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轻飏眼瞅着鬼魂一头撞倒在树上,然后直直地倒下去,最后一倒不起。
他“嘶”的一声,疑声道,“这鬼都这么弱的吗,它不会又死一遍吧。”
鬼魂其实只有刚撞到树的时候,感觉头嗡嗡的。
现在一点事儿都没有,它在等,等一个机会。
等一个一雪前耻的机会。
身为这片荒野最厉害的鬼王,结果被一个小小的人给吓到了,说出去它还要不要脸。
它鬼王的威信将会大大减少。
它躺在地上,等那个人过来的时候,他就突然跳起来,一定会吓得他屁滚尿流。
周轻飏在原地站了半天,瞅了半天。
也不见鬼魂起来。
真撞死了?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过去看看的时候,鬼魂动了!
它!
挠头了!
周轻飏在心里嗤笑,就这还想吓唬本公子,切。
他抬脚走了过去。
一边走嘴里一边装模做样地嘟囔着,“真死了?不能吧,这鬼也太没本事了。”
实际上他要笑死了。
太好玩了。
鬼魂听到周轻飏的声音越来越近,心里恨恨的想。
等你过来,我让你知道谁才是这片荒野的王。
周轻飏一步一步地过去。
鬼魂心想,再近一点,再近一点,老子吓死你。
就是现在!
周轻飏故技重施,中气十足地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鬼魂刚准备跳起来。
它也确实跳起来了。
被吓起来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它再一次撞到了树上。
周轻飏:“我真不是故意的。”
鬼魂:鬼才信你。
安沉雪在一旁看着周轻飏这一系列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忍俊不禁。
周轻飏把鬼魂从地上拎起来,还抖擞抖擞了两下。
鬼魂悠悠转醒。
嗯?
怎么那么晃?
它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周轻飏不怀好意的笑。
心想。
虎落平阳被犬欺。
为今之际,唯有假意低头,再寻良机。
它努力挤出一个讨好的笑,眼前却是黑乎乎的一片。
哦,对了。
它还没有把头发撩起来。
周轻飏看着这不太聪明的鬼魂默默的抬起头,又低下头,撩起及地的长发,又抬起头来。
一个挣扎无比、却又真心实意的笑摆在惨白的脸上。
他沉默后,淡淡地说,“其实......你这样比在我身后晃来晃去,”他停顿了一下,踌躇道,“更吓人。”
鬼魂:“......”
没有你们这么欺负鬼的!
啊啊啊啊啊啊。
士可杀不可辱。
鬼魂在周轻飏手中突然开始暴躁。
双手乱抓,双脚开始乱蹬。
但是由于最开的时候,它为了自己看起来比较恐怖,把手脚都向后掰过去了。
以至于现在它扭曲的手脚全都打在了树上。
周轻飏看着它自虐般的行为,罪恶感忽然涌上心头。
安慰道,“你不要伤心,其实我也有被你吓到,你不用如此虐待自己的。”
鬼魂冷静下来,不确定的问:“你真的被吓到了?”
周轻飏见鬼魂对这件事很在意,斩钉截铁地点头,“嗯!”
鬼魂按捺住心底的得意,疯狂地压抑着内心的狂喜,淡定说,“你先放我下来。”
“没问题。”一直抓着它还怪累的。
鬼魂像模像样地整理自己破烂不堪的衣服,摆出衣服上位者的姿态,说:“我那不是虐待自己。”
周轻飏:“哦~”
鬼魂继续狡辩:“我那是手有点痒,我挠痒。”
说罢,还自我肯定地又说了一遍:“对,挠痒。”
周轻飏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奥~挠痒。”
鬼魂:“对,就是挠痒。”
周轻飏笑道:“那脚也有些痒对吗?”
“啊对,脚也痒,最近天干物燥,身上容易痒。”
周轻飏:“啊~对,你说得对,最近确实容易发痒。”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没错。”个头。
周轻飏敛了笑,“说,跟着我们做什么,还整上了鬼打墙。”
虽然很有意思。
“没什么,我就是,”鬼魂挠挠头,头也痒,“我就是太无赖无聊了,想逗逗你们。”
“奥~太无聊了啊。”
鬼魂以为蒙骗过关了,附和道,“对,就是这样。”
“师兄,打他。”
安沉雪拔出浅至架在鬼魂脖子上。
周轻飏:欸嘿,好爽。
“欸欸欸欸,不要杀我啊。”
鬼魂立马认怂求饶。
“说不说!”周轻飏“仗势欺鬼”。
安沉雪相当配合着把剑往鬼魂脖子里靠了靠。
威吓意味十足。
事实证明,也很有用。
“我说我说。”
周轻飏:请开始你的表演。
鬼魂讨价还价,陪笑说,“能不能,”它扭曲的手别扭着推了推时刻威胁它鬼命安全的剑。
暗示意味十足。
“你不要耍花招。”
“不敢不敢。”
安沉雪把浅至收了回来。
鬼魂惨白的脸上陪着笑,“嘿嘿嘿”。
它一个大跨步想跑。
结果,它又又又忘了自己的腿脚还在向后弯曲,没正回来。
毫不意外,它又又又撞在了树上。
周轻飏:“......”
