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永安宫内笼罩着与上元节截然不同的氛围，压得整个宫中之人喘不过气来。遮天的乌云不知为何就偏偏停留在永安宫的正上方，欺负人似的挡住新年的第一轮明月。
马皇后正躺在床上，偌大的宫殿除了自己的一双儿女之外再无旁人。
当初马皇后不顾众人劝阻执意诞下皇嗣，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所产下的是一名皇子——东方峦。但马皇后的身体却一直无法根治，虚不受补。虽然东方崚没有再和她起过争执但却能明显感受到东方崚对东方峦的抵触，从不过多过问，与东方青青简直是天壤之别。
东方峦身为嫡子之后定是要参与争夺皇位的，绝对不可能全身而退。可是自己若是能多活几日峦儿便还是唯一的嫡子。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已经开始初露头角，自己西去后后宫易主，无论谁再得到嫡子身份定是一大阻碍。马皇后背后世家虽然家大业大，就是其兄长也就是如今的驻北大将军但若是没了自己庇护又远离朝堂难免招人弹劾。
想来马皇后自诩权谋手腕无出其右，可自己死后还是难以保全所创基业。又想到当年的皇位争夺引起的天下大乱，或多或少都与自己有些许关系。若自己能安然无恙，待到峦儿羽翼丰满皇位便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这样就不会再有皇子夺位的风波。
可是看到东方青青身为嫡长公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又不学无术，心中难免有些担忧，所以自知时日无多的马皇后决定亲自教导东方青青，至少让她有可以自保的手段免得自己一双儿女引来杀身之祸。
东方青青与东方乔毕竟血脉相连，眉目间有些东方乔昔日的影子，有时会让马皇后看的出神。当初东方乔也与自己共谋为了扶持东方崚上位。东方乔也是贵为嫡长公主，而且才学举止更是无人可比。就算今日回想东方乔在马皇后心中还是那般高贵。
当年那步棋马皇后以东方乔为棋子，顺利拿到了北境的兵权。只是那日伏兵势力众多，竟无活口回来汇报。只知道东方乔掉落悬崖尸骨无踪。直到东方崚顺利继承皇位后才开始觉得有些惋惜，但依旧认为那个女人一定不会这么轻易地死。
岁月并没有在马皇后的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却有无情地夺取她的生命。看着跪在床前的二人本以为早就已经接受死亡的马皇后也有些伤感，再坚强的女人也难以控制泪水，只是母亲的坚强才挤出宽慰的笑容，脸上还挂着泪。用尽全力想要再最后一次抚摸孩子却也是有心无力。
东方峦看着面前母后抬起的手赶忙握了上去，声音中夹杂着哭泣：“母后。”
“峦儿，今后要好好听姐姐的话。”马皇后也不知道还能交代如此年幼的孩子些什么，也只能相信东方青青。
“峦儿以后一定好好听话，呜呜……”
“青青，这些年辛苦你了。”想当年哪个不是心狠手辣之辈，马皇后更是其中翘楚。但这些年对东方青青的鞭策，身为人母又怎能不心痛。
东方青青也没有辜负马氏的教导，如今也能看懂些局势。虽然东方青青天资聪慧但这也让马皇后想要教授更多，可东方青青也明白母后的良苦用心，此时已经说不出话了。哽咽的喉咙只能挤出两个字：“母后~”
“青青，你与峦儿注定难逃皇宫的漩涡，峦儿尚且年幼……”
东方青青看到母后脸上挂满了担忧，又握紧了马皇后的手：“母后您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峦儿的，没人能抢走峦儿的东西。”
马皇后听后露出慈笑：“傻孩子，也不要全想着峦儿，你以后也会有自己的路，也会遇到自己的归宿。”
听到东方青青说的话，那个也是一心辅佐弟弟的长公主再次浮现再眼前，对东方乔的惋惜带入到了东方青青身上。
一阵死寂过后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哭声”很快传到太极宫，东方崚待殿内空无一人才开始默默流泪。
东方崚勤政节俭，但在马皇后的葬礼上看不出一丝节俭。
消息不过五日便传到东方乔的耳中，昔日的种种消磨了她的一个下午，一壶茶。
兴定九年
小孩子长开也就是一两年的事。
