助其他的力量。比如那个奇怪的电脑里面的奖励、再比如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就一直照顾他的护士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