安沉雪:“......”
周轻飏斟酌着开口,“他该不会是真的无聊单纯想吓人吧。”
看这样子实在不像有什么预谋的样子。
太蠢了。
鬼魂:鬼脸都丢尽了。
它放弃挣扎了。
摆烂了。
不逃了。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所以当安沉雪的剑再次架到它脖子上时,它只是哆嗦了一下。
“你还想跑吗?”
周轻飏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活生生的恶霸。
“不跑了不跑了。”鬼魂拼命摇头。
“那你说不说。”
“说,我说。”鬼魂拼命点头。
周轻飏双手抱胸等待下文。
没成想。
下文没等到,鬼魂等哭了。
“欸,不是,你哭什么。”
“我没哭,你看我都没眼泪。”
鬼魂都没眼泪好吧。
它抬起头,周轻飏又看到了那吓人又惨白的脸。
“.....”
“你说了就放你走。”
“你身上有我夫君的味道,我想找到他。”
周轻飏听到鬼魂说。
“你夫君?你男的女的?”
鬼魂的弱小的心灵受到巨大的伤害,“我这么年轻又貌美的大姑娘你看不出来吗。”
周轻飏:“还......真没看出来。”
如花似玉大鬼魂:“啊啊啊啊啊啊!!!!”
你瞎么?!
真不怪周轻飏,它那拉风箱似的老嗓子真听不出来是男是女。
这么莽撞的鬼魂他下意识地就以为是个男的。
早说是个女鬼,他怎么也会温柔一点啊。
“这位年轻又貌美的鬼姑娘,请开始你的陈词。”
“你身上真的有我夫君的味道,我很久没见到他了,我想他了。”
“冒昧的问一句,你夫君是哪位?”
“就是青阳镇东头的刘生。”
“刘生?!”
怪不得鬼魂说他身上有她夫君的味道。
那这么说来,在石洞中抱他大腿的就是真的刘生了......
鬼魂没想到周轻飏反应这么大,被吓了一跳,“昂,刘生。”
它满怀期望地问,“你认识我夫君吗?”
“认识也不认识。”
周轻飏想,应该算不认识吧,虽然见过面,但“刘生”早就不是刘生了。
变成了石窟中被操控的傀儡。
傀儡?!
李家村也有傀儡。
周轻飏思绪拉远。
两次遇到妖怪都有傀儡出现,都有那道神秘的力量。
遇到薛盛又扯出了墨离的陈年旧事,师尊在这时偏生又不见了踪影。
是巧合吗?
其实周轻飏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他已经怀疑了。
鬼魂望着周轻飏的英俊的面庞,心想,长得还行但是没我夫君好看,而且没有我夫君温柔。
“喂,”鬼魂见周轻飏迟迟不语,忍不住问,“那你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说的那么模棱两可,该不会是骗鬼的吧?
“认识。”
“他在哪儿?我好几个月没有见到他了。”
“他死了。”
“死了?!”鬼魂瞪大眼睛,眼球差点从眼眶中掉出来。
“他怎么死的?他虽然是个瘸子但他身体很好,怎么会死呢?”
周轻飏看着鬼魂一把扯到自己的衣袍,仰着头惊声喊着,本就凄惨的脸,做出伤痛欲绝的表情,煞是可怖。
可他只觉得凄凉。
她死后不愿投胎转世,宁愿做了个孤魂野鬼飘荡在诺大的荒野之中。
只为守候心上人,远远看他一眼。
天不尽人意。
“他怎么死的!”鬼魂怒吼。
嘶哑的嗓子发出破败不堪的声音,那声音里包含了太多,痛苦、不甘.......
她已是孤魂野鬼,无处可去,无处投胎。
她还没来得及多看他两眼。
此次诀别。
怕是再无缘分.......
她不甘心!
为什么!
肯定有人害他!
是谁?!
寂静的夜晚被鬼魂的戾叫打破,栖在树上的鸟儿陡然惊醒四散而去。
霎时间狂风四起,黄沙漫天,挺拔的柏树经不起狂风怒号断了枝头。
周轻飏打了个屏障护住他们所在的一方平地。
鬼魂凄厉悲痛的惨叫刺穿苍穹。
俨然是要变做厉鬼的架势。
安沉雪修长的手指飞速翻动,一息之间凌空画符打在鬼魂身上。
压制住了她变成厉鬼的凶性。
鬼魂凄厉的喊叫慢慢转变为放声哭泣。
她哭了好久。
从放声哭泣到大声痛骂,再到小声抽噎。
周轻飏拍了拍鬼魂的肩膀,他不太会安慰人。
他总觉得安慰对于一个绝望的人是无力的。
一个人绝望后可能都感受不到或者说不在意来自其他人的善意了。
可他又觉得一个人痛苦到绝望,如果连简单的善意都得不到的话,那该有多痛苦。
无力、绝望、孤独、黑暗......
或许就跟他当时看到娘亲独自靠在大树地下的感受一样吧。
世上有很多人,他在去买包子的时候老板还慈祥的摸了摸他的头。
很多人对他表达善意。
很多人对他很好。
可他在明白娘亲永远的离开他的那一瞬间,就是觉得世上就只剩他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