林春山经历了两年的沉淀，以案首的身份通过了院试。少年脱去了些许稚嫩，眉目嘴角尽显英气风发。身高已和林广差不了多少，只是书生气重了些，比起林光话说有些许清瘦了。
林春山还有些许林光的风骨，但林悯看上去就是个文弱书生。大概是有血脉加持，林悯比东方乔还高出半个头，比林春山矮了大半个头倒。女子特征也还没有发育，看上去就是个俊美的男子。
林言真除了好学了一些并没有太大变化。
林悯的生辰是冬月二十八，在祁国十二岁是个特别的年龄，过来十二岁便可以开始成家立业了。
林广虽然没有大摆筵席，但也有邀请东方乔一同庆祝，同行还有武大等人。
相处这么多年林广依旧对东方乔尊敬有加，只不过没了往日里的那份拘谨。东方乔有对手下人提过帮衬“林生镖局”然后本就还算富裕的林广又遇到了破天的富贵。
东方乔先前就有提到过林悯十二岁生辰之后需要去北境一趟，林广知道内有隐情便不便多问，只是林广没有想到东方乔竟会如此着急，但又不敢挽留，怕耽误东方乔的“大事”。
林言真虽然已经接受二哥要出远门这件事，但当她问道几时能归是林悯也回答不上来。只好来到东方乔面前：“林伯母，二哥这一去什么时候能回来？”
“快则一月。”东方乔没有说最迟什么时候，她也不确定。
林言真听懂了弦外之音，有些沮丧：“哦。”
林广虽然没有挽留但也一直和东方乔唠着路上的情况。另一边林悯也被母亲和兄长一直叮嘱。
挽留的话最终没能持续到腊月。
此次一行人和当初无异，虽然原本安排的丫鬟并非小莲，但她为了此行托武二照顾孩子。东方乔也不想拆散这对夫妻便没有说什么。
此行一共花费了十二日，马车上林悯有注意到东方乔的神色有些变化，先是期待后来是犹豫最后终于释怀了。不过林悯此时并不足以尽数参透。
一行人来到斧山脚下，瀑布，小房一幕幕景象都勾起东方乔当初九死一生的经历。
当初东方乔也是闲来无事在小屋外设了些阵法，如今倒是砸了自己的脚，一行人好一阵折腾。
最后的目的地是一件乡村小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院子外面种了块地，横竖都是二十多步的样子，简单的重了些萝卜白菜，不过在这冰天学地里能长得这么好也是神奇。
走进小院就能听见“咩咩”的叫声，左侧的小房养着两只肥羊，干草随便堆在里面已经被吃下去大半了。
四人来到正厅，桌椅应有尽有被摆放的整整齐齐，与当年无异只是上面积了一层薄灰。
只从来到这里东方乔的嘴角总是止不住地翘起，脑海中闪过一张女人的脸，那张与林悯酷似的脸。以及她所想象过的无数种变化。
武大和小莲开始打扫卫生，安置行李。东方乔坐好后便开门见山得问道：“悯儿，你是否想恢复女儿身？”
林悯都还没有从路途中缓过劲来，就被问了这么个问题，脑袋里有些乱乱的。但看东方乔一脸认真，有些不解道：“师父为何会这么问？”
“当年我与你娘约定等你十二岁生辰过后，你无论你想要回归女儿身还是继续保持男子身份都可以。”
林悯更加疑惑了：“可是为什么？”
东方乔脸上带着些愧疚，林悯见状也不想再为难东方乔：“师父还请让悯儿多思考几日。”
“嗯。你先好好休息吧。”
右侧小屋是一间灶房，堆放着许多柴火。正中间的小房，左侧是一间双人间，右侧是大床房，祁国以右为尊，所以武大和小莲住在左侧，林悯和东方乔挤在同一张床上。
“小时候抱着悯儿睡还宽敞，你在床上还可以滚来滚去的，现在已经有些小了。”
虽然林悯不记得东方乔所说的小时候，但小脸还是羞的通红，还好天黑了不需要遮遮掩掩：“我都十二岁了，当然小了。”
“也是，悯儿现在比我还要高了呢。”
沉默良久，夜晚两人均未入眠。率先打破僵局的是林悯。
“师父，无论我选哪个都可以吗？”林悯放东方乔那边靠了靠，无论何时东方乔的身上的气味总是让人心安。
“嗯，只要是你内心所想都可以，师父都会帮你的。”
“师父希望我这么选呢？”
“师父希望你可以自己选，之所以等到你十二岁就是希望你可以自己做出判断。”
“今后师父也不一定能一直陪在你身旁，你也会有自己的路要走。不过无论你选着什么样的道路师父都会帮助你走到最后……”
东方乔一直自言自语才发现身旁的林悯已经靠在她的肩膀睡着了。虽然林悯已经比她还高出半个头但在她看来林悯一直都还是个孩子，捻起林悯“吃”着的发丝：“看来是累着了，好好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阅读，要是能给个评论就更好了。